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租

　　老五估摸着招弟参展要回厂了，便在厂门等她，问她有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招弟摇头，哪能有什么办法。并嘱咐老五不用太担心，拿着身份证与他一起，去他家门政局领证就是合法夫妻，年轻人，日子还长，要开开心心好好过，不要管老人家的想法了。老五难过得想哭，说这样不尊重阿爸阿妈不行，没有娘家祝福的女儿得不到婆家的尊重。招弟听罢，只能长叹气。
　　“要不，我回家去与劝阿爸阿妈，让你先嫁人，我迟早会留在这个家。刚好，我老板让我回老家去办明年瑞士表展的护照，两件事凑一起办了。”
　　“姐，你要出国了？姐真厉害，为你骄傲！”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都是拿命去工作的苦命活。”
　　“姐，你回去之前去一下我厂里，过几天发工资，顺便帮我带钱给阿爸阿妈，上次回去，他俩老说我从出来做工没有给过家里钱。”
　　招弟点头，并嘱咐她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其实招弟知道，不远处肯定是他在等着老五，有人会与老五一起回厂。
　　没想到真的有效果，费瑞萌没有再要求招弟晚上加班，但是他自己加班到十二点，有时是深夜二三点钟还在，招弟上床睡觉前都会习惯地朝窗外的办公室张望几下，有时起床小解，看到费瑞萌的人头影子在亮晃晃的灯管下显得甚是孤单。
　　工作狂，没有办法，招弟自己不好意思再偷懒，自觉加班去了。展览会之后，收到一堆客人名片，要一个个整理出来，按照费瑞萌的话说，每一张名片都可能是潜在的大客户，要努力对待。
　　“算你还有点良心，看我三更半夜还在努力工作，不忍心了吧。”
　　“我是不好意思自己偷懒，你知道，我脸皮薄。”
　　“行吧，怎么说都行，有你在，帮忙减少工作，我已经很开心了，赚到钱，带你游世界。”费瑞萌递过去一扎名片，说，“这里有三十张名片，你组织好邮件，图片，一个个CALL他，认真对待，开发新客户。”
　　招弟静下心，努力开发新客户。
　　“走吧，十二点了，下班。”费瑞萌看看时间，不觉到了深夜，他催着招弟快点回去休息。
　　“还有，我明天会在香港办公室上班，你一个人在这里帮忙看看102到108号样品做好没有，记得跟香港车落下来给我，周六给你放假回老家去，下周一去办到瑞士的护照。”
　　不愧是工作狂，什么事情都想得很周全，一点时间都不会浪费。招弟从心底佩服，尽管他整天嘻嘻哈哈没一刻正经，他的乐观多少影响着招弟的世界观。
　　按着老五交待，周六一早，招弟收拾好包包，跑到老五厂门等她。
　　“辣椒妹子，我们怎么每次都那么有缘？每次你一到，我就会出现。”
　　“还好意思说，你不会是天天在盼着我来这个厂门口吧。”
　　“是呀，我就是盼着你来，给我养养眼。”
　　招弟本想挖苦他，没想到先将自己卖了。招弟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他走近李启雄，说：“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是否会同意。”
　　“啥事呀？只要是你的事，我百分百给你办到，是不是帮你去叫你妹妹出来？”
　　“不是！我要租你！”
　　“租？”李启雄眼睛瞪得老圆，原本白多黑少的眼球瞬间鼓起，如青蛙眼的形状。他嘴巴张大老半天，道，“辣椒妹子，你又想出什么歪主意来整我？”
　　“没有要整你，真的，是真的，我想租你做我的男朋友，与我一起回家，三天，就三天时间。”
　　“噢哟，真是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给我，你对我那么好，我要拿什么还你呀？”李启雄又学着招弟的样子怪声怪气。
　　“一天一百块，成不成交？不成拉倒！”招弟跺跺脚！
　　“成！成！不要钱，不要钱！做你三天男朋友，哇……哇……真的是祖坟冒青烟……”李启雄两个手掌捂着两边脸颊，然后捏了一下脸颊，会痛，是真的，不是做梦。
　　“那你快去叫我妹妹出来。”
　　老五将钱交给招弟带回家。并说希望阿爸阿妈收到钱会心情好一点，同意她年底结婚。
　　“辣椒妹，要租男朋友也要租个帅的嘛，租我这么丑的，我还真是担心败坏你的名声。”
　　“你别管那么多，跟我回去就是了，竟然是租，那就肯定是假的，假的吧，丑的帅的都一样，你有一个优点，就是你人不坏，让我有安全感。”
　　“噢哟，我感动得好想哭呀，唔……唔……”
　　“又来了，死不正经的鬼样子，回到我家可得看着我的脸色行事。不要乱来。”
　　“明白！遵命！辣椒妹，不！阿弟，我可以叫你阿弟吗？总不能回到你家还唤你辣椒妹吧。”
　　“随你吧。”
　　“还有，要怎么看你的脸色行事，我要做些什么？”李启雄小心地问，他真担心美梦一秒钟消失。
　　招弟想了想，说：“有人问你是谁，你就回答是招弟的男朋友。”
　　“这个简单。”李启雄开心得手舞足蹈。
　　一路颠簸着到家，已是深夜三点，招弟已经吐得不成人样。
　　“你回一次家要这么辛苦。”李启雄一路闻着招弟吐出的酸臭味，自己也很想吐。
