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因为你来、我便懂得

　　1、入职顺意、欣萍到来
　　
　　已入夏，一眼望去，苏城梧桐树硕大的叶子绿得仿佛要滴出颜料来。夏日的绿，在天地间挥毫泼墨，在蓝天白云下，描绘着一副彩姿的画卷。画中有一个人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蹬着自行车穿梭在那片街巷中。
　　简单地学习了收派快件单据的填写规范，以及开箱检查的规范，穿上顺意快递特有的工作服，子鸿俨然成了一个快递收派员。
　　职场的新人定律，就算在最基层的体力劳动者之间亦发挥得淋漓尽致。子鸿的收派区域范围广、客户稀，有的客户难得使用顺意一次，还是个大体积、超重量的货。
　　顺意快递不愧是行业的佼佼者，时间便是客户的信任，子鸿蹬得愈加有力，大汗淋漓。
　　储备最大的优点是无需为业绩担忧，亦是最大的缺点，收派件再多，工资却是固定的，试用期1200元/月，转正1500元/月。大学生从事收派件工作被人讥笑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一个月期待着欣萍的到来，便是子鸿在苦累的工作中最大的动力。
　　他不断地重复着告诉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不能让欣萍来到苏城还要为衣食住行担忧。
　　当月工资，下月发放，不是月初，大部分企业选择月中，这一个月生活的拮据是可想而知的。无计可算，子鸿和小亮之间渐转埋怨。仅有的自尊让他俩都不愿意向家中伸手，于是那点埋怨在房间卫生、个人习惯、洗衣做饭等琐事中化为情绪，偶尔有些嘴角。
　　小亮习惯了继续修炼“睡神大法”，他的工作亦不如意。人总要活着，活着便要吃饭。于是子鸿做饭的次数越来越多，那一段日子0.2元的青椒、0.5元的土豆、0.5元的大米，便可让两人活过一天，但若如此下去，绝对活不过当月。
　　秦帆知道了子鸿的境况，寄了五百元过来。那晚子鸿和小亮决定加餐，买了一条鱼。小亮不时地“嘲笑”子鸿的“艳遇”，两至苏城，两个女子的援助，还都是五百元。子鸿很是感谢这个妹妹，感谢的话语在如此境况下显得万般空洞，却依然保持着做哥哥的高大虚伪形象。
　　印象中，子鸿一直没有偿还这五百元。三年后，帆嫁到了上海，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谁也不愿提及曾经在张家港的过往。一段尘封的苦痛记忆，也许本不该用现实去打扰。在子鸿的人生中，帆一直是最美的匆匆过客。
　　那天，小亮的母亲和妹妹也许不该来到苏城。在家人眼中“跳出农门、天之骄子”的他们，在苏城的日子却是如此的惨淡。小亮的母亲和子鸿的母亲一样，地道的农民，眼角深深地皱纹，粗糙的皮肤，黝黑的双手。
　　“大哥，你现在一个月多少啊？”小亮的妹妹有意问道。她的身材和帆差不多，也许比帆略高一点，问得如此般问题，应该是个直性子，只是那忽闪的眼睛透着一份世故。
　　“刚开始，不是很多。”小亮敷衍地回答着。这个问题若是问到子鸿，恐怕也没有更好的答案。
　　“你同学是做什么的啊？”她继续问道。
　　“送快递的——”说完，小亮可能觉得如此回答有些过失。立即补充道：“体验阶段，以后是做管理的。”
　　“哦！”小亮妹妹不以为然。“送快递的也需要大学本科吗？”自顾嘀咕着，四周打量着，住的地方很是清贫。
　　此时的子鸿正在厨房帮衬着阿姨做饭，有意听着他俩的交谈，脸上微微泛起了一阵红晕，试图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也许再好的掩饰，也隐瞒不了父母对孩子那细腻的情感。吃饭的时候，小亮的母亲还是撕开了那份掩饰，她能感受到小亮的生活不易，也能感受到这一年来小亮和子鸿的虚度。
　　“隔壁家的小徐都已经做教师了，和你一样师专毕业。据说都谈人了，可能年底计划结婚。”小亮母亲淡淡的如同话着家常似的说道。
　　内心的自卑让小亮着实不想搭腔，和子鸿一样装作若无其事般只顾低头吃饭。
　　“大人把你们供到今天不容易，不图你们的荣华富贵，但你们也不能糊涂过日子啊！这么大了还要指望家里……”开始家长里短。
　　渐渐子鸿觉得有些唠叨，因为这种唠叨，也是子鸿再回到苏城后不敢回老家的缘由。
　　“你们不能老这么在一起混了！”她轻轻地放下了碗筷，似有总结的说道。
　　“你们”二字让子鸿有些愠怒。“阿姨！什么是‘老这么’？总不能你儿子没有混好都怪我吧？这次来苏城，又不是我逼你儿子的。”子鸿内心挣扎着是否可以说出口。
　　“哥，你们两个大学生，怎么感觉还不如你妹夫呢？”小亮妹妹淡然的神情，却是刻骨的讥讽。
　　算是压垮了子鸿内心挣扎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现在混的是很差，但若是没有我，没有我遇到的一个小妹，你哥兴许还不如现在呢！这几天吃的谁的？喝的谁的？”子鸿一说便一发不可收拾，哪能数落长辈？于是小亮成了子鸿的出气筒。
