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村长过来套近乎

　　我知道村长骂的啥。在我老家苏北，也有这种说法。出门走路，习惯将后脚跟踮起来的人，有鬼跟着，寿命不长。
　　我理了理头发，不管咋样，得对村长道声谢。真的，要不是他，我已经被二狗侮辱了。我说了声谢谢，诚心诚意的。
　　村长就摆摆手，自己点了根烟，吐了个烟圈，似乎想和我聊天：“你……就是潘桂英的儿媳妇是吧？”村长看着我，装作不怎么确定的样子。
　　其实我从村长的眼睛看得出来。他记得我。那天，我和他争执了一番。他劝我死心塌地地留在驴蛋沟，跟潘勇过日子，还给我讲大道理，拿农村的政策压我。
　　“叫啥名儿呀？”村长的眼睛又瞄着我的身体。我被看得很不自在。
　　“我叫小桃。”
　　“多少岁数？”
　　“十八。”
　　村长听了，眼睛就放着光，有点儿兴奋。
　　“十八了。在我们驴蛋沟，十八岁的姑娘那是一朵花儿呀……”村长的语气也不咋正经。不过我也没朝歪处想。他抽完了烟，打起了官腔，“小桃啊，你这初来乍到的，在驴蛋沟住的不自在呢，也是常事儿。别多想。有空呢，你就多和人唠嗑，和叔唠嗑。”村长告诉我，他和潘桂英平辈分，我见了他，都叫他一声叔。
　　村长在和我……套近乎？我拿捏不准村长到底想要干啥？
　　“小桃啊，叔可没和你开啥玩笑。咱们驴蛋沟有村委，就在这河岸对面那间灰色的小平房。要是潘家的人欺负你了，你来找叔，叔给你做主。潘勇对你不好了，你也来找叔。叔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打交道，有朝气。”
　　村长说啥事儿都好办，除了我要走。他说女人只要懂得顺从男人，不吵不闹的，家庭就和谐了，国家、社会也能安定。
　　我看着村长说的字正腔圆的，心里就在冷笑。他说的我一句都不想听。他是驴蛋沟的村长，我想要的，只是离开这里。他是能帮我的，可他却劝我顺从风俗，留在这里，熬一辈子。我想，那些之前被拐来的女人，包括小琴，肯定也找过村长，苦苦哀求，求村长帮忙，但无一例外地也都是我这样的结局。那我就更不抱希望了。
　　我弯下腰，提起木桶，想走人了。我没注意，村长看着我的衣领子，眼睛瞪得滴溜溜地圆。他拦住我，说时间早着呢，急着回去干啥呀？
　　我就说该回去了。不回，肚子也饿了。
　　村长不让我走，几乎捏住了我的手，他说我是年轻人，年轻人的想法儿就是不同，新鲜。他说心里头郁闷，家里的婆娘一天到晚地唠唠叨叨个没完，儿子的脑子不大好，是个半疯子，儿媳妇病怏怏地，总是呕吐，又不是害喜。他烦躁透了，就想和我这样的年轻人聊聊，透透气儿，解解闷子。如果我能想出一个增加驴蛋沟收入的法子，或者提点别的意见，那就更好了。
　　村长总不让我走，我真的不耐烦了。他到底要干啥呀？我一个外乡人，啥情况都不懂，我能提啥意见呀？难道，他就是想和我耗时间？
　　“村长，我真得走了。”我目无一丝表情，轻轻推开他挡我的胳膊。
　　村长就后退一步，冲着我笑：“小桃啊，你这个女娃儿不笨哟。可惜嫁了个潘勇。只怕以后要受苦哟……要是真吃啥苦了，还是来找叔！叔当你的靠山！”
　　他说我要愿意，就认他当干爹。他说在驴蛋沟，他认下的干女儿也有好几个，那都是挺水灵的大姑娘。
　　“小桃你不知道，这结过婚的人我不要。但你是个例外。就因为你长得好看、俊。”
　　村长这话说得有点赤裸裸的。我有点诧异了。我不想在这里认啥干爹。可要认他当干爹，他就能放我出去吗？我倒想试一试了，也这样问了。
　　村长就摇头，他那模样看起来像个久经江湖的老油条：“小桃，这个我不能。但我能保证，你住在驴蛋沟，不受啥人的欺负，将你供的高高的。”
　　我听了，就将眼睛一垂。果然还是这样，心里冷笑了几声：“村长，我得回去晾衣服了。你和我说的话，我都当玩笑看。”我转过身子走了。附近有几个女人提着篮子过来洗衣服了，声音叽叽喳喳的。今天我来得早，明天我就晚一些，和这帮女人混熟了，再询问询问有没有翻过梯田的近路。我不敢再问权东，他毕竟是潘桂英的干儿子，强子的朋友。要问得紧了，担心他会反水。他已经说出了大致的逃跑方向，接下来就靠我自己了。
