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两个男人出了市委市委书记办公小楼的大门，沿着人行道走到广场路口，等了片刻红灯，绿灯亮了之后，向西穿过宽阔的胜利大道，信步走进市政府大院。坐在门卫室里的市政府门卫一见，立刻惶恐起身站立，注目两个男人走过，马上抄起电话向政府办公厅汇报。
　　走在前面的，是市委副书记江中蛟，略微滞后的是秘书韦伟。走进大楼，迎面碰上的市政府一些工作人员都大吃一惊，面色僵硬站立在走廊一侧，恭敬注视江中蛟穿过走廊，走向市长罗天明的办公室，然后三三两两在一起低声议论。
　　市委书记在市政府办公楼出现，这确实是少见的。正常情况下，都是市长去见市委书记，而且，这几年东楼、西楼的关系复杂微妙，更是难见两人相互走动。至于近来江中蛟与罗天明关系不睦的传言也沸沸扬扬，所以，江中蛟出现在市政府办公大楼，难免令人心生诧异，大惑不解。
　　这次亲自到市政府来，江中蛟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作为市委书记，与市长沟通情况，交流意见，共商大事是正常的。那么，作为市委副书记，更应该主动与市长沟通，而且，在一些重大事项上，也须征求市长的意见。所以，虽然目前自己主政莲城的大势已定，也做好了与罗天明较量的准备，但他还是想走相对温和的路线，只要罗天明不干预或者阻挠他的施政理念和具体措施，就尽量避免过于激烈的冲突。毕竟“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道理他是清楚的。因此，他一直想和罗天明谈谈，这也是一种政治修养。
　　想到省委主要领导将要变化，市里领导层面安排也露出端倪，随时都可能下来任命，自己调整干部的计划也应该及时付诸实施，而沙默调任教委主任也做好了相应的铺垫，他要用沙默的安排来刺激罗天明，看看他的反应，然后再进一步拓展到一些重要部门领导的调整，诸如公安、财政等方面，干部是自己主政莲城，致力于莲城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他深谙其重要性。那么，从目前态势看，就需要先与罗天明沟通一下，给他一些自尊和暗示，至少在程序上不输理。既然罗天明始终不肯过东楼来，那么，自己就去西楼，做出一种姿态，总是一种主动。
　　刚上楼梯，市政府办公厅主任景海涛就急忙迎上前来，握手后陪同江中蛟上楼，他是接到门卫的汇报匆忙下楼的，由于江中蛟来得突然，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多少有些慌张和惶遽。市政府是一座“凹”型建筑，市政府领导办公室在二楼东侧最里端。既然江中蛟亲自过来，罗天明也不好充大，便到二楼幽长走廊拐角处亲自迎接。
　　罗天明远远伸出手，握住江中蛟手后摇了摇，热情地说：“欢迎中蛟书记，我这边忙，也没过去，劳中蛟书记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啊！”
　　江中蛟微笑说：“我们都是为了莲城发展，相互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还可以锻炼身体嘛！”
　　在市长办公室坐定，秘书沏上茶水后，悄然退出。江中蛟扫视一下宽大的办公室说：“天明市长，西楼的办公条件确实不错啊，阳光充足，宽敞明亮，唔，不错！”
　　“呵呵，勉强吧，这个楼的格局确实不错，不过，老式建筑，需要修缮的地方还有很多，办公厅提了几次，我都没同意，现在财政紧张，还是缓一缓再说吧！”罗天明应酬着，他在等待江中蛟的正文。
　　“你我都忙，就简单扼要吧，是这样，我过来主要是和天明市长沟通两件事情。”江中蛟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
　　“哦，那好！”
　　“第一件事，是我最近听到政协人大同志反映，说一些外商觉得我们办事效率低，开发区的建设速度上不来，他们有些失望，有的还反映到省里，省领导也就此问过我……哦，我也不很清楚这件事，就说了解一下情况再向领导汇报，罗市长应该清楚，有没有这种情况？”
　　“是有这个问题！”罗天明回答说，“不过，我们政府部门也是按照相关政策和程序办事，有些事情需要逐层审批，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也是中国的具体国情嘛，外商的看法可以理解，但是也有失偏颇，过于急躁！”
