第二章,出生
作品名称:云卷云舒 作者:老老男人 发布时间:2019-12-14 08:44:35 字数:4511
本来我是要先说我是怎么出生的事呢,但是一说起我爸爸的事情,就没完没了。这样也好,这能够让大家知道我为什么会碰巧地改变了必然会被黄老歪接生的事情。至于我爸爸打呼噜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讲故事怎么也得有个顺序,对不!
本来我是必然要被黄老歪接生的,可是就因为碰巧我爷爷让我爸爸去找黄老歪,这个必然的事情就被改变了。
事情是这样的。
由于我妈妈总是打我爸爸,我爸爸就背后把我妈妈叫做“驴”,在别人面前就把我妈妈叫“我们家那头驴”。碰巧的是,我们家确实养了一头驴。
其实这也不奇怪,其他受家暴的男人都是把他们的媳妇叫动物的,有的把媳妇叫“我们家那头猪”,或者“我们家那只狗”、“我们家那条毒蛇”什么的。
再有,也是我妈妈和那些媳妇们自己也不拿自己当人,有时候家门外有人来时大声问:“有人没?”,可是只要我爸爸不在家,我妈妈就大声回答:“没人!”,于是那人就走了。对此我很奇怪,我就专门找男人下地干活的人家门外去喊:“有人没?”,结果都能够听到女人喊出的:“没人”的声音。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这叫“女德”。女德吗,三从四德的,基本上也就不是人了。
黄老歪去参加的是村里一个大户人家娶媳妇的宴会,院里院外人山人海的,大门口被来人挤得水泄不通,我爸爸挤不进去,因为这种事情所需要的本事已经超出了种苞米和吃饭的范围之外了。我爸爸当时心里想:这要是有个镰刀就好了,能一路割进去。
正当我爸爸急的抓耳挠腮地走来走去,却碰巧在门口遇到一个正要往大门里闯的远房亲戚,是外村的,平时与我家接触不多。他看到我爸爸就问:“叔,你这么着急,是要随多少礼啊?”
碰巧我爸爸就说了一句:“唉,我们家那头驴要生了!”
那个亲戚听了一拍大腿说:“叔,你别着急,我一个表妹在里面,碰巧她会接生,你等我进去叫她去你家啊!”。
我爸爸听了大喜,对他说:“那好,你叫她去我们家啊,我先回去照看一下我们家那头驴。”我爸爸说完就回家了,那个亲戚就挤进大门找他妹妹去了。
我妈妈在床上疼得嗷嗷大叫,我爸爸急得站在门口往大道上张望,终于看到一个女人跑过来问我爸爸:“叔,你们家驴要生了吗?”
我爸爸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管我妈妈叫驴的知己,可高兴了,一边点头一边亲热地拉着那个女人的手就往屋里走,可那个女人却一直看着驴圈里的驴,还要挣脱我爸爸的手往驴圈跑,辛亏我爸爸力气大,才把那女人硬拉进屋。
那女人一进屋,我爷爷就问:“同志,您是来接生的吗?”
那女人看到床上躺着的我妈妈,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在驴圈里看到的驴,于是大叫一声:“妈呀,我是个兽医啊!他不是说你家的驴要生了吗!”
可是碰巧我妈妈的羊水破了,也碰巧这个女人很有胆量,于是就勇敢地帮助我妈妈接生了。
接生过程碰巧还算顺利,但是碰巧我家的剪子被别人借走了,于是那女人用菜刀砍断了我的脐带,我总算是独立于世间了!
兽医兴奋地抱着刚出生的我,郑重地将我放到我妈妈身边,嘱咐道:“现在天热,要注意卫生,尤其是这蹄子还很软,不能------”,我妈妈和爸爸同时打断兽医的话,问道:“什么蹄子啊?”兽医才发觉自己说错了,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这是职业病,说错了,应该是爪子,啊,对不起,又说错了,应该是手,啊,这既然是手,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大家看看,这原本是命中注定的应该让黄老歪接生的事情,也被碰巧地躲过去了,我碰巧地被一个兽医用菜刀接生了!