　　“所以嘛，我干脆不回家，将钱寄回给家就好子。”招弟说的是大实话，李启雄可不相信她的话，哪个孩子不想回家？家才有温暖，比如自己，就是很想回家看看老父母。
　　阿妈看到招弟带回一个蟾蜍男朋友，非常不高兴。详细问过李启雄的家庭背景，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李启雄。她拉过招弟，气得直想骂她一顿。
　　“放着好好的甲峻你不要，找回一个贵州仔，贵州可是全中国最穷的地方，解放前好多贵州佬排着队到我们这里来讨饭。”她喘了口气，继续数落招弟，“甲峻也姓甲，你也姓甲，以后生的孩子姓甲，两家不用争姓什么了，现在甲峻的爸爸正在争取做村上的书记，要是他当上了书记，我们家也有了靠山……”
　　“阿妈，靠山山会倒，不如靠自己好！”
　　“你就想气死我俩老，这个有什么好，小学文化，又丑又穷，你敢带他进门，我就拿扫帚赶他。”
　　“我就是要定他了，他虽然丑，但是人很好，不会花花假假。你没听到吧，甲峻在外面也是乱搞女人的料，我没有安全感呀，要是哪一天，她把我甩了，还不如要这个丑的，人老实，不会乱来。”招弟没法，只好乱编一气。
　　“哎，真是不知前世造什么过当，个个女儿都找个没本事不像样的男人。”红美直叹气。
　　“阿妈，前段时间老五回来，可是带着她的男朋友回来，那个男孩子真心不错，大学文化，还是办公室的业务经理，老五能抓住她，这不是一个如意君郎吗？你可不能让老五失去他呀。”招弟趁火加油。
　　“好吧，你们的事，你们自己作主就好，我就是操碎心也是瞎操心。”
　　“阿妈，你同意老五的婚事了？真是太高兴了。”招弟搂住红美的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她丝丝缕缕的白发比黑发多，眼睑下的皱纹堆积成眼袋。招弟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红美，心底不禁升起怜悯之情。
　　李启雄说好无聊，他一个人信步到村里角角落落游荡去。
　　李启雄刚走出大门，便碰到甲峻到红美家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打了个照面，互相不认识，没有打招呼，李启雄走了。甲峻进了屋。
　　“哟！招弟回来了？真是巧，我也是昨天才回来，为我阿爸打气加油。红美阿姨，你家里好几张投票，我是一定要拿走的哈，我也知道红美阿姨一定会帮我们的。”甲峻提了一大袋礼物，放到茶桌上，摊成小山似的。
　　“呀！峻峻回来了呀，这回你阿爸是十拿九稳的书记，我们都支持他的哈，你真是个乖孩子，这么远还跑回来帮你阿爸，真有心。”
　　“阿姨过奖了，自己阿爸，肯定要回来支持的，我可是准备了十万块钱支持他选书记。”
　　“哇，十万呀！下了大本钱哟。”
　　“那是要的，其他几个对手都是这样做的，下了血本来抢书记名额，竟争大呀，没办法。”甲峻一边讲话，眼睛就一直盯着招弟没有移开。招弟赶紧洗茶壶泡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阿姨，你家七张票吧，我现在带走，回去自己写。”
　　“好的哈，给，七张。”红美看着甲峻的眼神就像看着准女婿。招弟没想到村干部可以这样投票了。
　　“刚才，那个，是你家亲戚吗？”甲峻试探着问。
　　招弟正想回答是自己的男朋友，却听到红美高声回答他：“是的呀，峻峻，喝茶。”红美拿出一次性胶杯，给甲峻倒茶。
　　甲峻狐疑的眼神扫过招弟的眼脸，答道：“多谢红美阿姨，我得先走了，要在今天多争取一些投票。”
　　“好的呀，多一些投票保险。”红美没有挽留甲峻。
　　等甲峻走远，红美打开茶桌上的袋子，两条香烟，一些水果和饼干，最醒目的是一个是红包，拆开，好家伙，整整一千块钱。
　　她又开始数落招弟：“你看看人家，多孝顺，多懂礼貌，一表人才，自己买房买车，与这个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哎！为什么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红美不住地叹气。
　　“阿妈，你就只是想要个附马，也不管这马是跛脚还是瞎眼。”
　　“哦，那你说说，一个又丑又穷又没文化的人，算是跛脚还是瞎眼？”
　　招弟语塞，难过得想哭：“阿妈，刚才不是与你说过了吗，甲峻在外面乱搞女人。”
　　“哪只猫不会偷腥？只要他做的钱给老婆养孩子，要搞女人随他去，钱给回家里就没事。”
　　正在争吵之间，李启雄带着一支水管回来，二话不说走到屋后，想要将屋后漏水的管子换掉。
　　“你在这里搞什么？”红美压根就不想看到李启雄。
　　“阿姨，水管烂了，换一条新的。”
　　“不用换，我家的水都是山泉水，不用交水费的，让它流个够。”
　　李启雄看到红美气急败坏的样子，停了手上的动作，乖乖地一边站着。
　　“你惹你妈妈生气了？”他小声问招弟。
　　“没你的事，不要管。”
　　“你们都是奇葩。”李启雄吐了吐舌头，接着说，“我提醒过你，要租个帅点的男朋友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