　　“人家急是可以理解的，投了钱要尽快见效嘛，从我市加快改革开放的角度来说，也应该快马加鞭，这样才不至于打消外商投资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可以考虑在这方面推动一下。”江中蛟说。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想办法积极主动解决问题嘛，对此，中蛟书记是什么意见？”罗天明问，他不知江中蛟意在何为。
　　“哦……我看能不能这样，由市委出面召开一个现场联席会，或者叫办公会也可，计委、国资、土地、规划、工商、税务、金融等相关部门参加，开发区所有外商也参加，提出问题，逐项解决和解释，集中解决重点问题，提高办事效率，推进开放！哦……宣传部门也参加吧，既解决实际问题，也造造势，从舆论角度给外界和省里一个反响！天明市长看看如何？”
　　江中蛟说完，注视罗天明的反应。
　　果然，罗天明露出不悦之色，他沉吟片刻说：“中蛟书记，这件事情应该办，其实我们也一直在调研，准备解决一下这方面的问题，只是，由市委出面，似乎……，毕竟这是具体工作，政府方面办就可以了！这是我的意见，你看呢？”
　　罗天明觉得，江中蛟这是手伸得太长，这种想法未免有些幼稚。在自己还在位的情况下，东楼别想过多染指政府工作。但他不知道，江中蛟是有备而来。这个问题首先抛出，实际上是一种投石问路，试探罗天明的反应。
　　江中蛟笑了，说：“唔，也好，既然政府方面着手了，那么，那就按罗市长的意见办，尽快召开这个联席会！我也觉得政府方面可以在这方面有所作为，调动外商投资积极性，创造更好的投资环境和氛围，加快我市开放的步伐，既然罗市长有信心也有安排，就这么办！倘若再让省里问及此事就被动了，我们都脸上无光啊！”
　　罗天明点点头。
　　“好，这个问题就到这里！”江中蛟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继续说，“上次我在常委会上提出了我市教育的问题让大家思考，这些乱象应该集中解决一下，天明市长是什么意见？”
　　“哦……这个问题……”罗天明揣摩着江中蛟的意图，沉吟片刻后说，“中蛟书记这个提议很好，现在教育问题确实很头疼，虽然这是现阶段教育的普遍现象，但是我们也不能任其发展，无所作为，只是具体的办法需要斟酌，毕竟，这个问题是社会关注的焦点，还是应该考虑以稳定为主。”
　　“是的，天明市长能从大局考虑，确实是这样，所以我觉得，解决这个问题的切入点就不应该是外部，而是教育的内部，既可以遏制乱象，也可以安抚民心，稳定社会。”
　　“那么，中蛟书记的意思是……”罗天明眉梢一跳，陡然警觉。
　　“天明市长，王旗这个人你感觉怎么样？”江中蛟单刀直入。
　　“哦……”罗天明托着下颌点点头，他明白了江中蛟的用意，便说，“这个同志嘛，是个老教育，还是蛮有工作能力和魄力的，只是我们没有及时调动他的工作积极性，所以多少有些……对了，中蛟书记，我们能否就此解决他的正职问题，给他工作的动力，搞好教育，解决问题呢？”罗天明明知这是不可能，但还是抱有一种侥幸心理，以进为退，同时，也是对江中蛟的一种试探。
　　“天明市长，我倒认为这个王旗已经不再适合教委领导工作了！”江中蛟一字一板地说。
　　“哦，没那么严重吧，即使这个同志目前积极性不高，但还不至于免职吧……”罗天明一愣，明显不悦。
　　“不知天明市长是否知晓，这个代理主任居然在委务会上提出把校舍维修专项资金挪作他用，这可不仅仅是积极性的问题，如果没有教委其他领导的坚决反对，后果会怎样？我们不得而知，甚至可能是学生生命的安危，你觉得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担任教育部门领导职务吗？”
　　罗天明大吃一惊，江中蛟居然知道这件事情，他脸色骤变，摆摆手说，“这个王旗，搞些什么呢？我没有听说这件事！”
　　罗天明心里暗骂王旗。他知道，那笔五千万元的资金，是专门用于学校翻修老旧和危险校舍的，尤其是偏远农村一些校舍破敝不堪，难以维持正常教学，而且，对学生生命也构成很大威胁，所以才在财政困难情况下，拿出这笔钱。作为教委代主任不应该不清楚这笔钱的来龙去脉和严肃性，你可以用，但不能挪作他用。如果造成严重后果，从法律上讲，说他滥用职权、渎职，都是可以入罪的。他陡然有一种危机感。他之所以把肖逸群介绍给王旗，也是打这笔资金的主意，现在王旗居然利令智昏，不择手段，不仅他自身难保，而且还可能殃及自己，他不能不倒吸一口冷气，马上抽身。
