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呆了

　　三神经女人拄着棍子跟二妮去了村子，路上说叨着二妮：“你这个妮子这两天是咋的了呀，心里在想些啥？”
　　“啥也没想，我就是觉得啥事儿咱这样都仗着赖毛哥去干，赖毛哥肯定累。他又不爱说话，我有些心疼赖毛哥。”
　　二妮的话让三神经女人心里又扑通起来，这哪儿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的话呀。她瞅着二妮的两眼，想从二妮的眼里看清楚二妮心里最真的想法，可二妮的眼里看起来很干净，她咋的也不能把二妮的话和二妮的这双眼联系起来。
　　“赖毛马上就是你姐夫了，成了你姐夫，那他就是你姐的人了。咱不能让别人把他从你姐的手里抢走了，要是有人把他抢走了，你姐这辈子就苦了，就委屈了。我这做娘的心里会难过，你这做妹妹的心里也会难过。”三神经女人不知道该咋的跟二妮说了，就这样敲打着二妮。
　　“那就看我姐了。”二妮说。
　　“看你姐啥？”三神经女人又是一怔，二妮这孩子的心事儿真的跟她的年龄不一样了。
　　“我也不知道。”二妮说。
　　“你不知道咋会这样说？跟娘说，你心里到底是咋个想法儿。”
　　“我能有啥想法儿？”二妮看着娘。
　　三神经女人今儿才真正看清了二妮，二妮平日里虽说不言不语的，心里可深了。从今儿这些话里能想得出来，二妮的心思要比毛妮长，要比毛妮的心思懂事儿了。就是让毛妮再长两岁，恐怕也比不了二妮现在的心长啊。她有些担心了，刚才还以为二妮只是刚有了心思，现在看来，二妮的心思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二妮的身子，以往只是心里跟三神经赌气了，有点儿心思也只大都放在毛妮的身上了，倒没太在意二妮这孩子。二妮这孩子啥时候开始有了心思，身子啥时候开始有了女人的迹象，自己这个做娘的真的是没放到心上去呀。她瞅着二妮，心里也不知道该咋的调教了。二妮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有了自己的想法儿，现在的脾气大致上也定型了。小时候这孩子的脾气就有些倔，现在就是再说啥子，怕是都到不了她的心里了。
　　二妮见娘在瞅着自己的身子发愣，不由得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三神经女人看了一阵二妮，转过头，仰天叹了一口气。
　　二妮见娘这样，皱起眉头盯着娘，心里却在琢磨着娘的心思。
　　三神经女人叹过气之后，低下头来对二妮说：“走吧，跟娘进村子要饭。”
　　二妮跟在娘的身后进了村子。
　　村子里已经有人端着饭碗在门口蹲着吃饭了，三神经女人拄着棍子走过去，向人说着些讨要的好话。
　　“这位大哥行行好，给俺娘儿几个一口饭吃！”三神经女人陪着笑脸。
　　蹲在门口吃饭那个男子翻了一个白眼看了一眼三神经女人，不耐烦地说：“这个时候还挨门要饭？”
　　这些天来，三神经女人还是第一次碰到别人这样说话，顿时，她觉得整个脸上呼啦一下火烧火燎地发热发胀。她看了一眼这个蹲着吃饭的男人，扯起二妮就往别的住家走去。
　　蹲在那里吃饭的男人见三神经女人走了，斜着眼看了看三神经女人，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
　　三神经女人扯着二妮又去了一家，这家的灶房里还在响着呼呼嗒嗒的风箱声。三神经女人往这家的院子里看了看，院子里没啥人，只有几只老母鸡在院子里停停走走地在地上找着吃的。她知道不能在这样的人家门口等着，等着就会落人家的抱怨。她又拉起二妮向别的人家走去。
　　“娘，咱这样要，能要到吃的吗？”二妮见娘又要走，抬起头看着娘问。
　　“到别的人家看看吧。”三神经女人叹了一声说，“人家的饭还没有做好，咱在人家门口等着，人家不高兴，出来还会抱怨咱。要是不讲理的人家，还会骂咱。”说着，她们两个已经到了一个盖着高大门楼的人家。
　　二妮在这个门楼前仰起脸来回地看了又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门楼子，整个老鸹窝没有一家有这样的门楼子，老鸹窝那些人家的院子，大都是用玉米高粱秸夹起来的院墙，院门也大都是用树枝夹成的，只有那么一两家的院墙是用泥打起来的，但没有院门，每到晚上，也就是用一块板子往门口一挡。今儿这家的院门，要是搁在老鸹窝，那可真是第一家了。
　　三神经女人见二妮对这家的门楼子上下看个不停，就扯了一下二妮，问：“看啥，没见过？”
　　“没见过。”二妮摇着头说，“咱们老鸹窝哪有这样的院门呀！”
　　三神经女人这才想起来，二妮长这么大了，还真没有见过这样有模样的门楼子。
　　“娘，咱要是啥时候也能盖起这样的院门，那多好呀！”二妮上下左右地看这个院门，嘴里这样对娘说。
　　三神经女人听了二妮的这句话，心里一寒，是呀，这出来了，家也就没有了。这样没有了家，倒比呆在那个家里心里要舒坦，只是早晚自己都要回老鸹窝，但那个家自己真的不愿意进了，只是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该咋的呀。
