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里女人地狱苦

　　我看着村长露出的被烟熏的大黄牙，心里一阵恶心。
　　他想吃我的豆腐，占我的便宜。早前，我就听小琴说起过，说村长虽然当了公爹了，但在男女关系上，一直不干不净的。他和镇上开饭馆的王寡妇，自己的侄儿媳妇，都有一腿。小琴说的神神乎乎的，就好像她亲眼儿见过一样。
　　“小桃啊，你说，你咋谢我？”村长还是热络地看着我，眼睛一直停在我的胸脯子上。
　　光天化日之下，我料想村长也不敢胡来。毕竟，院子的门开着，他要脸面。因为快中午了，田里忙活的村民回来做午饭了，时不时地经过胖女人家的门前，说话声响响的。
　　他们看见了村长，就在门外打个招呼。还有二十多分钟，胖女人和潘勇也该回了。我不怕村长对我咋样。不过，他竟然说要我谢他，我的心里就呵呵呵地冷笑了。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村长，声音平静地：“村长，你要真想帮我，让我谢你，你就让我走。”
　　我知道这不可能。果然，村长一听，马上踱起了步子，将手交叠放在背后，假作正经地又想教训我了：“别整天出去出去的，外面有啥好？咱驴蛋沟有啥不好的？好山好水好庄稼，随地一挖金疙瘩。你这女娃儿咋这么拧巴呢？”
　　村长不调戏我了，说我是倔头，比牛的犄角还硬倔。
　　我随便他怎么说。他是驴蛋沟的太上皇，可我不惧他。
　　一会儿，潘女人就带着潘勇急急地回了。胖女子已经对潘勇说了。潘勇也很高兴：“村长，多谢你帮我。今天中午，您就在我家吃饭……我这就去栓子家割猪肉，包饺子。”
　　胖女人将羊牵进圈里，就叫我去烧火，赶紧的。村长就笑笑：“不了。我今天有事儿，下回吧。”村长拍拍潘勇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大勇，好好干啊。跟着那个福建贩子嘴巴甜点。你腿不利索，手就得放勤快点。”
　　潘勇弯着腰，连连称是。他像受了村长多大恩惠似的，见村长的脸上有汗，赶紧去拿毛巾帮村长擦。他一瘸一瘸的，那殷勤巴结的模样儿，真的让我想笑了。
　　村长走了。走路时，还一哼一哼地唱着小曲儿。临走前，他不忘对我撩拨一句：“小桃啊，大勇这走了，你这夜里头可是孤单不少啊……”他话里有话。我懂。
　　胖女人和潘勇没听出啥道道来。潘勇还尴尬地一笑。午后，胖女人就叫我给潘勇整理衣裳。我不乐意。我说不知道啥是他的衣裳，不熟悉。
　　潘勇就要走了。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件好事。我可以缓口气儿，不必担心白天夜里的有人骚扰。虽然我不乐意，但也不想冲撞了胖女人，说话的态度还是好的。
　　胖女人就埋怨：“你说你嫁给大勇也快两月了，咋啥事儿都不上心哪？好歹，他是你男人，你要和他过一辈子的！”
　　她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数落我，语气却也是缓和高亢的。在她看来，潘勇有正经活儿干了，能赚钱了，比生娃还重要。
　　毕竟，生娃可以挪后，可这活计要丢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胖女人心里拎得清楚。
　　下午潘勇就得去驴蛋沟村委会那间小平房集合。潘勇喜滋滋儿的，精气神一下好了不少。腰杆子挺了，背也直了，头发还刻意抹了油。
　　“娘啊，要是有手机，我真想给强子通个电话，我这也有出息了不是？”
　　胖女人不停地给他揪衣服上的皱痕，一回一回地拉：“别得瑟。还没给我拿钱回来呢！等拿了钱，你去强子跟前再得瑟呗！”
　　潘勇就憨憨地笑。他又看着我，拉着我的手，吸溜着鼻涕：“小桃，我就放不下你。我真想把你也带着。”当着胖女人的面，我忍住了，任由潘勇拉我亲我，垂涎黏了我一脸。
　　他这走了，对我逃跑来说也少了一个阻力。我必须忍着。胖女人见我和潘勇亲亲热热的，更开心了，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脖子根了。
　　“这样多好哇。等大勇拿钱了，你们就圆房、生娃儿。”胖女人叹了一口气，还抹了把眼泪，声音里透着哽咽，说她终于苦尽甘来了。
　　潘勇一听，也激动了：“娘啊，上了山崖，我就拼命赚钱。只要一想起小桃，我就有劲，我就有奔头了。”潘勇熬不住，到底在我的胸脯子上捏了几把，捏的我很疼。
