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上当受骗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不觉间，秋生在忙忙碌碌中迎来了第一批野鸭出栏，他瞅着一个个肥嘟噜，“嘎嘎”乱飞乱叫的野鸭笑逐颜开，几个月的幸苦和汗水总算开花结果了。
　　初冬的一天，秋生雇了一辆汽车把成品野鸭拉到了省城，因为路上堵车，到养殖场的时候已经午夜时分，秋生找了个旅馆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养殖场大门口儿。养殖场大门紧闭，死气沉沉。秋生扒着门缝往里瞅，院子里静悄悄，空无一人，秋生顿生窦疑，有种不祥预感突然袭来，心里开始打鼓，正在此时，一辆辆售鸭车接踵而来。太阳升得老高了，养殖场的门仍旧紧闭着，有个性子急的人“哐哐”踹门，但踹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别踹了。”一个晨练的老人说，“你就是把门踹烂喽，也不会开，里边根本没人，一个月前都搬走啦。”
　　秋生一听这话如五雷轰顶，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他木雕泥塑一般愣在那儿。其他卖鸭人情绪激愤，一个个喊爹骂娘，场面一片混乱。
　　有人提议进养殖场里面看看啥情况，众人一呼百诺，人多力量大，那扇门终于“咣当”一声四敞大开，人们蜂拥而进。养殖场里面空空如也，鸭棚破烂不堪，院子里生活垃圾随处可见，一片狼藉。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找广播电台去，是他做虚假广告坑了咱们。”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扯着嗓子嚷嚷。
　　人们群情激愤：“对，讨个说法。”
　　“走。”
　　“不能就这样算了。”
　　俗话说：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走。经人一煽动，秋生和其他养殖户开着车浩浩荡荡来到了省广播电台。省电台大门口儿有兵站岗，他们进不去只好在门口儿大声叫喊，最终惊动了台领导。台领导是个白发老者，文质彬彬，说起话来慢声细语：“怎么回事啊？”
　　“我们都是因为听了你们电台的广告，才上当受骗，你们必须给我们个说法。”秋生理直气壮地说。
　　白发老者心平气和地说：“小伙子，说话要有头有尾，你天上一句地上一句把我弄懵啦，什么上当受骗啊？你把话说清楚好吗？”
　　秋生刚才情绪激动，听了台领导的话，他觉得有些后悔，等心情平静下来，秋生将由来向台领导述说了一遍，台领导听了“噗嗤”一声乐了：“按你的思维逻辑，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罪魁祸首是吧？小伙子你如果这样想的话是错误的，我们是省级新闻单位，发布广告是严格按着广告法行事的，你若觉得哪里不妥可以到法院起诉，不能在此起哄，当然啦，对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尽快报警，让骗子早日绳之以法。”
　　秋生觉得台领导说的有道理，于是二话没说离开了，其他人见秋生走了，也纷纷撤去。
　　秋生让司机把车停在僻静的地方，他下了车找了个旮旯撒了泡尿，因为憋的时间长了，尿一下子放干了，生理出现反应，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秋生刚提上裤子，还没系腰带，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头儿朝他走过来，一边撕罚单，一边说：“这里是撒尿的地方吗？”
　　秋生自知理亏，脸一红，说：“对不起，实在憋不住啦。”
　　“憋不住尿裤里啊，罚款十元。”
　　“大爷，请你高抬贵手。”
　　“不行。”
　　秋生很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给了老头儿十元钱，苦笑着摇摇头：“活人真的让尿憋死啊。”
　　“秋生，咋办呢？”司机还没等秋生上车急切地问，“总不能在这里瞎转悠吧？别人还等着用我的车呢。”
　　秋生心里火烧火燎，一时没了主意，他不想把鸭子拉回家去，那样的话实在丢不起人，不拉回家，这些“嘎嘎”叫的鸭子怎么处理呢？正在他犯难之际，司机问：“这里有亲戚吗？”
　　“有。”
　　“先把鸭子放在亲戚家，然后慢慢想办法吧。”
　　“这……”秋生一个劲儿挠头皮，“好吧，只有这样啦。”
　　傍晌午头儿，秋生指引着车七绕八拐终于来到了春兰姑家的楼下。秋生让司机在车里等着，自己“噔噔”上了楼，叩响了春兰姑的门，片刻门开了，春兰姑呆望着秋生，惊讶地问：“秋生，你咋来了？”
　　“姑。”
　　“快进来，快进来。”春兰姑热情地拽着秋生的胳臂，“春兰呢？”
　　“姑，春兰没来。”
　　“这孩子，大半年啦也不知道来看看姑，是不是把俺给忘了？”
　　“她哪敢啊，只是太忙抽不出身，等忙过一阵子，我一定让她来看你。”
　　“你小子还为她找理由。”春兰姑笑嘻嘻地说，“那你咋有空来啦？”
　　秋生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向春兰姑说了来此经过，春兰姑听罢双眉紧锁，一脸愁容：“你说说，这该咋办呢？”
　　“我姑父呢？”
　　“去外地了，今天也许回来。”春兰姑思索了一会儿，“要不这样吧，先把鸭子卸下来放这儿，现让人家司机回去，再想法吧。”
　　秋生感激地说：“给姑添麻烦啦。”
　　“瞧你这孩子说啥话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卸完车，吃过午饭，秋生拉着司机的手说：“大哥，对不起了，耽误你时间啦，车费回家给你行吗？”
