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澽水往事>第四回 赛翼德

第四回 赛翼德

作品名称:澽水往事      作者:程永庄      发布时间:2019-11-27 15:55:45      字数:3945

  韦婆子欢喜来提亲,聚鹏听后却失了魂落了魄。婆子不由奇怪,别人遇着洞房花烛,高兴得鼻子眼窝都似在笑,这程章京为何却慌了神?更何况人家姑娘还是相府的千金。
  其中的蹊跷,还得从姑娘“赛翼德”的诨名说起。这相府的丫头芳名本唤作宁彩莲,家中最小,自幼爹娘便当作男儿来教养。只因她从小不喜女红,专爱男儿骑马射箭那一套,加之力气又大,江湖人视为女张飞再世,遂送了个“赛翼德”的绰号。
  宁彩莲姑娘原本嫁过一个副将,不知为何新婚头夜,却将功夫了得的副将打得抱头鼠窜。那副将斗她不过,死活不肯和她过,宁彩莲姑娘只得又回到老爹家里,好几年都没人相中。宁相老两口那个愁呀,她却反倒逍遥自在,整日任性棍来棒去,时间一长众人便把她芳名忘了,只记了赛翼德这诨名。
  那抡刀耍棍的武将尚且降不住,聚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是对手,难怪韦婆子话还没说完,便头摇似拨浪鼓:“婆婆为何要多事提这门亲?若是这样,当初就不该荐你到宁相府里去做工。”他这话说的刻薄。
  想这婆子晚年丧夫,膝下原有一女,不料却被南路来经商的汉子拐走,剩下婆子一人,孤苦伶仃住在这皇城巷里,平日单靠说媒拉纤弄两钱糊口,日子过得委实紧巴。自从赁了她房,便日日在聚鹏面前哭穷,磨得聚鹏心软,荐她到宁相府里做些零碎杂活贴补家用,不料油嘴滑舌老毛病不改,说媒竟说到聚鹏头上,恨得聚鹏牙咬咯嘣。
  那料婆子却反过来大吐冤屈:“程章京这是要冤枉死人,这亲事那是我老婆子没事揽下,分明人家宁彩莲姑娘相中,央我与你传话。”聚鹏一时哑口,这整日行走官场,见了谁都点头哈腰,自个哪还有活泛气,不知咋就让宁彩莲姑娘相中?
  “婆婆快莫乱讲,人家姑娘挺英姿飒爽的一个,咱哪里配得上。”
  岂料婆子却诡谲一笑:“婚姻的事只有你们当事人清楚。”心说你问我,叫我问谁去,还不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直羞得聚鹏:“莫非整日抡刀耍棍玩累,拿咱这穷书生开涮,新鲜劲过去也就弃了?”
  婆子却不这样认为:“我看不像!你不知,自你走后这几十日,就没消停过,天天拐弯抹角打问你。”聚鹏:“这可就奇了怪了,好干无事打探我做甚?”婆子:“这还不明白,害上相思病了呗。”
  见婆子死活都不撒手,他灵机一动:“哎呀,大事不好!从生辰八字上,人家姑娘反倒大了我三岁零六个月,恐不般配。”故作震惊。没想到婆子却答:“已经请人合过了,正合茬,挺般配!女大三抱金砖,世上哪能遇着这么好的姻缘!”
