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这天是礼拜天，阳光很充足。陈燕春把杜母扶到院子里晒太阳，然后把杜母房间的被褥和衣服拿到外面晒。陈燕春在杜母放衣服的炕柜发现一个布包，她很好奇地打开看，惊呆了。原来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杯，上面还刻着龙。就是她这个外行，也能看出它是件宝贝。
　　陈燕春拿着龙杯到他们的房间让杜文泉看，杜文泉也异常吃惊。
　　杜文泉：“燕春，这东西哪来的？”
　　陈燕春：“在咱妈的炕柜里，你也没见过吗？”
　　杜文泉：“没见过。”
　　陈燕春：“哦，既然咱妈不跟咱们说，那我还是赶紧放回去吧，别让咱妈不高兴。”
　　杜母看到陈燕春晒她的衣服，突然想到了龙杯，便进来了。
　　陈燕春已经将龙杯放回了原处。见杜母进来，赶忙迎上去搀扶。
　　陈燕春：“妈，你怎么不晒太阳了？”
　　杜母：“我听见你晾我的衣裳，柜子里有件东西，我怕你碰坏了。”
　　陈燕春：“我看到了，是个玉杯。您放心吧，好着呢。”
　　杜文泉联想到那几起特务案都涉及到周家的龙杯，难道这个龙杯就是周家的传家宝？它怎么会在母亲手里？杜文泉觉得应该问清楚是咋回事。
　　杜文泉来到堂屋：“妈，咱家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啊？”
　　杜母犹豫了一下：“哦，是这么回事，你们可能也听说了，周家有对儿龙凤玉杯，这个就是其中的龙杯。你们的爷爷是为救周老太爷丧的命，周老爷为了还这个人情，就把这个龙杯赏给了咱家。这件事只有周老爷一个人知道，周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千万不要说出去，免得惹是非。”
　　偏偏这么巧，周霞在院子里浇花，隐约听到了杜母的这番话。周霞窃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苦苦寻找的龙杯竟然在杜母手里。明着要杜家肯定不给，只能找个机会巧取了。
　　没过多久，陈燕春怀孕了，她没有声张，打算瞒着杜文泉把孩子做掉。无奈她这次反应明显，被杜母知道了。杜母悄悄对杜文泉说：“文泉，燕春有了，你可别再惹她生气啦。”
　　杜文泉乐得合不上嘴：“嗯，您放心吧，我保证事事顺着她。”
　　睡觉前，杜文泉一反往常地轻声细语：“媳妇，辛苦你啦。”
　　陈燕春：“别这么贱不拉几的，我不习惯。”
　　杜文泉：“干吗瞒着我？”
　　陈燕春：“瞒你啥了？”
　　杜文泉摸了摸陈燕春的肚子：“有儿子了呀！”
　　陈燕春：“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咱妈眼睛不好，两个孩子够让她操心劳神的了，如果再生一个，她老人家哪受得了啊？而且，也影响咱俩的工作。”
　　杜文泉紧张起来：“你想干吗？”
　　陈燕春：“我的意思是，还是不要了。”
　　杜文泉：“你敢！”
　　虽说杜文泉是一名思想进步的党员干部，但是在传宗接代这个问题上，他还残留这封建思想。杜家三代单传，不能到他这里断了香火，那样他会觉得矮别人一头，腰杆子不硬。可这话又不能说出来，说出来肯定让陈燕春撅回去，那样就没退路了。
　　杜文泉：“燕春儿，我想你清楚，苏联老大哥搞社会主义比咱有经验，他们之所以成功，就在于他们大力倡导多生孩子，多生孩子的女人还被颁发英雄母亲勋章。英雄母亲，你听听，多伟大的称呼。毛主席也说过：人多力量大。现如今咱们国家正在轰轰烈烈地搞建设，搞建设就需要人，接革命的班更需要人。否则怎么搞建设？怎么发展社会主义？怎么保红色江山？如果都嫌麻烦，都怕辛苦劳累，都怕影响工作，你不生，她也不生，人口怎么增加？我们是党员干部，可不能在这方面当落后分子啊！燕春同志，你想打掉孩子，说明你的思想有问题，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陈燕春：“你少拿这些大道理压我！我身体本来就不好，两个孩子都累得吃不消，再增加一个，你就不担心把我累死吗？”
　　杜文泉：“好，我不跟你讲大道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得跟咱妈商量一下吧？”
　　陈燕春没做声，杜文泉以为陈燕春改了主意，也就不再说了。
　　陈燕春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她知道杜母肯定不答应，所以她决定只能先斩后奏。几天后，陈燕春偷偷地去医院做了人流，尔后才告诉杜文泉。
　　杜文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什么？你把孩子做了？你……”
　　陈燕春：“对不起文泉，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吧。”
　　杜文泉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还是打我自己吧！我说陈燕春同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自己个儿做主呢？你不知道咱妈做梦都盼孙子吗？你……”
