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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一大难为

作品名称:生•活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2-08 12:37:32      字数:4834

  栋梁娘刚进灶房,围裙还没有系到腰间,听见栋梁爹在院子里喊,忙从灶房里探出头来问是咋的了。
  “咋的了?你自己去看看吧!”栋梁爹气呼呼地说,“你支应的好事儿。”
  “到底咋的了呀?”栋梁娘见栋梁爹鼓着脸,心里也咯噔一愣,该不会真有啥事儿吧。她瞅着栋梁爹,眨巴了两下眼。
  “到底咋的了!你看看去,今儿因为你的支应,二楞跟茶壶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俩人差点儿打起来,几个人围着劝。”栋梁爹埋怨着栋梁娘,说,“你呀,咋的办事儿还这样毛糙呢?啥事儿还没个影儿,就咋呼得满村子都是。”
  “他们两个吵吵啥呀!”栋梁娘一听两个人并没有打起来,整个心扑通一声落地了。
  “吵吵啥,二楞拎着镐把非要过来不行,茶壶不让,说不着急,等咱这边的信儿。二楞那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瞪着眼跟茶壶着急了,亏得瘦孩子他们几个劝着拦着,要不还真打起来了。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你说怨谁?就怨你听风就是雨地瞎琢磨。你瞎琢磨就瞎琢磨吧,还支应着瘦孩子找人等着。你呀,咋跟他们一样毛糙呀,啥事儿还没个影儿,就东一张罗西一支应的。真的有啥事了,一声吆喝,整个村子里都能听到。”栋梁爹埋怨着栋梁娘,说,“二楞那狗脾气,今儿要是真的跟茶壶打起来了,手里的镐把还不把茶壶打打个样儿出来呀!”
  “没打起来就好,没打起来就好。”栋梁娘拍着胸口喘着气儿说。
  “我去到那儿跟他们一说这事儿,他们都要过来问个真实,我拦着没让他们过来,要他们散了回去准备吃晌午饭。有啥事儿等咱弄明白了再跟他们说去。”栋梁爹摇了一下头,说,“待会儿栋梁把亲家从医院急急火火地喊回来,一听是这么一回事儿,还不笑话你呀!”
  “我不是怕嘎子这孩子有啥事儿嘛。”栋梁娘有些觉得委屈了。
  “你是好心,这事儿你就不该这么着急着去支应人。”栋梁爹缓下口气说,“倒是等亲家回来了,让他找个能识文断字的人,让哑巴把他的事儿写出来,看看哑巴到底出了啥事儿。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多好的一个孩子呀,给人打哑巴了,耳朵也聋了。你看,整个人都显得怔了。”栋梁娘心疼地看了一眼哑巴,“这孩子以后偎着谁靠着谁呀?”
  栋梁爹随着栋梁娘也看了一眼哑巴,叹了口气,说:“十个哑巴九个聋呀,不会说话给急得。这又聋又哑,整个人都憋屈得愣怔了。看看再说吧,咱得知道他到底是咋回事儿吧。”
  “咋?你想留住他?”栋梁娘听栋梁爹话里的意思,皱了一下眉头。
  “看看吧,这孩子是可怜!”栋梁爹抬头向院子上面的天空看了一阵。
  “看看吧!”栋梁娘回身进了灶房,开始张罗晌午饭。
  “嘎子,你跟哑巴在院子里坐着,他跟你熟,我进屋烧锅去,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栋梁爹跟嘎子说了一声,几步就进了灶房。
  “你说吧,要是留着这孩子,咱这日子本来就够紧吧的了。再说现在娶了儿媳妇了,这事儿咱老两口子也不好做这个主。不留吧,这孩子怪可怜的,没个家没个院的,一个人偎谁靠谁去?冷热没个谱儿,饥饱没个谱儿。”栋梁娘见栋梁爹进来,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咱要不碰上,也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苦命的孩子,心里也就不惦记这事儿。今儿给咱碰上了,来到咱这个家了,要是赶着他往外走,这心里还真过不去。”
  “等等再说吧,待会儿栋梁把马老二喊回来了,咱把哑巴的身世弄明白了,坐下来跟栋梁,还有马老二捉议捉议看该咋办。要是哑巴真的像嘎子说的那样,咱不能往外赶他。”栋梁爹坐到灶台前,开始收拾锅底下上顿饭烧过的柴灰。
  “要是真的像嘎子说的那样,咱就是不赶他走,也得有个窝儿给他住吧。咱就这么三间破房子,儿子和儿媳妇住一间,咱虽说在驴棚子里住着,那一间房子要是让嘎子和哑巴一块儿住进去,感到不合适。人家拿两个孩子说笑话都有话说了。”
