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货郎：“哦，是不是觉得价格低了？”
　　周广源：“不是价格的事，那个物件是店里的东西，公私合营时是登记在册的。我小姑不知深浅，私自拿回了家里，如果店里要是知道我们把它私下卖了，可不是小事啊。不仅我罪责难逃，恐怕也要连累吴经理的。”
　　货郎一惊：“是你小姑从店里拿的？”
　　周广源点点头：“是啊，是她偷偷拿走的；也就是说它现在是赃物，您收赃物也脱不了干系啊！”
　　吴贵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嘴上依旧很硬：“可我并不知道它是赃物，我只知道它是你们周家的传家之物。我花钱买，不犯法吧？”
　　周广源：“您的确不犯法，但是您买的赃物，肯定是要被收缴的，到时候您付的钱也就打水漂了。”
　　吴贵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岂能轻易还回去？更何况这个龙杯关系着他的前程。有了这个龙杯，他就可以去台湾，既能获得一大笔奖赏，还有可能捞个一官半职的。
　　吴贵：“周经理，实不相瞒，那个龙杯在火车上被人偷走了。”
　　周广源：“您报案了吗？”
　　吴贵：“没有，这种案子很难破，报了也没用。”
　　周广源：“这可是你花大价钱买的东西，丢了不报案，您觉得有人信吗？即便您不报案，我也会报案的。”
　　吴贵：“您这是成心要害我呀！”
　　周广源：“我只想把龙杯赎回，您就啥事都没有了。如果您不让我赎回，那咱们就一起坐牢吧。”
　　货郎看着周广源，这个周广源远比周霞难缠，如果真进了班房，肯定会扯出别的事来。
　　吴贵：“你要赎回玉杯，我也只能依你。可是你大概不知道，你小姑提前收了我的钱，我办这件事的吃住行也没少花钱，你就这么赎回，我亏大了。”
　　周广源见吴贵有了活口，便说：“我可以赔偿您的损失，您说个数儿吧。”
　　吴贵：“除了本钱，你再赔偿我一千块钱。”
　　周广源：“好，既然您爽快，我就不跟您还价了，就一千块。”
　　吴贵叹了口气：“唉，白忙活一场。”
　　周广源打开皮箱，拿出包金条的包裹：“请您过目。”
　　吴贵验过之后，将五根金条收起来：“损失费给齐了，我就把龙杯给你。”
　　周广源：“那可不成，我已经给了您本金，您就得把龙杯给我。我身上只有两百块钱，我给您打个欠条，三日内保证还清。有雅玉轩和周家大院在，我是跑不了的。”
　　吴贵：“那好吧，我相信周经理是个讲信誉的人，借条就不用打了。”
　　说着，吴贵从一个保险柜里取出龙杯，交给周广源。
　　周广源：“多谢吴经理！”
　　吴贵：“我希望周经理能答应我一件事。”
　　周广源：“请讲。”
　　吴贵：“这件事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周广源：“您就放心吧，家丑不外扬，传出去我们周家就丢大人了。”
　　吴贵：“如果想出手了，我希望周经理优先考虑我。”
　　周广源：“好的，一言为定。”
　　周广源带着龙杯从吴贵家出来，突然犯起愁来，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不能食言。可让他去哪凑那八百块钱呢？他跑了一个下午，认识的几个古玩商都婉言回绝了他。
　　
　　周广源找了家旅社住下，打算给家里打个长途电话，让家里汇钱过来，可这最快也得一个礼拜时间。周广源不愿失信于人，人若失信，就不要做人了。
　　周广源出了旅社想去吃点东西，一天没吃东西，已经饿得眼冒金花了。经过一家商场，见商场门口贴着一张醒目的海报，竟然是北京曲艺团的演出，还有兰晓竹的演出剧照。兰晓竹的剧目是：《黄继光》和《刘胡兰》等剧目。周广源再走过去仔细看海报，浆糊还没干，像是刚贴上的；再看日期，今晚就有演出。周广源心中大喜，有兰晓竹在这里，八百元钱就有希望。
　　周广源坐公交车来到“五一”剧场。看门人听他说是来找兰晓竹的，马上让人进去给兰晓竹传话，兰晓竹很快就出来了。兰晓竹在这里看到周广源，也是异常地惊喜。
　　兰晓竹：“广源，你怎么来了？别说你是特意赶来听大鼓的，那样我会感动得晕过去的。”
　　周广源：“我不是特意来的，你还是别晕，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兰晓竹：“咱俩之间还用得着求字吗？说吧，啥事？”
　　周广源：“我饿了一天了，还是先让我喂肚子吧。”
　　兰晓竹看了下手表：“嗯，时间来得及，我陪你去吃蒸粉吧，就在那边。”
　　周广源：“吃啥都成，我已经前心贴后心了。”
　　兰晓竹把周广源带到一家广式小吃店，给他点了一份蒸粉、一份炒牛河，还要了一份蒸凤爪。周广源边吃边说自己遇到了难处，急需八百元钱。兰晓竹让他不要着急，一会回剧团就能把八百块钱给他凑齐了。
　　兰晓竹是剧团的顶梁柱，又有着极好的人缘，她回到剧团一招呼，众人纷纷掏钱包凑钱，就连剧团的团长都慷慨解囊了。
　　兰晓竹对大家拱手：“谢谢团长，谢谢大伙儿，回到北京我就还大伙儿。”