　　我真的得了几天安静。白天，洗完了衣服，我就帮着胖女人割青草。驴蛋沟的青草很滋润，喂的羊儿膘肥体壮。天儿热了，洗衣裳的女人也来早了。不然太阳旺旺地上来了，还没咋样使劲，就是一头热汗。看来，以后我还得起早，最好就是五点。不过，我柔柔顺顺的，洗衣的女人们也不咋为难我。她们嘻嘻哈哈地，手里拿着棒槌，说我太忸怩了。
　　没错，她们大都是拐来的。但现在都认了命。我的心，真的很悲凉。我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她的脚一跛一跛的，走起来像蹒跚的鸭子，和潘勇走路的姿势还又不同。她说是被打成了这样的。还有一个女人，瞎了一只眼，为了遮丑，装了一只假眼，看起来很怪异，透着过往生活里遭受到的恐惧狰狞。
　　总之这些被拐的妇女，都受过不同程度的折磨和殴打。有的还被转卖过好几回。我经历的，她们都经历过。因为情商和智商的不足，我想她们的经历只会比我更惨、更激烈。
　　我听说也有抵死不从，被打死了的，死后就扔在后山喂野狗的，最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这些都是她们告诉我的。说的麻木而又寻常。她们是已然认命了。不认也得认。
　　被拐的女人，大都出身贫瘠的农村，家里兄弟姐妹的也多，也没念过几年书，父母更是兼顾不上。有几个妇女已经和老家联系上了，带着老公拖着娃儿，买了东西回去看望。明明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但一路上走着，见到了小时的伙伴，还得愧悔地上前打招呼。父母虽然伤心，见了女儿泪眼汪汪的，但女儿嫁哪不是嫁？虽然日子苦，但有了娃儿了，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农村人，没文化，苦巴巴的，没啥能耐，没背景，就算去闹了又能咋样？路途遥远，花费钱不说，去了就能顶事儿？所以，这些当父母的，难过了后，相反还劝女儿安心过日子。毕竟，就算能回来，名声儿也坏了，也找不到啥好人家。
　　去无退路，精神受煎熬，经济也没依赖，这些妇女就更死心塌地地留下了。如果这些买她们的男人们家暴之余，还能流露一点温情，给一点零花的话，那对她们来说就是恩惠了。
　　中国的女人苦啊，农村的女人更苦，可大山里的女人更是苦的没法说，看不到头，生生世世无法逃脱枷锁做牛做马的痛苦！
　　我没啥话儿，只是闷头洗衣裳。我可怜她们。从她们的碎嘴里，我了解到，翻出又长又阔的梯田，没啥近路可走，就是一步一步地往北挪，一直挪到大路上，挪到铁索桥下。
　　她们也会在路边等大巴，去镇上，进城里。只是为了卖山货，买日用必需品，给娃儿添衣裳，给男人买好酒。中国的女人么，总是世上最贤惠的女人。
　　一个洗衣的妇女说我这样忸怩，就开玩笑问，是不是大勇还没破我的瓜？她说我这走路的姿势还是像黄花闺女，没开胯。
　　“小桃，是不是大勇不行啊？”其中一个还善意地问。
　　我的脸红了，心里很羞恶。她们就笑了。
　　小琴背着娃儿也来了。她胡乱洗了一通衣裳，说村里老了人了。老了的人，就是她家隔壁栓子的娘。各家各户的女人都去帮忙了，咱们也赶紧去。
　　村里老了人，在寂静的驴蛋沟是大事儿。女人们一听，赶紧收拾衣裳拎着盆收了说笑的神情，一脸肃穆地往家赶。按着驴蛋沟的习俗，村里一旦死了人，每家每户都得出力。男人值夜，女人做饭叠纸钱。如果家里的男劳力出门子了，如果不算远，那也得回来磕个头随个礼。二狗这样的无赖也要过来帮忙，不得生事。
　　驴蛋沟不大，杂姓多，也没什么遗留下来的宗祠，但在婚丧嫁娶一事上，那是齐心合力。明天就是周三了。这真是老天给我的机会。驴蛋沟一死人，就算穷，也要操办丧事六七天的。胖女人肯定会去。明天我赶早儿再过来。她们要去帮忙，不一定会来洗衣服。
　　果然，到了晚上，强子和潘勇得了消息，都去栓子家磕头了。强子和潘勇都去守夜了。男人们守夜无聊，就在棺木旁搁张小桌打牌解闷。
　　胖女人嘱咐我，说今天晚上就我一人在家，让我把院子门窗关好。我一听，心里更是激动。这么说，我可以趁着村人聚在一起的机会，连夜逃跑，翻过梯田，苦等到明早六点，等大巴经过。
　　我没忘记身上没钱。我知道胖女人藏钱的柜子。我还知道锁在哪。等她走，我就去取。我不想用偷这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