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妮儿有了心思

　　“你咋的了？”赖毛见毛妮一个机灵，瞅着毛妮一阵，问。
　　“没咋。我在想你说的那些话。你说娘心里没个底儿，真的没个底儿吗？”毛妮盯着赖毛。
　　“没底儿！”赖毛摇了摇头，“不信，待会儿你问问娘，你问她咱要到沿海的哪个地方去，娘一准答不上来。我就估摸着她是听谁说到了沿海，这就带着我们往沿海去，至于沿海是啥样，娘心里根本就不清楚。娘现在的想法就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只要听别人说这是沿海了，她就会让我们停下来。”
　　毛妮也给赖毛说得迷糊了，娘不知道沿海是个啥地方就带着几个闺女出来了，这咋的也说不过去呀！
　　“待会儿你要是问娘，别让二妮她们几个听见了。二妮也不小了，慢慢也懂事儿了，她能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了。不管娘心里有没有底儿，都不能让她们几个知道了，她们几个还都小，整个心思都在看着娘呢。”赖毛叮嘱毛妮说。
　　“咋呀？咋还不能给她们几个知道了呢？”毛妮不明白赖毛的意思。
　　“她们几个要是听出来咱现在还没有去的地方，每天又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个保证，她们心里会咋想？会感到害怕！以后就是咱找到地方安生了，她们也会担心是不是还会这样。”赖毛向毛妮说了不让二妮她们几个知道的理由。
　　毛妮这才做梦醒了一样盯着赖毛，此刻她忽然觉得赖毛是那样的稳重高大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说着娘的事儿，一边往回走。
　　三神经女人在这边瞅着赖毛和毛妮两个孩子，越瞅越觉得这两个孩子般配，心里也越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对。不由得她冲着赖毛和毛妮喊了一句：“毛妮……”她喊了半句话，眨登就把后面的半句话给咽了下去。本来她想喊着毛妮快一点儿回来，看看着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她又有些不忍心了。
　　毛妮听见娘的喊声，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娘，回头催了一声赖毛：“娘喊咱俩呢！”
　　赖毛也抬头看了看三神经女人，跟着毛妮加快了步子，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咋样跟三神经的女人唠扯今天自己在这个村子里碰到的事儿。
　　三神经的女人瞅着毛妮和赖毛，心里忽地一个咯噔，赖毛这孩子心里有啥事儿了？
　　毛妮和赖毛回到了三神经女人的身边，毛妮把肩上的布兜子往下一撂，放到了娘的面前，很兴奋地跟娘说：“赖毛要的不少呢，够咱吃两顿的也吃不完。看满满一布兜子呢！”
　　三神经女人看了看面前的布兜子，笑了一下，说：“没想到赖毛也会要饭了。”
　　赖毛难为情地笑了笑，说：“进了村子，我挨他们一顿呲楞，他们一开始不愿意给，说我年轻轻的咋的要饭了，出去找个啥活干也比要饭强，他们说就是去城市里拾破烂也比伸手向别人讨要强。他们那话说得难听着呢，我都难为情想出来。后来我跟他们说了咱现在的情况，才有人愿意给咱。”接下来，他把在村子里碰到的一些事儿说给了三神经女人。
　　三神经女人瞅着赖毛，眨了几下眼。
　　“娘，以前还真不知道，进了这个村子之后我才觉得娘带着我们几个出来对了！咱先不管三神经跟鸡宿眼女人的那事儿会咋办，就论咱出来这事儿，真对了。你没进这个村子呢，外观上有树木遮挡着看不出来，这个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都住上了混砖瓦房，每个人都穿得像模像样的，不像咱老鸹窝的老少爷们儿们那样都穿着带补丁的衣裳。他们说他们这个村子里很多人都外出找活干了，去哪儿的都有，不光是去沿海的。”赖毛显得比前几天心情好多了，他盯着三神经女人，脸上泛着光彩说，“在这个村子里我就想了，咱出来了，就是不到沿海，也要比咱呆在咱那个老鸹窝强。”