　　“干啥的呀？”这个时候院子里传出来一声吆喝。
　　“大哥，要饭的。”三神经女人回答着院子里的问话。
　　“要饭的呀，进来吧。”院子里的人喊了一声。
　　三神经女人听了这样的应许，就扯起二妮小心地进了这个院子。
　　进得这个院子，三神经女人才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排场的大院子，院子里有一个种着花花草草的池子，池子的旁边是一个很大的葡萄架，葡萄已经下架了，但架子上的葡萄秧子还是很稠地爬满了整个架子。葡萄架下面放着几把椅子和一张小圆桌儿，小圆桌儿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茶壶旁边还放着一个很大的匣子，匣子里有个女人在很甜地说着话。
　　“哪儿过来的呀？”从屋子走出来的男人看着三神经女人，问。
　　三神经女人这才觉出来，要听清楚这个男人的话有些费事了，这个男人说话的腔调跟那个蹲在门口吃饭的男人一样，有点儿像树上的麻雀叫唤，要明白他说啥子，得细细在心里琢磨他的话。她瞅着这个男人，眨巴着两眼没有马上回答这个男人的问话。
　　“听不懂我说什么了？”这个男人笑了笑，语气放慢了说，“我是问你们从哪个地方来的。”
　　“老鸹窝。”二妮心里倒没有啥子防备，张口回答说。
　　“老——鸹——窝？”这个男人皱起了眉头，瞅着二妮不知道二妮说的是啥。
　　“老鸹窝。”三神经女人从这个男人的话里听出来，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走的不是三、五十里路了，也不是三百二百里了。很小的时候从爹那里听说过，三、五十里路之内的人，说话的口音没啥区别，三、二百里之内的人说话的口音区别不大，而这个男人说话，那可是跟自己的口音区别大了，因为这个，她放心了很多。她放慢了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这个男人她们那个村子的名字。
　　男人听了，还是摇了摇头，也放慢了语气说：“不知道这个村子。很远吧？”
　　三神经女人摇了摇头，告诉这个男人她也不知道有多远。
　　男人很不理解地看着三神经女人她们娘儿俩。
　　三神经女人把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出来的前后告诉了这个男人。
　　男人听了三神经女人的话，两个眉头立马就拧了起来，嘴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畜生！”
　　三神经女人听得出来，这个男人是在骂三神经。
　　“你们这样走，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到沿海江浙一带了。这个时候去那个地方工作好找，那儿现在几乎家家都办有家庭工厂，缺人。”这个男人依旧放慢着语气告诉三神经女人，“现在收秋要开始了，很多的工人都要回来收秋，你们赶到那儿正好是个用人的空儿。昨天我们家蒸了不少的糕，没想到今儿早上都赶着出门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一时也吃不完，你们就把这些糕带上。我这收了秋也要走。”接下来，这个男人把去到沿海后该咋办都说给了三神经女人。
　　三神经女人像抓了个救星一样又向这个男人打听了许多，这个男人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沿海的事儿都说给了三神经女人。三神经女人千恩万谢地感激着这个男人，然后带上男人拿出来的很多糕离开了这个男人的院子。
　　“娘，这糕是咋做的呀？这么多，够咱们吃上两天的了。”二妮跟着娘出了这家的院子，瞅着娘问。
　　“不知道是啥面做的。”三神经女人摇了摇头，看着二妮笑了一下。
　　娘儿俩再也没有去其他人家了，径直出了村子。
　　“这回咱们心里有底儿了，再有个三两天咱们就能到地方安生了。”三神经女人心里觉得这些天来没有今天这个时候松快过，她把手里那一兜子的糕往身后一背，觉得腿也不咋的疼了，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咱快些回去把这事儿跟你姐和赖毛说说，让他俩也高兴高兴。”
　　二妮跟着娘，步子也快了不少。
　　三神经女人和二妮来到那个棚子，棚子里只有三妮儿、四妮儿和五妮儿她们三个，毛妮和赖毛不见了。
　　“赖毛和你姐呢？”三神经女人皱起眉头问三妮儿。
　　三妮儿不说话，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块芝麻地。
　　三神经女人的头轰地一声响，胸口也扑通扑通地像打雷一样跳了起来，是不是这俩孩子有那事儿了？她像根木桩一样站在那儿，望着旁边的那块芝麻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