　　“我想，王旗应该马上调整！”江中蛟明确表态。
　　“唉，这个同志啊……只有热情，缺乏冷静，不过……”见江中蛟要自己表态，罗天明还是不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折损一员爱将。
　　“我看，这并非冷静与否的问题，天明市长，这可是显而易见的原则问题，如果你觉得他还有用的价值，那也好，哦……那我们就把这个问题拿到常委会上大家议议吧！”
　　现在罗天明很清楚，就凭这件事，倘若拿到常委会上，其结果显而易见。不仅他保不了王旗，而且谁也不敢保。继续坚持，只能自取其辱，甚至引火烧身。
　　“嗯，好吧，既然中蛟书记觉得应该撤换，我同意！我也是出于爱护干部的心情嘛！”罗天明不得不表态，但他马上开始考虑下一个问题，“哦，不过，接替人选我们应该格外慎重！”
　　“是啊，在用人问题上我们必须严肃，我们既要考察能力、魄力，也要考察政治素质，既要遵循组织工作原则和程序，也要大胆使用，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是的，中蛟书记说得是，有方向吗？”罗天明一边问，大脑一边快速旋转。
　　“组织部考察了一些干部，常委会上我们再议一议！天明市长看看有合适的人选也推荐一下，不破不立，好干部我们还是要尽力给他们提供舞台的。”
　　“哦……我再慎重考虑考虑！”
　　“就这两件事，天明市长，你看，见面谈谈就解决了嘛，我们还要加强沟通，是不是？我也欢迎天明市长常过去呦！”
　　“那是，一定，一定！”
　　送走江中蛟，罗天明有些颓丧，郁闷坐在沙发里。
　　本来，江中蛟说要过来谈事，他觉得很有面子，至少这可以表明自己在市委班子里面还是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没想到，江中蛟轻而易举取得了优势，与那个虚幻的面子相比，自己可谓得不偿失。按理说，这次谈话，应该是势均力敌，自己否定了江中蛟的第一项提议，保全了政府的面子，阻挡了江中蛟的插手，而江中蛟取得了第二回合的优势，拿下了王旗，虽然这还需要常委会的讨论，但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回想起来，还是自己损失更大，没有保住王旗。可王旗居然做了那种傻事，也并非偶然，一定是得了肖逸群的好处，这就叫利令智昏。
　　罗天明在宽敞的屋子里踱了几圈，然后站在窗前，注视胜利大道对面的市委办公楼继续思索。
　　现在看来，王旗之事已成定论，回天无力。想想王旗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干部，现在竟是这个结局，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不过，应该抛开这个话题，自己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固执己见保护王旗，反而会陷入泥潭，更加被动。倒应该关注下一个问题，就是谁来接替王旗。江中蛟肯定有自己的人选，只要能阻止这个人上位，这个回合自己也不能算完败。罗天明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自己也推荐一个人选，可思来想去，身边并没有合适的人。
　　罗天明思索一阵，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电话的是市委组织部长曹斯德。
　　曹斯德在常委中比较中庸，并非江中蛟的坚定支持者，罗天明也知道曹斯德对江中蛟从区委书记一跃为市委副书记心中不悦，而且，这次调整，曹斯德对于江中蛟龙空出的位置也是颇有想法，跑了几趟省委但没有结局，主要原因在于他的年龄较大，很快就要退了。不过，从前几天与省长纪盛铎在完全疗养院的谈话中得知，省委也会考虑对曹斯德的安排问题。虽然，谈到这个问题纪盛铎说得简洁含蓄，但罗天明估计，应该是安排曹斯德去人大或政协，给个正地级待遇。