所以我说吗,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是碰巧。
既然已经出生了,那接下来就得起名了。村里人相信起一个好名字会让孩子一辈子通达顺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于是我妈妈命令我爸爸一定要找一个有名的人物来给孩子起名字,不能吝惜钱。我的爷爷给我爸爸烙了四五斤苞米面饼,带了两套衣服,让我爸爸去县城找起名先生去了。
本来这去县城是不需要带干粮的,可以当天早上去,晚上就能回来,但是碰巧前年我爸爸去县城买种子,去了六天才回来,已经饿得皮包骨了,浑身衣服也都破了,他也不对家里人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别人当天就把种子买回来了,而他却买了六天。所以这次进城,为了安全起见,我爷爷认为还是多带一些干粮和衣服为好。
我爸爸被我爷爷送上了去县城的汽车。他上车就问司机:“劳驾,我打听一下,县城里那个算命一条街在什么地方下车啊?”
那司机爽快地说:“哈,老乡,你头一次进城啊,这县城里有名的算命一条街你都不知道?连省城的贵人都去算命一条街算命、起名,你却不知道,你是当地人不?这趟车在算命一条街上有一站,到时候我告诉你,你留神听着点就行了!”
我爸爸这才放心地找个座位坐下,旁边一个熟人问他:“老六,平时都是你们家那头驴进城办事,今天怎么你亲自进城啊?再说了,你平时进城不都是走着去吗,今天怎么舍得坐车了?”
我爸爸被那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没好气地说:“我晕车,不爱坐车。我们家那头驴今天非让我坐车不可!”,然后就不再理那人了。
我爸爸坐下后,看见我爷爷走了,就赶紧溜下车,向县城走去。一张车票五块钱,省下来可以就着花生米喝一顿酒了。
我爸爸走出村外十多里路,看到刘老三赶着车要进城卖地瓜,就坐了上去。刘老三问他进城干什么去,我爸爸说:“我们家那头驴生了,我去找人算算,起个好名字。”
刘老三纳闷地问:“你要给驴起一个名字,还要花钱起?”
我爸爸生气了:“你儿子才是驴呢!”
刘老三也生气了,俩人就打了起来。刘老三拿鞭子把我爸爸的衣服都抽碎了,我爸爸把刘老三车上的地瓜都扔到沟里了。
等俩人都打得没劲了,刘老三才醒悟过来:“你是说你媳妇生了吧?”
“废话,我俩什么时候把媳妇叫媳妇过,不都是我叫我们家那头驴,你叫你们家那头猪吗!”
等到我爸爸和刘老三把地瓜从沟里捡回来,天就黑了。道路崎岖,不敢让牲口赶夜路,俩人只好在地瓜上睡一宿了,我爸爸很大方地拿出大饼子给刘老三吃了。第二天早上俩人继续上路,我爸爸怪刘老三把他的衣服抽碎了,刘老三吃了我爸爸的大饼子后自觉惭愧,就从身上脱下来一件衣服送给了我爸爸,我爸爸也没客气就穿上了。我爸爸穿上刘老三的衣服后,觉得很沉重,就挨个兜翻了一遍,结果翻出来十二根钉子,一个玻璃球,三个石子,一个铅笔头,一块糊锅吧,两条破布条,一张写着个电话号码的纸条,六张扑克牌,还有大约一捧沙土。我爸爸把这些东西摆到车上对刘老三说:“这些东西还给你,我不要。”
刘老三一边赶车一边扭头看了一眼说:“你把那个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和钉子给我,剩下的我也不要了。”我爸爸就把钉子和纸条塞进刘老三兜里,然后就把其他东西往路边扔,当他拿起扑克牌时,看见扑克牌里夹着一张十块钱,他赶紧看了刘老三一眼,刘老三正在专心赶车,我爸爸就假装拿起扑克牌向身后一甩,手甩到身后时就偷偷地把扑克牌揣到兜里了。刘老三依然在专心致志地赶车,什么也没看见。
我爸爸的心突突地跳了一会,等安静下来后,就问刘老三:“我说老三啊,你是真的把这件衣服给我了吗?”
刘老三又扭头看了我爸爸一眼,咧嘴说:“我刘老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是给你了!”说完“嘚”地一声,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那拉车的骡子疯狂地跑了起来。他们已经上了大马路,就要进县城了。
我爸爸还是不放心,又问:“老三,你是说这个衣服的布、扣子、袖子、领子、大襟、兜子,全都给我了吗?”
刘老三楞呵呵地瞅着我爸爸说:“是啊,都是你的了!”
“还有刚才衣服兜里的那些东西,都给我了吗?”
“嗯,都给了!”
