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最后一排

　　周日早上，招弟早早地起床。工厂里静悄悄的，大部分的工人在周末都会出去玩。招弟也不想再呆在工厂，凭什么加班，见鬼去吧。招弟趁着打早餐的机会溜了出去，工厂就这么一点地方，她真担心碰上工作狂上司，到时真的要带着他去彩彩的结婚现场就不好办了，不知他会弄出什么怪事。
　　到了燕都酒楼门口，招弟总算松了一口气。
　　“招弟！”招弟刚想进酒楼，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怎么？不带上我，自己进去。”费瑞萌西装笔挺地站在招弟眼前。
　　“哦，你说过不进去。”招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吓，心跳得厉害。这么个阴魂不散的人，不知要怎么样才能摆脱。
　　“招弟，欢迎光临！”彩彩和她的老公迎上来。招弟也迎上去，掏出利是大红包塞到彩彩手里。
　　“嗨！新婚愉快！”费瑞萌挤在招弟前面。并递上陶瓷礼物。
　　“谢谢！谢谢！”彩彩欢喜地接过礼物，同时向招弟挤了挤眼，那意思就是招弟你男朋友不错。招弟想解释，却被费瑞萌拉住袖子进了酒楼。
　　席间，费瑞萌拉着招弟向彩彩敬酒，招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生出意外，只好跟着他去给新人敬酒。满桌子的美味，最醒目的是烤乳猪和大龙虾，他们张牙舞爪地霸占了大半张桌子。招弟第一次吃上这么隆重的美味。费瑞萌不时地给招弟夹菜，将她的饭碗堆得满满的美味。
　　“不要夹了，我的肚子装不下了。”招弟凑近费瑞萌小声说。
　　“等会我们打包回去。”
　　“不会吧？！”招弟可不敢将剩菜打包。
　　“没事，等会我来打包，你只管一边站着就行。”
　　“嗨!WAITER！侍应生！服务员！”费瑞萌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唤服务员，有个服务员看到费瑞萌的手势，快步过来，恭敬地问：“先生，需要什么？”
　　“唔该你摞几只盒哔我，我要将哩点送打包。”
　　“好嘎，唔该你等等先。”
　　费瑞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桌子上的剩菜全部装进盒子，再大摇大摆地拎着袋子出了酒楼。
　　“哈哈，没想到，你脸皮好厚。”招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哈哈笑起来。
　　“这有什么？就算我不打包，也会被倒掉，怪可惜的，给你带回去煮开一百度，慢慢吃，没事的，我看桌子上的人没怎么吃菜，干净呀。”费瑞萌一脸无辜的表情，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招弟。
　　“给！拿着！”
　　招弟没接。她说：“我没有锅，怎么热来吃。”
　　“上个星期，我可是看到你们几个一起在菜场买菜。买了菜肯定是煮饭吃吧。”
　　“你跟踪我？”招弟生气。
　　“没有呢！那天你不上班，我也跑去买菜了。”他一把拉过招弟的手，将袋子塞进她手里，转身走了。
　　他又转过头，对招弟说：“记得晚上来加班，很多事要做！”，
　　招弟看看手里的袋子，死沉沉的，扔了吧，怪可惜的，烤乳猪还是第一次吃。而且，乳猪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吃的人只夹了上层一块硬皮，剩下的乳猪干干净净的，不如带给老五尝尝。
　　招弟到中兴通讯去找老五。
　　“喂，辣椒妹子，有事吗？”世界真大，每次在中兴通讯都会遇到李启雄。
　　“我找我妹妹。”招弟知道李启雄不坏，遇见他也不再棚着脸。
　　“你确定是找她吗？她请假回家去了，你不知道吗？”
　　“不会吧？！”回家也不与自己打声招呼，让自己白跑一趟。
　　“什么不会吧，我还会骗你不成？你提着一大袋什么东西呀？”
　　“彩彩结婚打包的烤乳猪，给你尝尝。”招弟将袋子交给李启雄。