  “这个倒是。等哑巴的身世弄清楚了再说吧!”栋梁爹收拾着锅底下的柴灰,抬头看了栋梁娘一眼。
  栋梁娘往锅里添了一瓢水,炊帚在锅里来回刷了几下,然后又把刷锅水舀出来。炊帚又在锅里来回刷了几下,然后她往锅里添了几瓢水,锅盖子一盖,栋梁爹就开始生火烧锅了。
  在栋梁爹烧火的当儿,栋梁娘琢磨着从面缸里挖出了一瓢面,开始在面盆里揉面疙瘩。
  “这次给栋梁办结婚这事儿,咱们还落下不少的饥荒。要是真把哑巴再留下来了,这以后的日子就更紧了,一个大小伙子家,哪天不得个一斤、二斤粮食啊!”栋梁娘揉着盆里的面疙瘩,担心地说,“就咱家囤里的那点儿粮食,这样吃,也吃不了多少日子了。”
  “再说吧。”栋梁爹往锅底下添了一把柴,抬头看了一眼栋梁娘,“马上就要收秋了,粮食倒不会太饥荒。没粮食咱能先找人家挤兑,有人,还能愁以后没有粮食吃?就是我琢磨着以后的事儿,留下他,就得想法儿给他成个家。嘎子倒好说,不聋不哑的,好歹都能给他成个家。哑巴,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呀。可咱把他留下了,就得给他成个家立个业。”
  “这事儿……嗨,咋都给咱碰上了!”栋梁娘嘬了一下嘴,说,“我看就随他哑巴吧,愿意走就走,愿意留,咱也不赶他,以后咱也尽咱的本事,能给他成个家就给他成个家,咱本事使完了,他成不了家,也只怪他命里没有家。”
  两个人正在灶房里琢磨着着以后要是哑巴留下来的打算,就听见院子里栋梁说话的声音。
  “嘎子,咱爹咱娘呢?”
  “娘在做饭,爹在烧锅呢。”嘎子回应的声音。
  “是栋梁回来了!”栋梁娘听见儿子的声音,很惊喜地对栋梁爹说。
  “估摸着马老二也跟着回来了。”栋梁爹估摸着说。
  “爹,娘,我回来了!”陈栋梁跨进灶房,一头的汗水还在往下掉着。
  “先喘口气儿再说话。”栋梁娘瞅着儿子,心疼地说。
  “这家伙在院子里呆着挺老实的呀!”陈栋梁往院子里瞅了一眼,说,“我咋看着他有点儿怔呢?”
  “一个又聋又哑的苦命孩子!就你娘瞎琢磨,还支应着村子里的很多人在村口看着别让他溜了呢。”栋梁爹笑了笑。
  “又聋又哑?”陈栋梁像给炮仗在头顶上给炸了一样。
  “可不是咋的!”栋梁娘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当时我只想着嘎子不能再吃亏了,哪儿注意到他是个哑巴了呀。”
  “哎呦我的娘啊,你这把我折腾得,一路上来回连个气儿也没敢消停地喘一口。”陈栋梁哭着脸笑着说,“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还真怕嘎子还会有啥事儿,到了马花他们家,话没说上两句,听说我丈人去医院了,我就追着往医院跑。到了医院,见到我丈人,把这事儿说给我丈人,我丈人说他在医院里还要帮老烟枪等个熟悉的医生,要我先回来小心着。哎哟,折腾得我两腿肚子蹬洋驴都累得要转筋了。”
  “倒是等你老丈人来了,让他找个能识文断字的人看看这孩子的身世。”栋梁爹捣腾着锅底下的柴火,说。
  “咋还要找个能识文断字的人呀?”陈栋梁很迷糊地盯着爹。
  “这孩子哑巴,比划的手势咱也看不明白。他见咱不明白他的手势,就着急把要说的话写在地上,可咱又都不认字儿。咱这个村子了就老会计小时候念过两年私塾,肚子里有点儿黑墨水。”栋梁爹头也没抬,瞅着锅底下的火苗子。
  “我也念过两年书呀,下放知青教的。”陈栋梁提醒爹。
  “你学的那几个字还不早给就饭吃了拉出来壮地啦。下放知青就在咱这儿呆了两年,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平日里又没个书读着,你学的那几个字儿,它认识你,你早该不认识它了。”栋梁爹很肯定地说,“要不你到院子里让哑巴在地上给你写几个字看看,我估摸着你也认识不了三两个。”
  陈栋梁给爹说得挠了挠头,也真是,七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个下放的女知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起路来还一扭一扭的乱掉屁股,生产队见她不是下地干活的材料,就安排她哄孩子识字。就这样,一间破牲口棚就成了教室,村子里二十几个娃崽子往这样的教室里一坐,鼻涕拉碴地跟着这个下放女知青学读书识字儿了。女知青在黑板前面念一句“下定决心”,二十几个娃崽子就摇头晃脑乱七八糟的跟着说“下定决心”,女知青念一句“不怕牺牲”,娃崽子们扯着喉咙仍旧摇头晃脑地跟着说“不怕牺牲”,女知青很得意地念了“排除万难”,娃崽子们也喜气洋洋地跟着说“排除万难”,最后一句女知青说得很有力,还把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往上一举“去争取胜利”,娃崽子们照着女知青的样子也都把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往上一举“去争取胜利”。