我爸爸这才放心了,感觉到那十块钱确实是属于他的了,就唱起小曲来了。
刘老三觉得我爸爸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就一脸迷茫地赶车进了城。
“不对!你不是把我兜里的东西都扔了吗,怎么还问我兜里的东西给你不,是不是里面有我藏的私房钱?”刘老三突然大喊起来,伸手拉住我爸爸的肩膀把我爸爸拉倒在车上,然后就开始翻我爸爸的兜。我爸爸也不示弱,俩人就又打了起来,结果刘老三把我爸爸的衣服又用鞭子抽碎了,我爸爸把地瓜都扔地上了。满地的地瓜把路上的车都堵住了,司机们急得直按喇叭。
一会派出所的人来了,把我爸爸和刘老三带到派出所,做了笔录,然后把他俩拘留了三天。我爸爸和刘老三在铁笼子里达成了协议,等被放出去后俩人用那十块钱大吃大喝一顿。我爸爸本来都同意了,可是刘老三却多嘴,说了句:“就算我请客了!”我爸爸又不愿意了,说:“明明是我请客吗,那钱是我的了,怎么能算是你请客呢?”俩人话不投机,就又在铁笼子里打了起来。这回刘老三手里没有了鞭子,结果他的衣服就被我爸爸撕碎了。我爸爸一时兴起,顺便把他的裤裆也撕开了。
刘老三的骡子饿了,在派出所的院子里嘶叫乱蹦,派出所的人不会喂骡子,就提前一天把刘老三和我爸爸释放了。我爸爸和刘老三约定,刘老三去卖剩下的地瓜,我爸爸去给我起名字,然后回来去喝酒。俩人分手时,我爸爸从地上捡了一段铁丝把刘老三的裤裆给拧上了,这样刘老三卖地瓜时就不用总是用一只手捂屁股了,这在秤地瓜分量时很重要。
其实刘老三原来是根本不用秤卖地瓜或者别的东西的,而是论个卖地瓜、土地、苞米、枣的,其他的东西就按堆卖,因为他连阿拉伯数字都只能认识到2,所以不会使秤。后来他们家那口猪觉得按个按堆卖东西太陪了,就买了秤,在家教刘老三学习了三天,结果刘老三用秤卖东西赔得更多了。他们家那口猪没办法只好定做了一杆秤,秤杆上只有两个星,出门是一斤,到头是二斤。所以刘老三的外号就叫“二星”。现在刘老三使用这杆二星秤已经得心应手了,只是苦了买家,只能买一斤或二斤,多了少了都是不行了,刘老三急眼就就不卖了!
其实我爸爸是一直对刘老三是否认识他兜里那个纸条上写的电话号码持怀疑态度的,但是为了避免纠纷,就一直没问他。
我爸爸要走时,又被刘老三叫住了,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对我爸爸说:“麻烦你用公用电话给这个号码打一个电话,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我们村的二嘎子,他喜欢吃我的地瓜,你帮我把这袋地瓜给他送去吧。”,说完从车上拿下来一袋子地瓜。
我爸爸答应了,但是跟他要打电话的二毛钱,刘老三急眼了说:“那十块钱就在你手里呢,还跟我要二毛钱啊!”,我爸爸挺讲理的,二话不说就走了。
那个二嘎子是村里的暴发户,在暴发以前成天什么活也不干,就是喝酒赌钱。后来赌钱输了,欠了一个包工头子几百块钱还不上,包工头子就让他给他干活代替还钱,二嘎子就被迫去县城搬砖去了。谁知道过了几年功夫,二嘎子自己变成了包工头,挣了大钱,娶了一个县城最漂亮的女人,就在县城定居了,住着县城里最大的一个房子--------这都是我爸爸听别人说的,没真正见识过。其实我爸爸答应刘老三给二嘎子送地瓜,就是因为想见识一下县城最大的房子和县城最漂亮的二嘎子媳妇。
我爸爸背着地瓜转了几条街,总算找到一个电话亭,打了电话,二嘎子让我爸爸在电话亭旁边等他,他来接。
不一会,就见一辆桑塔纳轿车喇叭狂响着以八十公里的速度开来,路上行人纷纷躲闪。我爸爸也想往马路牙子上躲,却见那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我爸爸面前,二嘎子从车里走下来了,对我爸爸说:“叔,我就是二嘎子,还记得我不?”
我爸爸端详了二嘎子半天说:“你不是长脸吗,现在怎么圆了?”
二嘎子从我爸爸身上拿下地瓜袋子放到车里,一边说:“我胖了呗!叔,上车。”
我爸爸上了车,心里还合计着该说什么话时,就已经到了二嘎子家。我爸爸说:“这么近你还开车来啊!”,二嘎子说:“习惯开车了,去厕所我都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