　　也许人一旦发泄完，理智渐渐恢复清醒。子鸿和阿姨道了歉，也不是很清楚她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晚辈。小亮一直站在餐桌旁，压不住的怒火写在脸上。
　　一周后，子鸿搬离了富贵山园小区，在隔壁的小区租了个单间——欣萍来到苏城。
　　年少的肤浅，不至于羁绊青春作伴的情谊。搬离富贵山园的原因并不是那天积怨的发泄，而是小亮的散漫一时难以改变。毕竟多了个女人，许多生活习惯需要顾忌。夏愈发热，连子鸿都渐渐有些不适应小亮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样子。
　　炎热中，收派快递的工作正如会呼吸的痛，疼在子鸿身上的每个角落，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严重，还要每日举起拳头叫着那句“做到最好”的无聊口号。将心比“薪”，有种不想活了的念想，脚反而不自觉地蹬得更快——怕晒！
　　子鸿的收派区域办公楼较少，六层无电梯的居民楼颇多，顺意的时效考核，让子鸿有时上下蹿得有气无力，才发现自己已渐清瘦。
　　收派快件一个多星期，子鸿接到了新人集中培训的通知。
　　接到通知的第二天一早，子鸿和所在点部的组长办理了工作交接后，便赶至顺意大学报到。培训七天，半军事化管理，全道的经历，让子鸿在一些培训安排上驾轻就熟。课程较为枯燥，收派件学员较多，文化素养整体偏低。基于此，培训的内容通俗易懂，唯一让子鸿感到新鲜的便是“了解顺意”。
　　夜幕渐渐降临下来，太阳不好意思地带着周围红黄色的晚霞消失在天边。吃完晚饭，集体开灶的那种，军训劳累一天的学员来到操场上的大榕树下乘凉——这是一种有秩序和安排的“乘凉”，内容甚为丰富，唱歌、跳舞等各种团建活动。
　　《军中绿花》便是在这几天学会的，是子鸿认为最好听的军歌。对母亲和爱人的那份牵挂，竟可以唱得如此婉转。才艺表演时，子鸿唱了一首刘德华的《如果有一天》，“人善天不欺”这句歌词足以让子鸿深深地爱上这首歌。
　　当清朗的夜空中挂起一轮金黄色的圆轮时，晚间的活动便近尾声。
　　夜深不足成眠，亦无兴趣加入到室友那无趣的话题中，不为熟悉是最好的相处之道。在顺意的日子，子鸿未对任何人提及过自己的过往——往事不堪回首！
　　躺在床上，他想念着欣萍的音容笑貌，亦在思考着一个无法预知的问题：如果欣萍来了，我真的会一辈子珍爱她吗？如果她不来，以自己目前的境况，还有谁可以爱上我，让我爱上？
　　子鸿发了些信息给赵丽，赵丽一如既往地不予回复。他也发了许多信息给帆，帆热情如故。子鸿的心里很清楚，这两个女人红颜如流水般美丽，但却不是爱。
　　他发了更多的信息给欣萍，多了些保证的言辞，一度甚至祈求的口吻，他希望欣萍可以选择来到苏城。他很清楚地知道和欣萍之间并不是爱，但却有一种亲情的踏实和满足。
　　培训期七天六晚，深深的期待一直在延续，也许是所谓的真诚打动了欣萍，抹平了她内心的顾虑。欣萍同意选择来到苏城，为了子鸿的那一句承诺。
　　从那以后子鸿便为爱重新定义：爱情若发展不到亲情，便是昙花一现。如果一个女人让你犹如亲人般的感觉，无需练爱，早已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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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8日，是欣萍的生日，她选择这一天来到苏城。子鸿早早地去了火车站，小亮为欢迎欣萍的到来，难得的在家下厨。
　　等待的心情无比煎熬，感觉每一个走过来的人都会是她，却又不是她。也许最美好的就是望眼欲穿后是她在人群中如期而至。真走到了面前，子鸿的内心反而平静如水，也许是思念的那一份熟悉。子鸿朝欣萍微微地笑了下，一句话也没有说，便上前拎起欣萍的行李箱。
　　牵着欣萍的手，径直走向了公交站台。火车站距离富贵山园并不是很远，约十分钟左右的公交车程。回到住的地方，小亮以惊喜的表情和贬低子鸿的“表演”欢迎了欣萍的到来。洗手后，便开饭，口味差强人意！
　　“你小子有这样的好老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小亮轻佻的说道。
　　“老婆”这个字眼，让欣萍着实有些害羞，不过她却能感受到子鸿早已和小亮道明了自己会过来。
　　“你小子有这样的好老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以后小亮便常以这句话来损子鸿这个好友。
　　天闷热闷热的，一丝风也没有。小区里的老人三三两两搬着凳子，带上纸扇来到了琵琶湖公园，有的下棋，有的闲聊，有的散步。为让欣萍尽快地适应周边的环境，吃完晚饭后，子鸿带着欣萍熟悉了菜市场、超市、网吧等位置，走着走着，两人也一起漫步来到了琵琶湖公园。