这几句话学了半个月,娃崽子们闭着眼都能说了,可愣没有哪个娃崽子能把着几句话写出来。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见娃崽子们不会写这些字,就笑着说娃崽子们都是在念仰脸书,不会写就不会写吧,半个月能把这几句话闭着眼摇头晃脑地说出来就是大成绩了。倒是栋梁比这些孩子乖巧,这几句话里学会写“下、心、万、去”这四个字。接着,女知青又教了几句话——“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这下,栋梁的乖巧也不乖巧了,只学会写“不、关”两个字了。就这样学了两年,那个女知青走了,栋梁爹让栋梁把那两年学会写的字写在一张纸上,栋梁挠着头皮想了又想,写出了二十来个字,两年学会写二十来个字,这一隔就是二十来年了,这二十来个字大部分都溜走了,剩下来留在陈栋梁心里的也就没几个了。也难怪栋梁爹会说栋梁学的那几个字早就给就饭吃了拉下来随着大粪壮地了。
  “哑巴这孩子会写的字可真不少,看他在地上出出溜溜一会儿就写了一大片,咱就是一个不认识。我就琢磨着等你家老丈人回来,让他出面找个能识文断字的人给看看。”栋梁爹瞅了一眼儿子。
  “咱去找老会计过来看看不一样吗?”陈栋梁看着爹,问。
  “老会计?”栋梁爹笑了一下,“咱们以为他还真是有大学问的人呀?因为咱们村子里没有人识字儿,他那就是有学问。这回有哑巴了,他那点儿学问我琢磨着就不是啥大学问了。原来在生产队里,老会计就只记记工分,庄稼季儿扒拉扒拉算盘一家能分多少粮食,平日里也没有见他念过书,我也估摸着呀,他在私塾学的那些字儿也该忘得差不多了。你没见每年过年他给村子里写的门对子?虽说我不识字,可我会比对,多少年了,就是那么几句。他还倒得意,每年给人家写门对子的时候,写完一副,就摇头晃脑地对着写出来的对子满脸喜笑地念上几遍,还让别人说说他的字写得咋样。私塾里棍子打出来的,那字写得是没的说,不过咱就是不懂。现在老会计也老了,眼也花了,手也哆嗦了,要不是生产队没人能记工分,没人能扒拉着算盘算账,老会计早就该不干了。原来我还琢磨呢,这老会计万一哪天没了,生产队里就找不出能记工分的人了。现在倒不用有这个担心了,承包了,到户了,各家的工分各家记,各家的账各家算,老会计也消停了。就是现在让老会计过来看哑巴写的字儿,估摸着他也有不少不认识的,老会计好像曾经说过,好像啥子汉字简化了,现在的字儿跟原来的字儿不一样了,同一个字儿,原来是那样写,现在是这样写,好多他都拿不准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字儿了。”
  “那也总比咱不认识强吧,他拿不准,可以顺呀,一顺,不就顺出来是啥字儿了吗?”陈栋梁看着爹。
  “那倒也是。”栋梁爹开了窍儿一样,笑了笑,说,“就是我估摸着让老会计顺着读哑巴写出来的那一大片字儿,也跟老牛拉破车爬山坡一样,磕磕巴巴的不顺嘴。”
  “顺嘴不顺嘴倒没啥事儿,只要咱能听明白是啥意思就成。”庄户人家不识字儿,倒有那些大学问家没有的本事,磕磕巴巴读出来的话,大学问家不一定明白话里要说啥子,这些不识字儿的庄户人家却能准确无误地理解话里的意思。栋梁瞅着爹,说,“吃过晌午饭咱就把老会计接过来,让他给看看哑巴都写的啥,他也能依着咱的意思写话问哑巴。”
  “还真是,咱就想着看哑巴写的啥了,就没有想到写字问他呢?”栋梁娘揉好了面疙瘩,两手在面盆里互相拍了拍,抬头看了一眼栋梁爹。
  “是你没想到!”栋梁爹撇了一下嘴,“头发长见识短了不是!傻子都能想得到。”
  栋梁娘冲着栋梁爹撇了老长的嘴。
  “栋梁这孩子也在家了,我就琢磨着,要真是像嘎子说的那样,咱就把嘎子他原来的那两间房子收拾收拾,让他和嘎子住那边,回这边吃饭。这样也方便!”栋梁爹看了一眼儿子,琢磨着说。
  “爹,你这是在说啥呀?”陈栋梁挠着头皮看着爹。
  “我跟你爹琢磨着,要是哑巴跟嘎子说的那样,就打算把他留下来,一个没家没院的孩子,以后咋过呀!”栋梁娘瞅着儿子的脸色说,“刚才我还跟你爹说,这事儿得看你的意思。”
  陈栋梁看了看娘,又看了看爹,然后往院子里瞅了瞅,回过头来,没有说话。
  栋梁爹见儿子不说话,瞅了一眼栋梁娘,然后低下头来捣腾锅底下的柴火。
  栋梁娘也瞅了瞅儿子,开始捣腾着用菜刀切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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