　　寒暄几句，罗天明关切地问，曹部长的个人待遇问题也该考虑了。曹斯德苦笑一声说，这可不是我个人考虑的问题，听凭组织安排吧。罗天明说，老曹，据我看，省里不会忘了你的，多年的老组织部长，在全省也是很有资历的，我们是多年的老感情，给你透露个喜讯，有消息说，省里已经考虑了你的正地级待遇问题，估计很快就会解决。曹斯德并没有明显的反应，他说，那要谢谢天明市长的关心，我对这件事已经麻木了。
　　其实，曹斯德已经从省委领导那里得到了这个承诺。
　　罗天明又说，按照曹部长的资历，早就应该是东楼副职了，这次也应该争取一下嘛。曹斯德说，天明市长别这么说，我可没有那种野心，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做好自己的工作，至于其他方面由领导去考虑吧，何必自寻烦恼呢，另外这个年纪，也不奢望有什么发展，只是想在位一天，就多做些工作罢了。罗天明说，曹部长不愧是老同志，政治有觉悟，做人有风范，看来，我需要向您学习呦。曹斯德笑了说，做官或者为人这都是最基本的，没什么可学习的，天明市长找我应该有事吧，不妨直说。
　　罗天明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大事，刚才和中蛟书记谈到了教委班子问题，我们达成一致，准备调整一下，我想组织部方面应该有所准备吧，在用人方面我们还是要慎重的。电话那边沉默片刻，之后，曹斯德说，是的，初步考察了几个人选，唔……你是市委副书记，那就向你汇报一下，目前有这么几个人……
　　曹斯德清楚，罗天明想摸清江中蛟的底牌，他无法推脱，便说出几个人的名字。虽然江中蛟一再叮嘱他控制范围，但他没有理由不告诉罗天明。罗天明迅速用笔记在纸上，其他几个人还算熟悉，他对“沙默”这个名字产生了兴趣。罗天明问，曹部长，这个沙默不太熟啊。曹斯德说，天明市长可能忘了，前不久常委会通过的几名提拔干部中的一个。罗天明想了想说，哦，想起来了，是那个讲师团的团长吧。曹斯德说，是的，也是教育口出来的干部。
　　放下电话，罗天明端详着那张纸，最后，在沙默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他又抄起电话，拨通了王旗。
　　“我是罗天明，我说王旗，你是怎么搞的！”王旗刚报上名字，罗天明就勃然大怒。
　　“罗市长，您别生气，怎么了？”王旗丈二摸不着头脑，懵懂地问。
　　“还怎么了，我问你，在班子会上提出挪用校舍维修款的是你吧？”
　　“这……是我……可是，您怎么知道？”王旗一惊，但还是一头雾水。
　　“我知道是小事，连东楼都知道了，自作自受，这次我可帮不了你！”
　　“啊！您是说江中蛟书记……”王旗在电话那边张大了嘴巴。
　　“你是不是得了肖逸群什么好处，才干出这种利令智昏的蠢事？”
　　罗天明依旧紧紧逼问。是自己把肖逸群介绍给王旗的，罗天明自然清楚肖逸群会怎么做。他忘不了肖逸群在向他要那块地皮盖高档商品楼时，放在他桌面上的那张银行卡。
　　“这……罗市长，我……我也没收啊！”王旗支吾着推诿说。
　　“哼，没收，可你做了！你不清楚那是一笔什么钱吗，老旧校舍翻修款，关系到多少学生的生命安全，这个钱你也敢打主意，我看你这是自作自受，这个官你也别当了！”
　　“罗市长，我错了，我向市里做检讨，别……”王旗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乞求说。
　　“那你去东楼检讨吧，看江中蛟会不会原谅你，我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如此天真，本来就要琢磨你，你还惹事，连我这张嘴都张不开，你还好意思谈什么检讨，自己好好反省吧！”
　　“那怎么办……我可是一直跟着您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痛心！这样，我已经同意换掉你，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对你来说这次是凶多吉少，保住你很难，不过可以在去向上考虑……”
　　“好，罗市长，我明白了，让你多费心了！”王旗这时冷静下来，懊丧地说。
　　“另外，我问你，教育界原来有个叫沙默的，这个人你熟悉吗？”罗天明看看那张纸问。
　　“沙默？认识，调到宣传部了，好像是办公室副主任，怎么，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王旗又有些懵圈。