　　杜母颤颤巍巍地过来了：“文泉，我说的话你忘了吗？”
　　杜文泉带着哭腔：“妈，儿子没忘，是……是燕春把孩打掉了。”
　　杜母身子一软，杜文泉赶紧上前抱住母亲，将母亲搀回她的房间。陈燕春赶忙跟进来给杜母倒了杯温水，端给杜母。杜母摇了摇头，让他们都出去，她想一个人呆着。
　　
　　八月十五快到了，周霞想改善一下伙食，天不亮就带着两幅字画来到了城西的鬼市。孙冉和货郎正在鬼市淘换宝贝，看到周霞，货郎立即把孙冉拉到一个黑暗处。
　　货郎压低嗓音：“头儿，大鱼来了。你看，那个阔太太派头的女人，就是周广源的小姑。”
　　孙冉兴奋地点点头：“台湾那边又催了，你得加紧行动了。”
　　货郎：“放心吧。”说完，尾随周霞而去。
　　货郎把帽檐压得很低，走到周霞身边：“小姑奶奶，别来无恙啊？”
　　周霞吓了一跳，看清是货郎，手便抖了起来：“你，你怎么还……”
　　货郎示意她不要说话，周霞惊慌地四处张望，生怕突然出现便衣警察，那可就完蛋了。
　　货郎把周霞拉到一所房子的拐角处，低声道：“小姑奶奶，我可是给了你订金的，你不会忘了吧？”
　　周霞：“没……没忘。”
　　货郎：“我要的龙杯呢？”
　　周霞：“还没……没找到。”
　　周霞心里慌乱急了，自己收了货郎的银元，原本以为他不敢再出现了，没想到他的胆子这么大。
　　货郎翻着白眼：“小姑奶奶，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不把东西给我，我就给公安局写匿名信，告你是特务。”
　　周霞：“我……我真没找到。”
　　货郎：“你每次跟我接头我都记着呢，公安会相信我的举报。”
　　周霞眼睛一瞪：“你甭逼我，逼急了我，咱就鱼死网破。”
　　货郎：“你不怕是吧？好呀，那我就拉上周广源和韩玉萍，连他的丈人韩永年也都拉上，我够本带拐弯儿。而且，你对政府隐瞒了你家的藏宝密室，这是要罪加一等的。”
　　其实，货郎并不确定周家是否有密室，而是在诈周霞，因为古玩商的家里大都有藏宝密室。
　　周霞害怕了，特务都心狠手毒，啥坏事都干得出来。
　　周霞：“我没骗你，我是真没找到，你再多容我几天成不？”
　　货郎：“这样吧，我给你一周时间，时间一到我就去你们家找你，咱们一手钱一手货。”
　　说完，货郎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霞愣了一下，然后悄悄跟了过去。周霞打定了主意，要先下手为强，看看货郎住在哪里，然后去派出所报案。自己主动报案，派出所就不怀疑她了。
　　货郎和孙冉走得很快，周霞怕被他们发现，不敢跟得太近。到了一个胡同口，孙冉跟货郎分了手，周霞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跟踪货郎。见货郎进了春风旅社，周霞这才离开，直奔南街派出所。
　　周霞走到南街派出所门口，却突然停下了。龙杯虽然是周家的传家宝，可密室里的那些宝贝更值钱啊。如果我报了案，货郎要是把密室供出来，那些宝贝就都得被没收，全家人也都要倒霉。为了周家，还是把龙杯给货郎吧。况且龙杯眼下在杜家，杜家肯定不会还给周家的。周霞想到这里，转身快步离开了。
　　回到家里，周霞的心依旧很紧张，但她只能孤注一掷，只有从杜家偷出玉杯卖给货郎，周家才能保平安。第二天周霞便有了绝佳的机会，杜文泉上班走了之后，陈燕春带着杜母去医院看医生，把杜红和杜兵托付给了刘家。
　　周霞见院子里没了人，便悄悄进了杜家，很快就在杜母炕柜里找到了包龙杯的丝绸包。周霞顾不上打开看，把丝绸包塞进怀里，迅速出了杜家。周霞以为没人看到，其实她进入杜家的时候，就被张秋芬看到了。张秋芬一直在厨房的门缝里观察着。张秋芬很是纳闷，周霞这样鬼鬼祟祟地去杜家干吗？张秋芬不愿意多事，没有声张。
　　周霞回到自己屋内，打开丝绸包，终于看到了周家的传家宝之一的龙杯。
　　周霞捧着龙杯感慨异常，这可是乾隆爷赏给周家的啊！为了它，老太爷险些被强盗绑了票，还赔进去个老账房。或许这就是龙杯去了杜家的缘故，也或许另有隐情。尔后，周霞又去祠堂烧香磕头，祈求列祖列宗宽恕她，因为这件传家宝就要从她手里离开周家了。
　　随后几日，周霞一直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她很少出门，也不和人说话，躲在后院的房间里唉声叹气。韩玉萍以为她病了，过来探问：“小姑，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周霞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话。
　　当晚，韩玉萍把周霞的情形告诉了周广源，周广源也觉得奇怪，便到后院探望周霞。
　　周广源：“小姑，您这又跟谁怄气呢？”
　　周霞摇摇头，突然掉下了眼泪。她不能说出事情，那样的话，周广源肯定会阻拦她卖龙杯的。此事，她只能独自承担，绝不能连累周广源。周广源毕竟是周家的顶梁柱，他可不能倒。
　　周广源：“您别哭呀，有啥委屈跟我说。”
　　周霞擦干了眼泪：“广源，你们不用担心，我没病，也没人欺负我。我就是心情不好，因为我想你爸你妈了。”
　　周广源将信将疑，却又不便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