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是人，不是牲口

　　强子要将这些叽叽喳喳看热闹的女人轰出去。
　　她们就笑：“强子啊，你这样护着小桃到底想干啥啊？莫不是你对她也有那心思？”女人们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我几乎经历了一场生死的逃跑，可对她们来说，只是一出闹剧。
　　潘桂英更是拉着她们诉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有个瘦高条子的歪嘴女人给潘桂英出主意，说小桃这姑娘性子倔，难搞的很，说来也是和你家缺点缘分。既然养不熟，不如就将她卖了。转手再得一笔钱，给潘勇找个温顺听话的姑娘，有啥不好的呢？
　　“潘婶，你看咋样？你要乐意，我就给你去放风。反正，我们驴蛋沟附近娶不上媳妇的光棍那是一抓一大把。这价钱么，潘婶你还可以多要一点，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抬了下头。我认识这个女人。也是和我在河边一起洗衣裳的。我看着她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张一翕的，说不出的恶心厌烦。我不是牲口，不是奴隶。可在她的嘴里，我和那标价的牛羊猪狗没啥两样。
　　她说动了潘桂英，还走到我跟前劝我：“小桃啊，反正这驴蛋沟你是出不去的，死了这条心吧。你和大勇不投缘，这也不怪你。兴许到了第二家，你就能踏踏实实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了……”
　　我一点都不想听她的屁话。
　　潘桂英真的动心了。她恨恨地又踢了我一脚：“算了。一头喂不熟的小母狼，我也不想白费那精神了。可怜我给她吃了那么的鸡蛋，还杀了一直老母鸡，供祖宗一样地供她。”
　　她说没这么多的工夫去找买家，你们要乐意，就帮着去打听，只要将我顺利卖出了，她给红包，说话算话。
　　强子蹲在屋角边已经听不下去了，憋了又憋。当着这些女人的面，他不想和潘桂英争执。山村的汉子，最忌讳人说不孝敬亲娘。
　　中午到了点，女人们稀稀落落地回家做饭了。强子走到院子跟前，将门狠狠地堵上了。
　　“娘！你要敢卖了小桃，我……我就……”强子摔了一个小板凳，摔得七零八落，冲着潘桂英发狠。
　　“你想咋样啊？小桃这进了我家的门，给我惹出多少事来？强子哎，强扭的瓜不甜。我都想开了，你还这样磨磨唧唧的，真是好笑！”
　　潘桂英见儿子发狠，一点儿不生气。相反，她还叫儿子赶紧去上工，免得再扣工钱。
　　潘桂英心里有了主意，已经不给我难堪了，也不打骂我了。既然决定要将我卖掉，那自然要得个上好的卖相。她说，从今天起，啥活都不要我干了。安心等几天，等买主上门，收钱，送人。她说要让买家看看，她是个良善人，没有虐待我，我在她家，养的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
　　强子哪里想走。
　　“我说了，我不许你卖小桃！”
　　“你说了不算！”
　　“咋不算？钱是我出的。我就说了算！”强子叫我进屋，这事儿他去和他娘理论。
　　“嘿！强子，你咋地了？小桃又不是你媳妇，你激动个啥劲呀？”潘桂英闹不明白了，“小桃是我做主买来的。这事儿休要说你，就连你哥也不能做我的主！我可看出来了，小桃就是个搅家精，脸盘子再好我也不稀罕！”潘桂英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大勇也不用通知，等把我卖了，得了钱再给相个听话的，到时叫大勇回家。
　　“娘，小桃不是东西，说买就买，说卖就卖！她是人，她不是畜生！”强子朝他娘吼了一声，声嘶力竭地。我躲在屋内。听了他的话，说真的，我很感动。
　　我现在必须依靠他。我真的不想再被卖了。经受一次次地恐惧、羞辱、打骂，绝望到了极点，我真会自杀的。我听着潘桂英和强子在院子内争执。我的心一点儿也没底。
　　他们吵的很厉害。我听到了院子内有人扑通倒下的闷声。吵架声停了。我连忙跨出门槛去看。潘桂英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她昏过去了。强子半跪在地上，将潘桂英抱在怀里，一脸焦急地唤：“娘，娘，你醒醒……”
　　他使劲拍着潘桂英的头，又掐人中。他叫我过来帮忙，说他娘有高血压，禁不得生气。他得去村里一趟，借个电话，叫他哥先回来，他有那福建贩子的手机号码。
　　强子的声音呜咽着。我纵然再不愿，还是和他一起将潘桂英扶在了床上。
　　“我娘会醒的，小桃你先照看她……”强子嘱咐我。
　　我抬起头，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我只是告诉他：“强子，你得答应我，不要卖了我。”