　　李启雄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学着招弟的腔调说：“你对我这么好呀？我拿什么还你呢？”招弟见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辣椒妹笑起来真好看！”李启雄夸她。
　　“少来了，我走了。”
　　“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不歇会再走吗？走！到我宿舍坐坐再走。”
　　“不了，孤男寡女的，坐什么坐！”招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你好像漏了一件外套在宿舍。今天顺便拿回去吧。”
　　招弟想了想，好像是少了一件外套，前几天还在纳闷丢哪去了。招弟跟着李启雄去拿外套。
　　李启雄到了宿舍，便拆开袋子，品尝起烤乳猪。
　　“真香！还是热的。你要不要再吃一点。”李启雄吃得卡卡响，一点没注意自己在招弟面前的形像。
　　“不要，我吃过了，慢点吃不行吗？像个饿死鬼。我走了！”招弟拿起自已的外套出去。
　　李启雄嘿嘿傻笑。对着招弟的后背喊：“下次再来坐哈。”
　　听着李启雄的笑声，招弟想起小时候阿雅婆讲的狼外婆的故事，狼外婆吃小孩骨头的时候就是这种卡卡响，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跑下楼去。
　　“你慢点呀！后面没鬼追你！”李启雄真是担心她从楼梯滚下去。
　　招弟回到工厂的时候，费瑞萌从办公室的窗户伸出头来，高声喊：“招弟！这么早回来了，真是个好孩子！快点来上班，很多工作要做！”
　　这种人，总是大喊很多工作要做，却总是让招弟百无聊赖地用粤语读杂志。招弟偏不想理他，今天就好好睡大觉去。
　　招弟径直往工厂宿舍去，捂着被子睡觉，今天什么也不想，一定要睡到自然醒。
　　“招弟，你不舒服吗？”一个大巴掌伸过来，摸在招弟额头上。招弟推掉大手，坐起来。因为是周末，宿友同事们都出去玩了，静悄悄的，窗外已是华灯初上。费瑞萌打着灯管。
　　“你怎么在这？”招弟借着灯光看清楚眼前站着的费瑞萌。
　　“看你不上办公室，原来在大睡觉，是不是生病了？”
　　“没生病，就是不想一天到晚看到同一个人。”招弟想从侧面提醒对方不要动不动就要加班，自己也是需要空间的。
　　对方呆了一会，咳咳两声，打破沉静。
　　“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点上班，过几天，我们就要参展了。我们可是要拿大单回来。”费瑞萌见招弟情绪不稳定，猜想肯定是她的生理期，便不再说什么，走出去。一个大男人，没有允许便跑到女生宿舍，真是不自觉。招弟小声嘀咕。
　　拥有过一个自由的下午和晚上，招弟第二天早早地到了办公室，费瑞萌先生仍然比招弟早到。他看到招弟的时候，脸带微笑，递过一张A4纸。
　　“招弟，心情好点了吧？今天下班我先回香港了，要去弄展铺，你过两天要自己去香港。还有，你的港澳通行证，你进了公司之后只有两个月时间就是展览会，来不及去办，要在港口岸即时办理旅游证，你带上身份证，到了口岸问问，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你过了口岸，坐车到落马洲……”招弟听得云里雾里，她展开A4纸，上面清清楚地画着从特区到展厅的路线，以及从哪段路坐几路车到哪段路，或者是坐几号地铁到哪里，都有标示，甚是详细。
　　“不用太担心，我会顺利到达展厅的。”招弟从来没有担心会迷路，她永远坚信《西游记》里的歌词，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有没有高跟鞋？最好穿高跟鞋，穿裙子。”
　　“呀？还要这样呀。”招弟低头看看自己土里土气的运动鞋，这可怎么办才好。
　　“给！都给你准备好了。”费瑞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大包东西。接着说，“这里面有你要用到的日常用品，衣服，鞋子，下班拿回宿舍去试。”
　　“你都准备好了呀？你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子吗？”招弟真不敢相信，天上会自动掉下肉来。
