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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港湾传奇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19-12-01 09:01:30      字数:3918

  此刻,他听着外面的浪涛声哗哗的响得更响,船身左右摇晃摇摆得厉害。他借着乳白色的微弱舱壁灯,伸手看了看表,已经下半夜三点钟了,也就是说再过两个小时,轮船就要进港了。他顿时惊醒地弯起身来,两眼睁得大大的,在红黄色的舱顶灯下,他托起身来逐个地看看还没有睡醒的旅客们。当他见确已无人醒着,没人注意到他的行动时,便蹑手蹑脚地跳下床来望着黑晶晶的窗玻璃又愕了一会。他似乎怕人家发现他,怕有人来阻拦他犹犹豫着,心里焦急地痛苦地决定着什么。最后他想悄悄地起来,向窗外张望了一下,望望外面是不是有人?见没有人,他就想悄悄地出去。
  但客轮怕夜里有人跳海发生事故,为安全起见,都把舱门关牢了,旅客要大小便船舱里有厕所。你要想到甲板上去只有从铁窗爬出去。而一般的外面对海的船舱是圆形的而且很小,人是钻不出去的。但这个三等舱窗口却较大,而且是方的,大概是这个窗外面是船舷甲板,不是海洋,设计师们考虑人们不会去跳这个窗洞。所以窗口较大,只要扒开窗边的卡把,就能拉开铁窗,人就可以从方窗口跳出去。这是轮船设计工程师疏忽呢或是考虑其他原因呢?难道乘三等舱的人不会去跳海自杀?难道跳到甲板上的人不可以再到船边去跳海?我们一时无心去研究这个问题。
  现在,这个从三等舱悄悄起来的旅客,先去拉拉门,却发现门是被反锁着的,天没有亮,客人想从里面出来,只能从窗口跳出来。这时,那人望了一下那铁窗把手,又望望了床上一个个已经睡熟的旅客们一下。见床上没有人醒着注意他,他使一把劲,拉开沉重的铁框玻璃窗把手,推开铁窗,顾不得寒冷的海风迎面吹来,一手托着窗门,一手扳住铁窗边,低着头钻出窗洞。待跳到外边船舷走廊,然后顺手推拢窗门。
  这时轮船正在迎着风浪行驶,他来到船舷边甲板上,尖利的海风直向他扑来。虽然已经是五月,大海上的风还是很冷的。但他只穿着棉毛衫裤似乎并不觉得冷,仿佛体内有股激流在奔腾,直冲他的脑壳。他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地走到船舷边,似乎他已经不需要考虑什么,到现在为止他什么问题都有已经考虑过了,他盲目地似行尸走肉地向亮着航行灯的驾驶台和黑越越的后甲板望了好一会,看有没有人发现他。其实在高高的五层楼高的驾驶室上船长和大夫他们只顾航行的前方,不看下面甲板的。此时其他船上一时没有值班的员工,也都回到舱内休息去了。看看没有响动,他觉得没有人注意他,他对着哗哗地咆哮的黑沉沉的大海默默地站了好几分钟,似乎在作最后的思想斗争,然后他深深地向大海喟叹一声,悲哀地说了一句什么话,但谁也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来到船边,咬一下牙齿腾空向前一跃,向着哪无边无际的黑沉沉的大海跳去。
  虽然浪涛声和机舱的柴油机声很响,但那从轮船上一个人落水的“嗵”的一声响亮的声音还是震醒了个别的人们。
  “有人跳海啦!有人跳海啦!”他偷偷跳窗出来和现在跳海的行动还是被同室的旅客们发现了。乘警立即按响了警铃,一分钟后,轮船根据船长的命令从前进一倒到前进三,航速很快慢了下来,并且调头一百八十度,向着刚刚开过来的航道开回去。船上的驾驶甲板和主甲板的探照灯一齐开起来。强烈的光柱一支支射向黑漆漆的海面扫照。船长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向海面上循着探照灯的光柱向周围大海仔细地观察,大副二副也在探照灯扫过的波涛滚滚的远近海面上用望镜仔细观察,但是他们似乎看不到什么。五分钟后,“嗒嗒”两声,两只救生艇下到海里,同时绕着轮船周围前后左右寻找海面上有无漂浮物。但遗憾的是此时风大浪高,两只救生艇下去在波浪里时显时隐的,更不可能看清浪涛中一个小小的人影了。轮船打了一个圈找不到漂浮物找不到人只得扯上救生艇又回原路加速前进了。因为轮船要为三千多名旅客负责,在原地多转了就会延误到达目的港靠码头的时间。轮船不可能为一个轻生的人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
  待轮船恢复正常航行后,乘警和服务员带着船长等有关的人员来三等舱,看跳海人的遗物,从同室的旅客中了解跳海者的情况。人们告诉他们这个旅客上船后种种行动就很古怪。他上船后,总是唉声叹气,听他辗转反侧没有好好睡过,像是有重大心事似的情况。警察打开他放在床铺角落里那只瘪脱脱的旅行袋,就只有吃剩的一包方便面和一支牙刷一支牙膏,还有一只手表;再有就是他扔在床上的那套蓝色涤纶中山装,和一条三合一的裤子和毛线衫。此外袋里一只皮革子里面只有三元多钱和几斤全国粮票、还有一只信封。乘警拿过那封信一看信封上写着:“东海船厂卢际云收”,下面的落款是“吴起路”三个字。可是信封里面是空的,没有信纸,其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不过,这个跳海的旅客从什么地方来大致可以寻找了。因为信封上写着东海船厂。他们的轮船是去东海市的,东海船厂在浙江省都是有名的,这很容易查到。
  
  凌晨七点钟光景,东海船厂总机接到市港务局水上派出所的电话。那时候还没有程控电话,各级电话一般都用人工连接的,所以一个单位有十几台电话机,就有总机值班电话员。这时港务局的总机电话打到东海船厂的总机说:你厂有个叫卢际云的人从上海乘荣鑫轮船回来时,在半路上跳海自杀了,请速派人来验证死者遗物。总机小陈姑娘听了大吃一惊,轮机车间支部书记芦际云昨天才见他在厂里会议室开会,因为会议室就在她总机室隔壁,她看见过来开会的人。她昨天还看见卢际云来参加中层干部会议的,怎么夜里突然跑到轮船上去跳海了?他好好的一个干部,怎么一下子会想到上海乘船去自杀?这么快他又是怎么到上海的?是什么时候去的?总机小陈忙问:“你们怎么知道是我们厂的芦际云?”对方说:“从跳海人的遗物里一只信壳上写着的。”
  “信壳?”