　　小亮明确表态不做“电灯泡”，今晚他要提前修炼“睡神大法”。其实，子鸿的内心明白，欣萍的到来或多或少对小亮来说是一种心灵上的刺激，因为子鸿太懂得没有谈过恋爱的可怜虫是什么感受。
　　夜渐上，朦胧的月光照在湖面上，虽然不是很亮，但柔和、清幽，随着轻风拂过湖水荡漾，让人感觉它美极了。郁郁葱葱的柳枝上，几只可爱的小鸟叽叽地叫着，伴着周围的虫鸣，好像唱着动听的歌。欣萍偎依在子鸿的怀里，坐在湖边凉亭的长凳上，两个人一起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今夜是彩色的，因为不能用任何一种准确的颜色来表示，但又可以用任何一种颜色来表示它。欣萍的到来，让子鸿觉得今夜异常美丽。
　　夜渐深！
　　回去的街道依然喧嚣，五彩缤纷的灯光照满了整个街市，连一处角落都不放过。路边的树上装点了彩灯，五光十色的灯光映着路面，显得很好看。街市里有许多小吃，肉串、臭干子、凉皮……味道还行，欣萍选择了家乡的臭豆腐——长沙臭豆腐。
　　子鸿身上带的钱不多，为了弥补上欣萍今天生日的缺憾，剩下的钱买了一个“水晶摆件”——玻璃的，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有些寒酸，不过欣萍却很是欣慰。子鸿不是个有心的男人，以后的日子很少买过礼品给欣萍，甚至结婚了那么久，婚戒至今还未购买。
　　非要说送过什么礼物，那便是逢年过节买张彩票给她，一副送你500万的笑容，不过那块“玻璃”却被二人一直保存着。
　　回到住处，夜已深。欣萍整理了下行李箱中的衣物，拿出了两件睡衣。子鸿简单地介绍了洗漱用品以及家电等使用方法后，让欣萍先去洗澡。坐在客厅破旧的沙发上，子鸿一直在想：“今夜我是睡客厅呢？还是我和小亮去挤一挤？”
　　泛黄的牛皮，紧皱的裂纹，仿佛要被撕开，子鸿拍了下沙发站了起来，看着刚沐浴出来的欣萍，不自觉得略显尴尬。她斜着身子轻轻地擦拭着头发，穿着睡衣从淋浴间里走了出来，谈不上出水芙蓉，亦不是花容月貌，但却深深地吸引了子鸿的目光。
　　她轻微颔首，向子鸿淡淡地一笑，几缕发丝散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风带起衣角，轻盈的步伐中略显体形，文胸没有穿，粉红色的睡衣在淡黄色的灯光下，依稀可以去幻想她那美丽的乳房，不甚丰满，但却盈润。
　　“你赶紧去洗澡，我先回房间。”欣萍走到了子鸿的面前，隐隐体香。
　　子鸿简单地冲了一下，欣萍那美丽的身影一直在脑海中发酵，尚未冲洗完，身体便有了不争气的反应。走进房间，欣萍已躺在了床上，双腿微微崛起，宽松的睡衣依稀可见私密处浅红色的内裤。
　　他站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欣萍，氛围有些含蓄。子鸿的耳根感觉有些炽热，“睡沙发的”念想一闪而过，便彻底消失。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打算离开这个房间。
　　“坐了一天车，洗完澡之后突然感觉浑身好累，帮我捏捏腿好吗？”欣萍打破了短暂的尴尬。
　　“萍萍，你来苏城和我在一起会后悔吗？”子鸿轻轻地揉着欣萍的小腿说道。“毕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也能看出来的。”微微抬起头，一种生活委屈的怅然，这份怅然却期待着那份对自己肯定的答案。
　　欣萍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深深地看着子鸿，眼角泛起了泪水，也许“后悔”二字在她的内心这一个月已挣扎了无数遍。
　　“你现在是什么都没有，我既然选择过来，就真的不在乎，只要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的。选择了你，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也只有你了！”欣萍有些哽咽，泪水仿佛和子鸿诉说着自己的勇气，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亦是一种无奈。
　　这份无奈不允许有“后悔”二字存在。
　　子鸿轻扶起她，擦拭了她眼角的泪水，深深地吻了下她的额头，一把紧紧地抱住。
　　“因为你来，我便懂得！”子鸿轻轻地咬了下欣萍的耳垂，柔软的说道。
　　“因为你来，我便懂得！”这句话在以后的生活中，只要两个人一有口角，无论孰是孰非，子鸿都会用这句话来诫醒自己，然后给欣萍一个温暖的拥抱。
　　“因为你来，我便懂得！”欣萍那晚哭了，泪水滴落在子鸿的肩膀上，依稀可以感受到那份沉重。珍爱欣萍，是子鸿一辈子的承诺。
　　那夜没有风花雪夜，没有柔情蜜意，只有最朴实无华的温馨。也许这便是爱，美在最平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