　　“哦……现在已经是讲师团团长了，这个人怎么样！”
　　“他嘛，很寻常，笔杆子不错，在学校做过教导主任、校长，在教委是宣传部长，业务上还是有些名气，不过，我看不是当官的料……咦，莫非……他要回教委？”王旗忽然醒悟。
　　“还没有最后确定，只是个人选嘛！”
　　“对了，罗市长……”王旗忽然想起一件事，“据说，这个沙默是东楼的关系，他晋正处调还是江书记亲自点名的，难怪，没几天就当了讲师团长，现在还要回教委……罗市长，这也太快了吧，简直是乘直升飞机！”
　　“哦，别说了，我心里有数，对了，现在你还是考虑自己的退路吧，离职审查是很严格的，你把自己屁股揩干净，别再在经济上弄出什么事端，那就不是什么调整的问题了，这是你的当务之急，明白吗？”罗天明不放心地叮嘱。
　　“明白，罗市长放心！”
　　放下话筒，敲门声响起，秘书走进来请示说，财政局冯德谨局长来电话，想要过来向您汇报。罗天明想了想说，让他过来吧。
　　秘书出去后，罗天明一边注视那张纸思索，一边用笔帽敲打着桌面。
　　罗天明想，看来，江中蛟早就盯上了王旗，准备把他拿下。而且，还悉心培养接替人，一步步有计划地提拔沙默，直到讲师团团长的位置，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顺理成章地上位教委主任。这种手法与廖广德的提升如出一辙。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江中蛟工于心计，颇有城府。从王旗这件事就足以看出，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色不动地布局，不愧官场高手，可谓老谋深算。他不能不慨叹自愧不如。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头，事情远没有结束。联想到廖广德晋公安局副局长，郭家栋去财政局做书记等一系列干部安排，都出自江中蛟的一手安排，王旗仅仅是第一个，之后很明显就是党正颉、冯德谨等等，自己的人将一个个被拿下，领地一块快被鲸吞。想到这里，罗天明不寒而栗。
　　现在，自己去留不明。上次在吉安温泉疗养院，省长纪盛铎的态度也不很明朗。而且，省委主要领导还会变动，这对于自己更为不利。他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当下自己该与江中蛟较力，还是保全自己全身而退。虽然如此，他也不会让江中蛟轻易地把一根缰绳套在自己脖子上，任其牵引，毕竟，罗天明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在莲城这片土地上自由驰骋多年，已然不习惯被束缚。就是真的调走，也要蹽几下蹄子，留下余威。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罗天明的思路。
　　来电话的是省委周副秘书长，他是罗天明的至交，许多内情都是他提前通知罗天明的。一听到他的声音，罗天明就知道有新消息。电话那边说，天明，下周新省委书记上任。罗天明低声问，是谁。对方也低声说了一个名字。罗天明兀自摇摇头，他不熟悉。又闲聊几句，对方撂了电话。
　　对于这个消息，罗天明清楚，层次决定自己仅仅是早知道几天而已，并无太大的利害关系。于是，他把思路又转回到当下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他接着想，那么，第一个要踢的应该是谁呢？
　　许久，罗天明终于把那支敲击桌面的笔翻转过来，在沙默名字上重重画了个叉。
　　他决定，在沙默任教委主任这个问题上和江中蛟掰掰腕子。不管结果如何，他要让江中蛟意识到罗天明还在，莲城市还没到江中蛟一个人说了算的时候。而且，这也会起到另一种作用，具有更深的意义。留下，可以给江中蛟一个下马威，让他有所顾忌，尊重自己，为以后的合作搭设一个平等的平台；离开，也算出了一口气，留给江中蛟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或者记忆。
　　他丢下笔，松了口气，伸展双臂，做了一个扩胸动作。那支笔顺势滚动几下，尴尬躺在桌面一角。
　　这时，秘书敲门而入，后面是财政局长冯德谨那张严肃的脸庞。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