　　兰晓竹把八百块钱交给周广源。
　　周广源：“你也不问问我借这么多钱干吗？”
　　兰晓竹：“不用问，肯定是用在正经事上。八百元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周广源：“够了，够了。晓竹，谢谢你，我这去办正经事，没时间看你们的演出了，咱们回京再见。”
　　兰晓竹叮嘱道：“自己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周广源心里热乎乎的：“嗯，知道了。”
　　兰晓竹把周广源送出剧场大门，两人分手后，守候在路边的两名便衣警察跟踪周广源上了公交车。
　　广州警方立即把监视情况告知了孟局长，说周广源先是见了一个古玩店经理，尔后跟唱大鼓的北京女演员吃了顿便饭。孟局长对广州警方的人说：“周广源此次去广州情况不明，还望你们暗中监控，既不能让他脱离你们的视线，也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周广源带着八百块钱来到吴贵家，因吴贵不在，便将钱留给了他母亲。其实吴贵一直在跟踪周广源，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就这样让周广源把龙杯带走，太便宜周广源了。证实周广源一个人来广州之后，他便起了歹念，于是召集手下人密谋杀死周广源，夺回龙杯。
　　吴贵在一家小酒馆跟两个助手喝酒。
　　吴贵：“那个姓周的住在迎宾旅社二楼206房间，一定要做得干净点，最好多做一两起，这样就能蒙骗警方。只要你们把那只龙杯完好地交给我，我就给你们各自两根金条，回头我给你们请功。”
　　两个助手点头答应。
　　但是吴贵没有想到，他们的行动完全在警方的掌控之中，在吴贵的两个助手正要进入周广源的房间时，被警方抓了现行。两个喽啰很快招供，警方随后将吴贵抓获。
　　广州警方的行动是在秘密中进行，周广源并不知情。次日一早，周广源买了返回北京的火车票，离开了广州。广州警方将情况告知了孟局长，因吴贵与北京的几起特务案有关，孟局长恳请广州警方派人把吴贵押解北京。
　　周广源平安回来，并赎回了龙杯，周霞这才放下悬着的心。为安全起见，周广源没有把玉杯交给周霞，周霞也不好意思提出由她保管。
　　周霞：“你能安全回来，就是最大的万幸。”
　　周广源：“小姑，从今往后您可别再惹麻烦了。这件事非同小可，要是追不回来，您的罪过可就大了。”
　　周霞：“我知道了，往后再有啥事我都跟你商量。”
　　晚上，周广源大概是太疲倦了，率先躺在了床上。韩玉萍坐到床边，边给他按摩双腿边问：“广源，你急急忙忙地去广州，到底是为啥事啊？这一个礼拜，我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周广源打了个哈欠：“没啥大事，我的一个朋友得了急病，关系很好，我过去探望一下。我困了，先睡了。”
　　周广源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韩玉萍望着周广源憔悴的脸，心疼地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起身拿起周广源的衣服，准备去洗。韩玉萍打开皮箱，想看看里面是否有衣服，却意外发现了一张报纸，便抽出来看，很快看到了兰晓竹在广州演出的新闻报道：北京曲艺团应邀来五羊城演出，著名京韵大鼓演员兰晓竹压轴表演《黄继光》和《刘胡兰》等剧目……
　　韩玉萍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眶里开始积聚泪水，她望着酣睡的周广源心中叹息着：“广源啊，原来你去广州是为了她呀！”
　　韩玉萍不错眼珠地望着周广源，默默地流着泪。以前她只担心周广源心里忘不下陈燕春，现在又增添了新的烦恼和担忧。
　　到了后半夜，突然外面有人敲大门，刘长禄出来去开门。
　　门外是城西分局的几名公安人员，刘长禄问他们找谁，带队的公安人员说找周广源。刘长禄又问是什么事，公安人员说，有个特务案牵扯到周广源，带他去分局询问。
　　分局的几位同志进来后，睡觉轻的杜文泉已经披着衣服出来。
　　杜文泉：“长禄哥，啥事啊？”
　　刘长禄小声地：“城西分局的，来抓广源。”
　　杜文泉也是一愣：“我是南街派出所的所长杜文泉，你们为啥要抓周广源？”
　　公安人员：“不是抓，是找他核实情况。”
　　杜文泉：“核实什么情况，能不能跟我说一下？”
　　公安人员：“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要不您打电话问孟局长吧。”
　　杜文泉点点头，指着北房：“他住在正房，我替你们把他叫出来吧，他的两个孩子还小，别惊着孩子。”
　　公安人员：“那就麻烦杜所长了。”
　　杜文泉走上台阶，轻轻敲门：“广源，我是文泉，有事找你。”
　　韩玉萍打开门，见院子里站着几名挎着手枪的公安人员，顿时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