　　当我走进潘桂英的院子里时，她已经出去割草了。潘勇看着我身上脏兮兮的，吃了一惊，问咋地了？我就低头看了一看，刚才被二狗按在湿漉漉的水边，身上真的很脏。尽管我拍了又拍，但还是有泥印子。
　　我一声不吭。将衣服慢慢晾到了院子里衣架上。潘勇见我不理他，急了。过来哀求我：“桃儿，你到底咋地了嘛！我没惹你，有啥事儿你和我说！”
　　他问我是不是受到村里女人的欺负了。他说，村子里的人，都这样。等时间长了，混熟了，也就好了。我听了，还是一声儿不吭。晾完了衣服，我就呆床上。外面太阳也上来了，我等衣服干。干了我还是穿自己的衣裳，这身俗艳的红衣红裤，真穿不惯。
　　我进屋倒了杯水。驴蛋沟的人喝冷水。起初我喝不惯，但我知道这水没污染，纯天然的，也就放心喝了。潘勇像个苍蝇一样，一直盯在我身边，我真是烦了。
　　“我去洗衣服，二狗一直跟着我。”
　　“啥？”潘勇当然明白了。他就气愤愤地，手里拿个锄头，说要找二狗，去和他算账。他又紧张兮兮地问我，“桃儿，你没被他咋样吧？”潘勇从上到下地盯着我，打量我，恨不得要剥光我的衣裳，好好查验查验。
　　我摇了摇头。我很累。潘勇听了，虽然心缓了一些，但还是气愤不减。“太欺负人了，真太欺负人了。他是看我不是男人咋地？你是我的媳妇，他一回两回地来调戏你……不行，我这就出去，我非打断他的狗腿，像我一样也成个瘸子。”潘勇左手一把锄头，右手一把铲子，看那架势，真的要和二狗干架了！
　　我就看着他。心想，潘勇在家窝窝囊囊的，终于也血性了一回了。可没想到，一转身，二狗又把手里的锄头铲子扔在了角落里，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蹲在门槛上，显出十分苦恼的样子。
　　我倒弄不明白了。他态度咋又变了？刚才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吗？
　　潘勇闷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我有点惭愧：“桃儿，我打不过他，我真打不过他。二狗出了名的蛮力气，手劲儿狠。”潘勇说打从小时候起，二狗就欺负他，欺负的狠。都是他弟强子给他出气儿。他让我别急，等他弟强子回来，好好收拾收拾二狗。
　　“桃儿，你熬几天，二狗怕强子。强子要知道了，他敢这样欺负你，肯定将他揍个半死！”二狗说完这话，挺了挺胸，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脸上露着微微的笑容，好像这个时候二狗已经被揍的半死不活地躺地上哼哼了。
　　我懂了，潘勇这是怂了。我又气又笑，啥也不说了。
　　到了中午，天儿有些热了。潘桂英回来做饭了。她让我烧火。潘桂英没觉得我有啥不对劲。只要我顺从，她就开心。坐在灶膛前，被旺旺地火烤着，我衣服上的泥印子也干了。我拍了拍衣服，潘桂英说不要烧火了，叫我熄火星子。我说想洗澡，想温一锅开水。
　　潘桂英不高兴了。她看着我，带着埋怨：“小桃啊，你是个农村姑娘，泥里来泥里去的，你咋这样爱干净呢？我真的是受不了你了！”她骂我比城里的姑娘还娇贵。
　　潘勇进来端饭，知道他娘骂我爱干净，就为我辩护：“娘啊，女娃儿爱干净，弄得齐齐整整的，这不是好事儿嘛？这走出去，人见了，一打听，知道是你的儿媳妇，你不也有面子吗？”
　　潘勇窝囊，只能在嘴上护着我。我就告诉潘桂英，说早上我洗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滑倒了，身上有点脏，不洗不行。潘勇听了，也没点破，相反还顺着我的话。
　　潘桂英就皱眉：“行了行了。爱洗就洗。要是柴火不够了，小桃你去砍。”
　　吃完饭，我洗了碗。潘桂英抓了几把瓜子出去串门子了。她见我洗完衣服乖乖地回来，不搞事，对我有点放心了。我去院子捏了一把衣服，衣裳已经晒干了。我是真的想洗澡，凡是被二狗摸过的地方我都觉得恶心。但是潘勇在家，多少让我觉得不踏实。我就支使他出去。我说羊圈里的羊咩咩叫，许是青草不够。
　　他听了我的话，挎着篮子就去了屋子后面。这下我可以放心擦洗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