  对方迟疑了一下:“哦,下面还写着一个名字,叫吴起路。不知道这封信是人家寄给他的还是他寄给人家的?”值班总机小陈考虑大概是吴起路了。但小陈姑娘对这个名字也很陌生。几千人的一个大厂,她不可能知道每一个车间工人的姓名。她日常连接的电话,主要是厂领导与下面各科室和车间的负责人与厂外的电话。偶或也有工人家属有急事来电话叫人的,但是不多。所以对车间工人的名字是不大熟悉的,于是她便去集体宿舍敲轮机车间支部书记兼车间主任卢际云宿舍的门。卢际云是杭州人,家属不在厂里,也住在集体宿舍里。门一开果见卢际云睡在宿舍里,于是她便惊惶地告诉他,刚才港务局水上派出所打来电话问有没有吴起路这个人。
  “吴起路?有呀。他是我们车间装配一班的钳工。”卢际云睡眼惺忪地望着总机小陈姑娘吃惊地说,“吴起路怎么啦?港务局水上派出所深更半夜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卢际云吃惊了。
  “水上派出所说吴起路在轮船上跳海自杀了。”
  “啊——”卢苇际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立时去找管行政事务的李副主任。
  卢际云敲开李副主任宿舍的门,把情况向他一说,李副主任也愕得张口结舌,两个人忙去敲吴起路住着的集体宿舍的门:“吴起路在不在?吴起路!”
  一个工人披件外衣起来开了门。他茫然地望着进来的人:“李副主任,这么早你找什么人?”
  李副主任也不说话,闯进吴起路的宿舍,就提着手电筒直照着吴起路的床铺,一见吴起路的床铺上果然没有人,他顿时惊慌起来:“吴起路到哪去了?吴起路……”
  “什么?找吴起路?吴起路不是早两天请假调休去了?”睡在同室的那个同班工人抬起头来对他说,“李主任,吴起路回家调休不是在你地方请的假?”
  “啊?哦……”李副主任这才想起来五一节前,吴起路是来找自己请过假的,还对他说他可能会迟来几天调休几天。刚才一紧张自己也忘了。
  “吴起路怎么啦?他出了什么事?”同一幢宿舍的工人们这时听到叫喊声都起来,大家关心地问李副主任。
  “哦,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事。”李副主任和卢际云赶快从集体宿舍出来。
  “那肯定是吴起路无疑了。”走到门外李副主任跌足说。
  “嗳呀,好好的人他怎么会去跳海?”卢际云感到非常纳闷。他只得乘早班车到城里港务局水上派出所去一趟了。
  天一亮这消息在厂里不征而走。全厂的人都知道了。
  “听说吴起路跳海自杀了?”
  “哪个吴起路?”
  “轮机车间钳工装配一班的。”
  “死了没有?”
  “肯定死了,跳到海里的人还会有活的。”
  “他为什么要去跳海自杀?”
  “谁知道。听说这个人平常闷声不响只顾干活的。”
  “奇怪,如今没有啥政治运动,好好的人有什么事想不通要去跳海呢?”
  有人说又是一个范云云。
  范云云原是东海市海洋渔业公司的一个组织处女干事。去年因揭露领导招工中营私舞弊受领导威胁而在甬江轮船上跳海自杀。事迹曾登载在《人民日报》上。
  “人家洋海洋渔业公司范云云被领导逼得走投无路了才去跳海的,可他是为了什么呢?”
  “谁知道呢?”
  “也许轮船上弄错了也说不定,吴起路怎么会去跳海?一个平时不声不响埋头干活的老实人。”了解他的工友们为他侥幸地猜想说,“可能是港务局派出所弄错了。”
  可是,等傍晚轮机车间支书卢际云从港务局派出所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跳海的真是吴起路这个人。因为老卢在那里看到了吴起路节假日时常穿的那套涤纶中山装和三合一裤子,也看到了他回家时常年提来提去的那只人造革旅行袋,还看到了他写的那笔迹熟悉的信封和他的工作证;再听船上乘警向他们描述的长相和个子,这人的形象完全和吴起路相符。
  当卢际云把这一不幸消息告诉吴起路的师傅——装配一班班长包师傅的时候,刚从海上试航回来的包师傅一时也懵了。
  “什么,这是真的?小吴他怎么会去到轮船上自杀?”
  可是车间书记带来的吴起路的遗物不得不叫包师傅相信。当他看到吴起路放在班组休息室当作桌子的工具箱上的考勤表和原子笔整整齐齐放在那里,包师傅更加吃惊。再一看他穿过的工作鞋也放在那里,他从车间工具室里借来的工具也都还掉了。这说明他早就作好离开车间的打算了。包师傅立时声音哽咽了:“小吴,小吴,你这是为啥呵……有啥心事为什么不给我讲,好好的人你怎么会去跳海……你爸妈知道会是多么地难过,他们白养你二十多年了,我也白带你五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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