　　“我不会卖你的，说啥我都不会。”他半蹲在炕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叫我放一百个一千个心，“小桃，我去去就回。实在不行，我就送娘去镇上的医院。”
　　我麻木地看着他火急火燎地出去。看着炕上的胖女人，我咬着牙，真的想拿剪子戳她！不戳她的心，哪怕戳她的脸也行！锋利的剪子已经被我拿在手里了，我比划着对准她的脸，左一下右一下地，但我终究没有下手。
　　很快，强子就回来了。他是骑着一辆摩托回来的。他的手上，多了一包草药。
　　“拿着。”
　　“这是啥？”
　　“给你涂抹伤口的。”
　　我接了过去。
　　“小桃，我娘醒了吗？”
　　我摇摇头。
　　他说他估摸着也不能这么快就醒。他说他娘这病以前也发过：“我借了一辆摩托。我都想好了。我这就带我娘去镇上。你在家里，等我哥回来。”
　　强子要我和他做对手，用绳子将潘桂英结结实实地绑在后座。他忙得满头大汗，然后又用麻绳紧紧拴住他和他娘的腰，戴上头盔，呼呼地就要将摩托开走。
　　他说镇上离驴蛋沟远着呢。估摸着到了镇上的卫生所，也得好几个小时。
　　“那，今天晚上，你还回来吗？”
　　“不了。”他看了我一眼，说好歹等他娘醒了。
　　“哦。”我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我站在院门外，看着强子带着潘桂英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颠簸前进，看着那影子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个绿豆点子，我这才进屋，取出草药捣碎，艰难地用手搭在后背一点一点地敷。
　　到了午后。又有几个女人来敲院门。我只好走了出来。她们问潘婶子哪儿去了？我很奇怪，强子带着潘桂英经过驴蛋沟，这些女人的眼睛都看不到吗？
　　我就说她昏倒了，强子带了去镇上瞧病了。
　　她们就叹了口气，说潘婶子被我气得昏过去了，我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要卖了第二家，恐怕还会搅事。我就冷冷一笑：“你们说完了没？”
　　“没完！我们就想来骂你！”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个织衣针，歪七歪八地织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线裤子，她唧唧歪歪地数落我，说我尽给她们丢脸了，说大家都是被拐来的，都是苦命的人儿，我咋就不给她们长脸呢？“你咋就不能安生一点呢？大勇为了你，都出去挣钱了。你就在家里操持家务，给他生几个娃儿，做个贤惠的老婆，把家里忙得利利落落的，有啥不好的呢？”
　　她们说不能理解我。被拐了，被男人破了身子，那就认命呗。她们说被拐就是我的命，不要和命抗争。安心过日子，比啥都强。
　　“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都回去！”我一句也不想听。
　　“小桃，别逞强！一会儿大勇回来了，看不收拾你！”
　　我砰地一声，阖上了门。
　　晚上，潘勇果然回来了。一路上，他受到了别人的挑唆，对我一改往日的态度，见了我，拿起一个扫帚就要打我。
　　“我对你那样好，掏心掏肺地对你！本以为你收了心了，踏实了。可你偏偏是个贱骨头，一次次地逃！小桃，你伤了我的心了！伤透了！你不但气我，你还把我娘气病了！我今天不打你，不收拾你，我就不叫潘大勇！”
　　潘勇将一腔怒火都撒在我身上。他虽然是个潘勇，但毕竟是个年轻的男人，又在气头上，他三下两下地就将我逼到了墙角。
　　潘勇上前扯我的衣服，扯的七零八落的。“我娘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潘勇说他一个寡妇娘太苦太苦了，拉扯他，又拉扯强子，好不容易给他买了个媳妇，我却又这样叫人不省心！
　　我本来就虚弱，耗费了这么多体力，一天都没吃饭。潘勇不费力就将我拽到了炕上。我知道他想干啥。他已经在脱我的衣裳了。
　　“我今天就要上你。我可不想再傻等了！你欺负我娘，我就欺负你！”潘勇的胳膊死死地压着我。我反抗无力，我就咬他。
　　潘勇的手上被我咬出了几个牙印。他火了。炕边的窗台上，放着几个南瓜。潘勇顺手拿了一个瓜就朝我的脑门上砸。我眼冒金星，头疼欲裂，挣扎了几下后，就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我的身子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