　　就像赖毛跟毛妮说的那样，三神经女人的心里真的没啥底儿，她只是从陈栋梁那孩子嘴里听说沿海。至于沿海在哪儿，是个啥样的地方，陈栋梁也没有说，她也没有来得及细打听，加上三神经在家惹出那样的事儿来，这一着急就带着几个孩子逃出来了，这个时候听赖毛这么一说，她似乎觉得眼前的路一下子变得宽了，也不再那么远了。
　　“娘，你过来，我想问你一个事儿。”毛妮拉了一下娘。
　　“这孩子，有啥事儿还要背着他们几个呀？”三神经女人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毛妮，然后拄着棍子从车尾巴上站了起来。
　　“娘，我问你，咱要去哪儿你心里有底儿吗？”毛妮扶着娘离开了板车，问娘。
　　三神经女人给毛妮问了个愣怔，她瞅着毛妮，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娘，你心里没底儿？”毛妮看着娘。
　　“去沿海呀！”三神经女人勉强地一笑，回答毛妮说。
　　“沿海是啥地方呀？他们村子里的人都说了，沿海是一片很大的地方，从南到北几千里地呢，咱要去哪儿？”毛妮从娘的眼里看出来了，娘的心里真的像赖毛说的那样，不光没底儿，娘也不知道沿海在哪儿，更不知道沿海是啥样子。
　　在三神经女人心里，沿海真的就像一个很大的老鸹窝一样，只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少种地，都干着别的营生。至于都干的是啥营生，她想不出来，反正陈栋梁那孩子说沿海的人很少种地。今儿毛妮这么一问，还真把她问得嘴咕嘟了。
　　“娘，我说这话你别心里不高兴，以后咱要去哪儿，要干啥，你就多跟赖毛捉议着来吧。今儿我是觉出来了，别看他平时不言不语的显得老实，他的心眼儿灵巧着呢，你现在心里的事儿都给他猜准了。刚才他就跟我说，咱要走到哪儿，你心里没有个底儿，我还不信，我这一问你，你心里还真没有底儿。”毛妮看着娘。
　　三神经女人给毛妮说得长长地出了口气，她回头看了一眼赖毛，然后转回头对毛妮说：“娘心里还真是没个底儿，在家时我想多跟陈栋梁那孩子打听几次，没来得及你爹就惹出那样的事儿来，咱也不能在家呆着了，娘就急急忙忙地带上你们姊妹几个逃出来了。至于沿海是啥地方，是啥样子，娘心里真不知道，也就想着咱一边走一边打听吧。今儿你这么说了，赖毛这孩子心眼儿灵巧，娘也觉得也是个理儿，以后的事儿咱就多跟赖毛这孩子捉议。今儿说到这儿了，你把赖毛喊过来，咱跟他捉议捉议，看下一步咋走，要走到哪儿。这外面啥世局咱也不知道，先捉议着咱要到啥地方。到地方之后，看看周围的世局，咱再捉议该干啥。”
　　毛妮依着娘的话喊了赖毛。
　　赖毛来到三神经女人跟前，叫了一声“娘”。
　　“赖毛呀，跟着娘也出来好几天了，咱走了多远的路，娘也不知道。刚才毛妮把啥话都跟我说了，咱娘儿仨今儿就先捉议捉议下一步要到哪儿去。不过，娘有个想法，咱去的地方离咱们那个老鸹窝越远越好，省得有人认出咱来传到毛妮她爹的耳朵里去，那样咱就不会有麻烦。”三神经女人盯着赖毛。
　　“娘，这事儿我心里也没有个谱儿。反正我刚才在村子里听人们这么一说，知道了沿海是一片很大的地方，南北有几千里地呢。他们还说不光沿海能挣钱，现在到大城市里也都能挣到钱，就是拾破烂他们说一个月也能挣好几百呢。”赖毛看着三神经女人，眨了一下眼，说，“娘，我琢磨着咱再朝前走个五、七天，能到沿海咱就在沿海呆下来，要是不到沿海，咱就在那里找个大城市拾破烂。再说了，咱们再走个五、七天，离咱们那个老鸹窝也不近了，我估摸着也有个千把里地了吧。”
　　“千把里地是多远呀？”毛妮瞪起两眼盯着赖毛问。
　　“我也不知道是多远，该很远了吧！”赖毛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我打听了一下这个村子里的人，他们说咱这样不停地走，一天能个百十里路，他们问我到底要去沿海的哪个地方，我也不知道，他们觉得很怪，说不知道哪个地方咋去呀。”
