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单福跑官

　　石斯文家。
　　“石叔爷，拜托，拜托引见下啥，我进了村委，少不了您的好处不是？”
　　“哼，八字还没一撇，就信誓旦旦放空炮。想拉拢腐蚀领导身边的人是吧？歪门邪道，把东西拎回去，不稀罕！”
　　“是是是。您老如今是搞得好，搞得有，德高望重，不稀罕，不稀罕哒。石叔爷，这不是拉拢腐蚀哒，是孝敬，是孝敬您老哒……石叔爷，您看看这个，这总该不会拖您的后腿吧？”
　　这是单福第三次登门了。石斯文直到看了单福怀里的东西，才答应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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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了柳书记，就说自己在外闯荡多年，尽管没赚啥钱，但见了世面，经了风雨，增长了阅历，有了谋事的大格局……对了，要说‘将群众利益放在心中最高位置’，这话，是柳书记常对干部讲的和要求的……要记得说哈，不要到时一紧张，全给忘了。说话呢，要谦虚；人呢，要自信，不要畏畏缩缩……”石斯文领着单福，一路走一路叮咛交待。
　　单福心里嗤笑，充么子大尾巴狼哒？却装着虚心受教：“您老说得是！您老放心，当年，我爷老子就相当于四邻八村的总爷，民兵连长，对我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要想着做大官，要想着做大事！嘿嘿，不过，这话是柳书记说的。对了，柳书记的脾性，比较守正，收起你那套江湖义气。”
　　“不要想着做大官，要想着做大事，这，也柳书记说的？犯傻吧。石叔爷，做啥大事比做大官还重要？”
　　“喏，瞧，在那，‘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石斯文顺手一指，一脸不屑地应道，“墙上斗大的字，这不都写上了嘛。”
　　“这个，这个，太大了，能具体点么？”
　　“具体的？哈哈，我也说不好。不过，柳书记常说，群众利益无小事，群众的操心事、烦恼事、揪心事都是大事，解决一个，群众就满意一分。垃圾桶摆放的位置，村民是否满意；垃圾是不是及时清运了，公厕是不是干净，柴草乱垛等事都是大事，农村也要整洁、卫生、文明，这些个，你娘老子是最积极的……哦，差点忘了，现在，正在做‘笑脸墙’。‘笑脸墙’懂么？不懂，哎呀，就是将村民的笑脸拍照下来，贴在墙上。这项工作，是鄙人在具体负责，就差你们这些外出打工者的笑脸了。‘笑脸墙’建在村广场，钱是黄总出的，年前竣工。黄总的变化可大了，热心公益，哪像你，一回来，就想着做官，还要我厚着这张老脸。”
　　“石叔爷，这不是没办法嘛，没财运哒，就想换条路，瞧瞧官运呗。这又不是空手而去，你老多担待些哈……”
　　石斯文是老玩童没错，现在也讲“底线”了，但有人求到自己门下，也是很长脸的事，但像这种“跑官要官”的事，真没干过。好在与柳书记关系不错，可又怕柳书记不吃这一套，实在没底，少不得千叮咛万嘱咐。
　　村部接待室。
　　单福掏出一张有些皱巴的纸，小心翼翼双手递给柳书记。柳仲元见他煞有其事、如此慎重，少不得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自愿脱贫申请书。自愿脱贫申请书：我享受了好政策，住上了翻新的房子，入了5万元股份，出租了10亩山田，儿子在外打工挣钱，不能光靠国家，我自愿不当贫困户了……
　　柳仲元看完，感慨万千。一晃一年了，想当初，村民为了争当贫困户，还堵过自己。现在，有人提出自愿脱贫申请！不管目的如何，这是个新事物，是个好的风向标，是向好的社会风气。用好了，会推动扶贫工作再向前一步！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大个子，这个驻村第一天就听闻的人物，单一阿婆口中“打流”的儿子，柳仲元感觉与母子真是有缘，福至心灵般，喜悦溢于言表：“不错，不错！能主动提出脱贫申请，此举值得肯定，值得鼓励，值得大书特书！好哇，好。下一步，开展扶志，有了好载体！都说历史是人民书写的，一切成就归功于人民，真是没错，一点不假！”
　　石斯文难得见柳书记这样高兴，心想这下赌对了，看来单福真的是有官运呢。又见柳书记顿了顿，乐呵呵问道：“你叫单福？呵呵，对得上号。那，你的意见呢？”
　　单福很激动，但憋着不激动，一听“对得上号”，以为是英雄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了，便挺胸自豪应道：“对，我就是单福！我没意见，只要对村委工作有利，全力支持，绝无二话！柳书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今天来，不为别的，听说村委空缺民兵连长，毛遂自荐，愿为柳书记效犬马之劳！”