　　“说啥呢，咱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但你的为人我了解，不怕你赖账。”司机说着拍拍秋生的肩膀，“不要着急，顺其自然吧，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谢谢大哥，麻烦你回去给我媳妇捎个话，卖完鸭子我立马回家，在这里有姑照应着，她不必担心。”
　　“你就放宽心，我一定把话给你带到。”
　　司机走了后，春兰姑去找房子了，这么多鸭子一时半会儿卖不了，总不能凉在空地吧。秋生独自待在家里，思前想后，唉声叹气，这些年来总摆脱不了厄运的魔掌，他忽然想起“人生由命，富贵在天。”这句格言，不由得心里一颤：难道我天生就是穷命吗？
　　傍晚，春兰姑回来了，她找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又请左邻右舍帮忙把鸭子运过去，待一切收拾停当，秋生才长长出了口气。
　　
　　“当——当——”墙上的挂钟机械地响了十下，春兰姑打了个哈欠，说：“天不早了，你累了一天，洗洗早点儿睡吧。”
　　秋生尽管有些疲惫，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再等会儿，姑父还没来呢。”
　　“回不回来也说不准，你去睡吧。”
　　娘俩正说着呢，春兰姑父开门进来了，见到秋生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你这个小兔崽子……”
　　秋生心里热浪翻滚，他殷勤地帮春兰姑父弄好洗脸水，嬉皮笑脸地说：“我这勤务兵咋地？”
　　“不怎么地。”春兰姑父洗了把脸，“水太热了。”
　　春兰姑冷风热潮说：“你呀，天生没有享福的命，秋生好不容易伺候你一回吧，你还嫌好道歹。吃饭了吗？”
　　“没呐，火车上的饭贵得吓人，我随便吃了点心。”
　　“我做饭去，你爷俩唠吧。”春兰姑上厨房里去了，随后传出锅碗瓢盆的叮当声。
　　春兰姑父打开行李包取出一瓶老白干儿和地方特产，说：“这次出门真不容易，东跑西颠事也没办成。哎，秋生，你养的野鸭怎么样啦？”
　　经春兰姑父这一问，秋生感到脸发烧，叹了口气说：“鸭子养的不孬，这不我来卖鸭子嘛，谁知养殖场的负责人跑得没影了，害得我们这些养殖户有苦无处诉。”
　　“怎么会这样呢？”春兰姑父惊讶之余，安慰秋生说，“只要有鸭子，大不了自己卖，赚多赚少的事。”
　　春兰姑炒了两菜端上桌，说：“秋生，陪你姑父喝上杯，不吃不喝啥事儿也顶不了，摊上事儿要想得开。”
　　春兰姑父启开酒瓶倒了两杯酒，说:“小兔崽子，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去年咱摊上那么多事儿，不也过来了吗？”
　　“就是，干啥事有一帆风顺的呢？”春兰姑顺着春兰姑父的话说，“秋生晚饭没吃，一个人坐在那里长吁短叹，我劝了他半天，现在缓过劲儿来了。”
　　春兰姑父端起酒杯：“来，咱爷俩先走一个。”
　　秋生顺从地喝了一口，酒劲儿太大了，呛得秋生激烈地咳嗽起来，鼻涕眼泪一块儿往外流，春兰姑父看着秋生狼狈样，笑得前仰后合。
　　秋生用卫生纸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呲牙咧嘴地说：“好家伙，这酒真够劲儿。”
　　“这是正宗的老白干，六十多度呢。”
　　爷俩唠了会儿秋生的事，秋生突然问：“光说我的事了，你的事怎么样啊？”
　　“是啊，出去一趟咋样了？”春兰姑迫切地问。
　　春兰姑父嘿嘿一笑：“没办成，权当旅游了。”
　　“看见了嘛，你姑父多心大量宽，秋生以后多向你姑父学学。天不早了，爷俩喝完休息吧。”春兰姑说完哈欠连天，“我去睡啦。”
　　春兰姑父小声说：“你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天塌下来不管她的事，头沾枕头就着。”
　　“姑和我说过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正如你所说世事难料，和你比起来我差的太远了。买野鸭的时候多亏听了姑父的话，要不然损失更大啦。”
　　“其实，一个人经历的多了也就变得更加谨慎，自我下岗以来，为了生活卖过菜，拉过煤球车，在火车站摆过饭摊，耳闻目睹的事多了，思想‘滑’了，一些事悟透了。我这次去广东就差点儿落入骗子精心设计的圈套。”
　　“怎么回事？”秋生饶有兴趣地问。
　　春兰姑父苦笑一下，摇摇头说：“上次你来的时候，我不是在火车站摆饭摊吗，虽然生意不大，赚钱也不多，但收入比较稳定，没有大风险。俗话说，人心无足蛇吞象。十天前，我收到一个朋友的来信，他说传销化妆品来钱特别快。起初我没当回事，可经不住朋友三番五次来电话说到他那里实地考察考察，我抹不过面子就去了广东。朋友热情地接待了我，并且把我安排住进了星级宾馆。”
　　“你这个朋友真够意思。”秋生羡慕地说。
　　“够意思个屁！”春兰姑父情绪波动，“你听我慢慢说啊。我在宾馆里住了一晚上，朋友就拉我去参加传销会。宾馆会议室里座无虚席，一个中年人讲传销的利益分析报告，听得人们热血沸腾，高呼口号。我心里起疑，天上会掉馅饼吗？投资几千块，获利十几万元，卖几瓶化妆品就能成富翁？我断然地离开了会议室，朋友见我不买账，终于原形毕露，他派人把我看起来。一天夜里，我趁看我的人睡着了才偷偷跑出了宾馆。咳，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想到朋友会骗我呢。”
　　秋生义愤填膺，说：“畜生！”
　　“秋生，这些事不要告诉你姑啊，她会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