　　三神经女人也给说了个呆愣，原本她以为那个老鸹窝周围就是几座土泡子山，山之外也就是几十里路的村子，自己这么一走，竟然已经走了几百里路出去，前面的路还在脚底下往前伸着，到底还能伸多远，还能伸到哪儿。听着赖毛的话，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也就在她这样点头的当儿，她忽地觉得以后这个家真的离不开赖毛了。
　　“娘，以后这几天咱再要饭，不要够吃就不要了。够吃了，只要人家给，咱也收着。咱再在板车下面绑个布兜子，一路上咱把它摊在布兜子上晾着。咱也不知道五、七天停下来之后会不会还能要到吃的，眼下把多余的馒头晾干了，到时候咱能救急呀。”赖毛看着三神经女人，琢磨着说。
　　三神经女人心里一下子一个亮堂，自己琢磨就没有想到这一步呀，老古语话说——囤里有粮心不慌，到了地方，一时间也不可能马上就能安顿下来，万一真的要不到饭了，大人倒可以忍上一天两天的，可二妮她们几个就忍不了了。今儿赖毛这样一说，以后这几天还真得备些干馒头，省得到时候着忙打急慌。
　　毛妮看着赖毛，赖毛的这些话让她觉得赖毛心眼儿灵巧得自己都想不到，她为娘给她找了赖毛感到很满意，她也为赖毛感到得意，就像娘说的那样，以后自己跟了赖毛，准受不了啥委屈，赖毛啥事儿不声不响的，心眼儿里想得周到，想得远。以后自己只管守着赖毛，守着和赖毛那个家，日子一准会过得踏实，过得心里滋润。
　　赖毛看着三神经女人，心里在等着三神经女人会有啥想法。
　　三神经女人眨了两下眼，对赖毛笑着说：“孩子呀，娘还真没有想到这一步，以后有啥想法你也别放在心里不说出来。有啥想法说出来，咱娘儿几个在一块儿一捉议，也不会像这样没头没脑地只顾往前走了。以后呀，咱这娘儿几个都要看着你了，你心眼儿灵巧，啥事儿能想得周全，想得也远。娘这也是没有出来过，这外面的事儿两眼一抹黑。再说了，你年轻心眼儿转得快，碰到啥事儿马上就能想出办法来。”
　　“娘，咱们娘儿几个还得看着你，就是以后有啥事儿，咱们搁一块儿捉议了，最后还得你来拿主意。”赖毛给三神经女人的话说得一下子觉得肩上的有担子了，他看着三神经女人，笑着说，“不管咋说，娘见的总比我们多些，在心里想事儿也比我们想得细些。我刚才就是那么想，你再在心里细琢磨琢磨。”
　　“还要咋的琢磨呀？你想得比娘想得周全，也比娘想得远。就按你说的，咱再往前走五、七天，到不到沿海咱都停下来！”三神经女人看着赖毛，点了一下头说，“我估摸着五、七天也该到沿海了。”
　　“能到沿海最好，他们说那边的钱比其他地方好挣。”赖毛也点了一下头，说，“五、七天咱停下来再捉议吧，要是到沿海了，咱就捉议着该去干点儿啥。要是还没有到沿海，咱再打听打听离沿海还有多远的路，还要走几天。三、五天的话，咱就接着往前走。这一路上咱也得多向人打听打听，打听的人多了，心里就更有底儿了。”
　　“就这么着吧！”三神经女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妮站在板车旁瞅着娘和赖毛他们三个又是点头又是说的，心里越发觉得迷糊了，这是有啥事儿啊，还这样背着这姊妹四个？她皱着眉头看着娘，看着赖毛，也看着毛妮，心里慢慢绾起了一个疙瘩，这三个人今儿是咋的了？是不是娘在跟赖毛说刚才自己以后要跟赖毛好的事儿呀？想到这儿，她不觉得就把眼光都放到赖毛一个人身上了。她越来越觉得赖毛长得好看了，姐能跟赖毛好，以后跟赖毛过日子，再给赖毛生两个小孩，真是姐有福了。
　　三神经女人依着赖毛的寻思作出了决定，再往前走上个五、七天，停下来看看是啥地方啥世局，然后再决定是接着往前走还是看呆在那个地方。这样定下了之后，她拄着棍子转回身，也就在这一转身，她看见了二妮正没头没脑地傻笑。她又顺着二妮的眼光看了看，二妮正瞅着赖毛傻笑呢。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二妮这孩子心里开始盛事儿了，这孩子咋的比毛妮懂事儿的早了呀！她小心地把二妮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这才发现二妮的身子已经有了一些懂事儿的迹象，十三、四岁的丫头了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再有两年也要找婆家了。想到这儿，她心里又有了些空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