　　“猜的，要不，现在赶紧去宿舍试，穿不着拿过来，等会我去换好给你。”费瑞萌一脸心有成竹的样子，得意地看着招弟不敢相信的表情。
　　招弟抱着袋子走。
　　裙子和鞋子都刚刚好，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穿起来立即高出一个头，看什么都比自己矮半截，真不敢相信高跟鞋的神奇。飘逸的裙子，衬着招弟的身材婷婷玉立。招弟在穿衣镜前凝视自己，都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十分打扮成阿旦，果然没有错，原来自己真是个美人胚子。
　　招弟不敢逗留太久，又抱着衣服鞋子回到办公室。
　　“怎么？这些都穿不着吗？”
　　“都刚刚好，你眼力不错，一共多少钱？还给你。”
　　“不用那么麻烦，从你工资里扣！哈哈。”费瑞萌坏坏地朗声大笑。
　　很快，他停下，说：“竟然不用劳烦我去换衣服，我得先回香港了。记得不要迷路。”
　　总算走了，以后都自由了，再也不用加班了，晚上可以去找老五看看她回家什么情况。招弟在电脑上放起了QQ音乐，得意地天马行空乱想。
　　“姐！”招弟正想去找老五的时候，老五已经在厂门等着自己下班。
　　“你怎么来了，我正想晚上去找你，回家也不跟我说一声。”
　　“姐，我与他一起回家，阿爸阿妈说大的没结婚，小的不可以结婚。免得到时两个飞走了。”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招弟气得发抖，心里直骂自己的父母无知。
　　“姐，怎么办？”
　　“我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我很快就要去展览会，等我回来再商量，我们想一个最好的办法，不用怕，有我在！”
　　“姐，我不想失去他。”
　　“当然！我知道！只要你喜欢的，都要努力争取！”招弟安抚好老五，叫她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老五走出几步，招弟望着老五的背影，思虑万千，心事重重。
　　招弟到了关口，随着人流，找到蛇头，交五十元，顺利地办了通行证。过得关来，便是一排排的公交停在关口，等待大陆过去的人上车。
　　今天过关的人特别多，一年一次的展览会，落马洲的公交前排得长蛇似的队伍，而且是N排。招弟随意站在一排最后一个，便被人赶了出去。
　　招弟又站在另一排，又被人赶了出去。这是怎么了？自己可是站在最后一个了呀。
　　“穿袜子的，大陆妹吧？！”
　　“总是插队，排队还没学会。”
　　“排到最后一排去呀，插队惹人厌！”
　　招弟满肚子的委屈，自己才不想插队，关键是哪一排才算是最后一排。
　　“唔该借问下，并一排先系算最后一排？”招弟想起费瑞萌的话，要学会粤语才能沟通，她适时地用起粤语。没有人理她。
　　“PLEASETALKTOMEWHICHLINESHOULDBELASTONE.”招弟想到香港被植民地几十年，讲英语的多，又用英语问道。仍然没有人理她，而且有不少人对她翻起白眼球。
　　招弟彻底火了，大声用普通话骂道：“香港好了不起呀！不就排个队嘛！这公交真是龟速，竟积了这么多乘客，我要打电话告公交！让你们公交领导出来……”
　　“这位小姐，你是要去展览会馆吗？”一位帅哥，操着生硬的普通话，非常客气地询问招弟。
　　“是的！但是，我想我可能下午也到不了展览馆！”招弟对着一排排的人流划了一圈，意思是自己也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
　　“不要担心，我们载你去吧，不用半个钟就可以到。”帅哥非常诚垦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招弟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望着他，刚才他说“我们”，意思是不止他一个人，最少两个人。招弟注意到他胸前挂着一块牌子显示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