　　柳书记听了一愣，还有这种操作？够直接的哈。看了眼石斯文，他正低头装模作样划拉手机，恍如未闻。而单福，正瞪着一双大眼，满怀期冀望着。
　　“嗯，想上进是好事啊。呵呵，写脱贫申请是你娘的主意吧？阿婆真是心思灵透，非常人可及啊。呵呵，群众才是真正的智者！对了，我们不提倡对个人效忠，而是要求对组织负责。村委的干部，也是一茬一茬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村委确实需要人，你能毛遂自荐，算是有胆有识了，都有些啥本事或特长，说来听听。”
　　单福一听，知道要“考试”了，一紧张，话就不利索了，又竭力装出不紧张，大声道：“我呀，我，仗义！我，我敢说公道话！我，我有威信！不瞒你说，以前，我是村里的头，到现在，有些村民还怵我呐！”瞪着铜铃大眼，最后总算说了句整话。
　　石斯文听了，开始默哀了，真是傻大个！自己刚才教的，竟一句没听进去，烂泥扶不上墙！
　　几句话下来，柳书记就了解梗概——耿直、暴躁，还有点流气，不太适合，不动声色道：“敢于说公道话，敢于仗义直言，是好品行。但当干部，不仅要看他怎么说，更要看他怎么做。现在讲实干，实干兴邦，能带领村民致富，实现乡村振兴，才是真本事。你的‘光辉’事迹，我听过，那不叫威信。单福兄弟，现在不是用拳头说话的年代，现在讲创新创业，谁能带领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群众就相信谁、拥戴谁、推选谁，组织上就会用谁！”
　　单福听了半天，横竖没明白，隐隐还挨了批，有些急了：“柳书记，我，我，我是实心实意来投奔你，行不行，给句痛快话。”话说得很江湖，却低着头。
　　“呵呵，还是那个脾气。刚才说了，村委确实需要人，但谁进来，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也不是龚书记一人说了算，大事得大伙商量着办，还要听听群众的意见，也要镇党委镇政府同意不是？莫要急嘛。对了，你咋就提前回了呢？”柳书记一下岔开了话题。
　　这一问，问到了关键的痛处。单福一愣，不自然起来，扭捏道：“唉，别提了，帮人帮出了差错，险些……唉，不提了，丢人嘞。”
　　石斯文一听不干了：“柳书记问你，你就说呗！大家都是男人，有啥丢人不丢人的？有英雄事迹，说出来，大家分享分享。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
　　一激将，单福就来事了：“说就说！反正没戏了，死猪还怕滚水烫么？”语气有些苦涩、失落、悲壮，但对自己的“英雄壮举”，还是愿意拿出来分享。
　　柳书记赶紧递了一支烟给他。原来，在工地上，天天早出晚归，工程到哪里，就住在哪里、吃在哪里。奔波劳累事小，最苦的，是夜晚寂寞难捱。可兜里又没钱，几个血汗钱哪舍得花？解决方式多靠“五个妹妹”。单福算是活络的，偶尔吃野食。日子过得单调乏味，单福最羡慕工地上开塔吊的，得空就爬到塔吊厢里陪坐，遇上起吊停歇，就死皮赖脸求着开两把，且悟性不错，一来二去也摸熟了。一天，又在塔吊厢里厮混，塔吊师傅接电话有急事，一时半会又找不着人，单福便自告奋勇。塔吊师傅见单福也开过几回了，还算稳当，反复交待后就下去了。这毕竟是第一次在没人指挥的情况下单独操作，单福确实认真慎重。反复吊了几回，把把准确到位，分毫无差，人也慢慢放松下来。在高空俯瞰一切，一览无余，操控着长长的巨臂，吊送各种建材，挥洒自如，感觉特爽，自得吹着口哨。或许合该有事，突然，看到不远的房间正上演儿童不宜，顿时热血上涌，竟看呆了，塔吊臂吊起的一扎钢材，一头撞到了施工的墙，“轰隆”一声巨响……工头一气之下，将两人开了，好在没造成人员伤亡。
　　“城里的女人，白白嫩嫩的，你差点流鼻血了。这个情节忘了讲了。”石斯文非常认真又狗血地补充道。
　　单福搔了搔首，憨憨地傻笑。柳仲元瞪了石斯文一眼。
　　“这么说，你会开塔吊啰，那，开挖机、推土机自然不在话下。”
　　单福一听，来劲了，两眼放光，自得道：“打小，我就喜欢拨弄机械，13岁，就开过村里的手扶拖拉机，不过，被我开到沟里去了，后来不让碰了。开塔吊是绝对没问题，可没证呀，和尚的家伙，白大了，主要是理论考试通不过，否则，早就是……早就是黑领、白领了。挖机、推土机没开过，但我敢说，只要教一遍，我一定会！”
　　柳子湖有限公司二楼会议室。
　　“……”股东们吞云吐雾，兴奋讨论着分红。
　　“按实缴的出资比例分红，这个天经地义，我也同意，但提取40%作为发展金，是不是多了？提10%就可以了……”
　　“干脆杀鸡取卵，一锅炖算了……
　　“拿出60%的收益来分红，打落40%作为发展基金，公司发展要有长远眼光，莫要只顾眼前，这事就这么定了！”作为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黄水龙一锤定音，“下面讨论与玉仙第一药业旅游合作，大家说说看法，发表一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