  婆子今儿看来算是吃定他了,逼得聚鹏无法,只好又使缓兵之计:“那也得亡妻满百日后,禀明父母大人再作定夺,婚姻大事由不得我自专。”婆子:“那是自然,程章京可即刻修书,只是婚期却大可不必拖延。”聚鹏:“这怎么行?”心说哪有你这般说媒的,硬把人往我怀里塞!“洞房花烛,大美人送上门,有什么行不行的,就是宁相两口也是这意思。”婆子却说。
  直唬得聚鹏“啊呀”一声后,便没下文,他算彻底被拿捏住了。谁的账都可不买,唯独宁相,那是万万不敢得罪的,自个的官路前程还在人家手里捏着,那能因小失大。心内虽老大不情愿,却还是唯唯诺诺修书去了。
  哎!这倒弄下啥光彩事。早知有人惦记,当初在家里即就看不上别家的姑娘,也该把碧云的妹子碧月续了弦,小姨子比其姊还能诗善画。
  如今既然抵赖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娶了,却只要提起赛翼德这诨名,便不由两腿都打哆嗦。婚后没几天,便言说时局不稳,将赛翼德送回韩地老家。可怜赛翼德新婚燕儿即守空房,好在她眼大心大,也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再说过惯相府深宅大院日子,也想落个自在,在乡间多逍遥几日。
  河湾聚鹏娶回一房会耍拳弄棍的婆娘,着实令澽河川道人大开了眼界。大清早,赛翼德即骑马沿官道来回豕突,吓得路人纷纷躲避,指指画画,都说聚鹏抱得一只雌虎归。
  其实有一个人更气恼,那便是开裆裤孝勇。过去吆五喝六惯了,如今赛翼德一来便没他什么事,学鹏、碎球、黑猪、三棱子一帮,全跑去看这京城来的“武把式”。孝勇那个气呀,不等天明即跑到村口老皂荚树底,隔空用牛皮筋设了一道绊马索,躲于树后专等赛翼德。
  天刚露白,巷道即传来“滴、滴、滴”的马蹄声,赛翼德一袭红袍如箭袭来。孝勇不由暗自高兴,今儿有你张怂好看!不料却未停便过去了,孝勇好生纳闷,跑出来一看,那索竟不知何时早已断作两截,茬口齐刷刷,分明用利器割断,正犯嘀咕,身后却传来一声喝:“瞎怂,弄啥?”急回头,却原来赛翼德不知何时已摸到身后,不亏练家子,连一点响动都没有。骇得孝勇头发丝都竖起来:“没弄啥,玩。”赛翼德不由杏眼圆睁:“恐怕不是玩,是给人使绊子!”孝勇却反倒得意头一扬:“绊你又咋了?今儿算你走运。”活脱脱和他爹程老六一个德行,头扬,脖项板筋冒,一副不服人的骡马相。
  赛翼德顿时肺气炸:“说你还不服,绊人,还绊出理了?”孝勇:“就不服,就有理,有本事比划比划。”把个赛翼德简直笑拧成一朵花:“咋个比?就你巴大点个子,还不够我一巴掌。”孝勇:“当然不能让你以大欺小,是这,你敢站着不动让我打三拳吗?”
  听得赛翼德不由捂嘴乐:“慢说三拳,就是三十拳,谅你也打不中。”习武十余年,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孝勇:“若中了呢?”赛翼德:“我随聚鹏管你这开裆裤娃叫爷,若不中呢?”她反问了句。孝勇:“九爷我甘拜你为师,看招!”呼哧竟朝裆间打来。
  赛翼德何等人物,哪能不识他这指裆捶厉害,只一个旱地拔葱,手一托,腿一张便从他背上跃了过去。孝勇反倒扑了空,摔了个猪啃食,满嘴的泥巴,高兴的赛翼德拍手笑。孝勇急了,如头发怒的牛犊,说时迟那时快,摊开双掌便朝她下腹部袭来。他这招够狠的,谁知赛翼德却只一个闪通背便轻轻跳出划外,又躲过他一掌。
  孝勇站定后却未反扑,只高喊:“你公公来啦。”赛翼德赶紧回头,正纳闷人在哪儿?不料却如饿虎扑食般席卷而来,两只铁拳离她当胸只剩半尺,想躲已来不及,急将双腿一压,一个太极起势使了出去,双臂只一攉,瞬间即将他招儿化了。
  孝勇双臂触到那胳膊,竟如同碰到铁砧上,硬生生被弹出三尺开外,嘴中却喊:“中啦!挨身啦!”真是顽劣到家。直气得赛翼德:“碎怂哪学的下三滥本事?指东打西搞偷袭,不算!”孝勇却眼一瞪:“你耍赖!”赛翼德:“你在先!”孝勇:“我那是计!”赛翼德:“使计不算!”今儿硬被这开裆裤娃算计了,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孝勇:“就算!”赛翼德:“我叫你算。”如同老鹰捉小鸡,一把提起摁于碾盘上,朝那屁股蛋就是一巴掌,习武之人力气本就大,如今更带火气,直拍得如杀猪般嚎叫。
  赛翼德:“再敢不敢搞偷袭?”孝勇忙哀求:“再也不敢了!”谁知赛翼德刚一松手,却又高叫:“你耍赖,你欺负人。”上去复一巴掌:“再敢不敢?”复嚎叫:“再也不敢了”!再一放手,又喊:“你耍赖!你欺负人!”如此反反复复,直打得鬼哭狼嚎。
  程老六一大早便挑着笼去拾粪,出门即听见村头老皂荚树底传来阵阵哀嚎声,“不好!是谁欺负我孝勇。”他跑来,大吼:“住手!”赛翼德脸上红不红,白不白,收住拳不自然杵在那,不知如何答。孝勇却一骨碌拾起,拍拍土,整整衣:“师傅教我练功。”程老六不由犯嘀咕:“练功就练功,拍得五声六味作甚?”孝勇却脸一扬:“这个不用你管。”气恘得他爹程老六双手乱颤:“还不用我管!都啥时了还不上学?”
  孝勇闻言悻悻走了,谁知走到半道却喊:“聚鹏家的,明早我还来!”程老六呼哧将手中粪笼抡了过去:“还不快走,回来背不过书,小心你腿!”孝勇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剩了赛翼德,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太爷,我……”程老六乜斜了她一眼:“真没个女人样!”扭身就走,把个过门没几天的赛翼德,生生晾在那。
  其实比起孝勇的顽劣,程老六更熬煎他亲家王老三,摊上马蔺坳王老三这门亲,算把八辈子血霉倒。澽河川道人都知道程老六有个绰号叫铁算盘,那脑瓜精明得谁也别想算计过,偏偏大烟鬼王老三却将他算计了进去。
  聪明反被聪明误。程老六的吃亏上当,说来都是聪明过了头。满川道人都知道王老三染上了鸦片瘾,偏偏的铁算盘程老六却装作不知,大伙都不借给王老三钱,他却偏要多少便给多少。程老六并不傻,他看中了王老三的闺女。这王老三人虽不咋的,娶了房媳妇却花容月貌,更为了不得的是,这婆娘还为他生了一窝如同一个模子刻就的三个漂亮女儿。借给你钱粮,还不起就用你家闺女顶,我儿子正好缺房媳。
  如果单从这点看,铁算盘程老六的确还算计高一筹,就是在选儿媳上,也显示了他的精明能干。反正王老三有话:要钱没有,要人随便挑,程老六便果真随便挑起来,起先他选的是王老三的二闺女,名叫红豆的,比孝勇还差一岁,都把喜日子说定准备娶亲啦,睡一觉他却反悔,他嫌自个得娃迟,怕活不到儿子长大成人,娶了懵懂无知的淘气包非但难养,还帮衬不了儿子。迎亲的喜轿都起身啦,他却毁约让把人家的大闺女,大名唤作豌豆的抬了回来,比孝勇整整大了一十三岁,都二十一了。
  但令程老六没想到的是,这豌豆刚一进门,亲家王老三便把他讹上了,三天两头不是王老三来借粮,就是他婆娘领俩小的来混吃,一进门十天半月都轰不走,把个程老六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个脚,咋把前世的冤家招回家?
  程老六如今走到巷道上,最怕村人说两句话,一是你孝勇又与人打架,另一句便是你亲家又来了。娃不学好,还能送到私塾让先生管教去,可这亲家抽大烟,谁倒能管得住?摊上这样的儿女亲家,真能把人熬煎死。
  娘家爹没干下赢人事,豌豆在家里也抬不起头,成天要看公公婆婆脸色。离上次娘和妹妹们来家已过去两个多月,平日里嫌她们混吃混喝不待见,这猛断了音讯还怪想的。清早起来,老觉左眼皮跳的哗哗,莫非家里有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爹那个半吊子,娘和妹妹们谁来照应?急骑了驴熬娘家,说好要住三两日才回,没料走了多半天不到便哭哭啼啼回来啦。婆婆程冯氏急来劝,没成想却越哭越厉害,问了半天,才带着哭腔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我爹把我娘、我妹子卖了。”
  孝勇听罢,摸起镢头便要寻老丈人拼命。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