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山雪莲 救命神汤

　　话说葛尔丹打猎回来以后，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好心地命人放了公主，许仍然回原来的毡房居住，只是“大妃娘娘”的封号没有了。蓝齐儿倒也不在乎这些，她现在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那几个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侍女，她必须活着。当她看到被阿海亲自送回来的玉儿和箫儿两个浑身是血了无生气的模样，她的一颗心都碎了，竟然痛得哭晕过去。好在丽儿等人把她救醒过来。醒过来后她什么都顾不上，第一时间赶紧呼唤玉儿和箫儿。
　　再说玉儿和箫儿两个人，被阿海的侍女们一番痛打，到最后一刻都没吐出半个不利于公主的字，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无声地抗争，以期等自己走了以后，阿海和她手下的人只要见过她们这张面孔，就保证夜夜都会梦魇。先是玉儿实在挨不过，一丝魂魄飘飘然离了身体，只看见眼前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身在何方，也根本找不到东西南北，只感觉自己正身不由己地向上飘去，飘去。正在这时候，只听见箫儿惊喜地喊了一声：“玉儿姐姐，是你么？等等我。这是什么地方，一个人都看不见，吓死我了。”
　　“箫儿，你也来了，太好了，我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正好我们一起结伴同行，丽儿她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也不知公主可好？我们谁也无法去探望她，她可怎么办呢？”
　　“玉儿姐姐，我也正奇怪呢，便是我们不见了丽儿她们不打紧，你忘了我们两个正挨打呢？我就奇怪那些打我们的人怎么一个都不见了呢？而且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轻，有如棉絮一般，别是我们已经……已经……我常听人说，只有去了的人才会……会飘……”
　　“妹妹何必害怕，海娜齐和那几个恶狗那么打你，都不见你低头，怎么现在反而变得胆小了呢？便是我们两个真的已经去了，黄泉路上也还可以做伴的，有何可怕的。”玉儿嘴上安慰着箫儿，可是心里一样没底。
　　箫儿想起了以前听人说过的话：“姐姐，我怎么能不怕，都说黄泉路上好冷好冷，还有黑白无常，还要喝孟婆汤，等到喝了孟婆汤之后，我们谁也不会记得谁了，那公主怎么办？不晓得公主还会从冷宫里出来吗？她出来以后找不见我们怎么办？谁来侍奉她，谁给她端茶倒水，谁陪她聊天解闷……还有丽儿妹妹，我还欠她一件棉袄呢，那天我自己的棉袄拆洗了，借她的来穿，生火做汤的时候不小心让炭火给袖子烧了好大一个窟窿，我都说要给她再做一件的……还有戈儿，上次我落水的时候把她吓坏了，捡来的野鸭蛋全扔了，我答应她等咱们再回那个什么湖的，捡一大堆野鸭蛋还她的……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公主，我们走了她怎么办……”还有他，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他会不会为了我而哭泣？或者很快就把我给忘了，又看上其他女孩子。
　　此时看着可怜的箫儿，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玉儿的一颗心碎了一地，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晓得自己已经走了的事实呢，她把几近虚无的箫儿搂紧怀里：“妹妹别怕，都有我呢，你且别想那么多了，我来保护你。既然出来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古书上记载有好多好看的景致，咱们就好好逛逛如何？”
　　“咱们去哪里？触目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什么也看不清啊……”
　　“是啊，我们连一个人都看不见，一只飞鸟、哪怕一株小草都看不见，我们能去哪里呢……”玉儿像是问箫儿，也是问自己。正在这时，只听见有一个声音传来：“跟我们走吧！”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衣一个身着白衣的差役。箫儿吓得本能地躲在玉儿背后：“姐姐我怕！”玉儿一边护着她一边问：“两位大哥是来引我们的吗？”
　　只见那个身穿白衣的差役道：“正是呢，阎王爷知道二位姑娘阳寿已到，故令我等在此等候，念你二人是为护主而死，此为忠义，特命不用殿前听审，直接送去投胎做人便是。更因你二人今生肝胆相照，来世可投胎为孪生姐妹，而且还是富家千金，再不必吃苦受累侍候他人了。此本是天机，但是我等钦佩二位姑娘为人，故而泄露一二。”
　　“……”箫儿心中的疑问到底变成了事实，她一半会还接受不了，但同时又想到人世间种种尔虞我诈，机关算尽，便是富家千金又如何？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哪个大户人家不是明争暗斗，唉，做人太难了。想到这，她从玉儿背后钻出来，向两位差役福身一拜道：“奴婢可不可以像两位大哥求求情，奴婢来世不想再做人了，平日里奴婢最喜欢长着翅膀的鸟儿，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飞翔，那该多么好，就让我投胎做一只鸟儿可好不好呢？”
　　“妹妹投胎做鸟，那我便做一只猫儿，每日里不必想着争斗之事，吃饱了可以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打着呼噜为主人唱‘催眠曲’，碰上像我们公主那样慈善的主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肯给……”
　　“唉，真是奇了怪了，畜牲们哪怕是经了几世轮回，都盼望着能够来世投做人胎，而你等明知人身难得，却偏偏争着抢着要做畜牲，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也罢，我等便好事做到底，送你二人一程……”
　　穿黑衣服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阵呜呜咽咽的悲浺之声传来，玉儿和箫儿两个也听到了——是公主，就是公主的声音，她竟然为了两个奴婢哭得死去活来，而且，而且公主一口一个“本宫”，那就说明，她知道身边有暗藏的敌人还没有揪出来，我们两个都走了，剩下她们主仆五人在偌大的准葛尔汗宫里生活，有多少人都把她们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除之以绝后患呢，如果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去了，那公主怎么办？姐妹们怎么办？想到这里，玉儿和箫儿齐齐跪下，磕头如捣蒜般请求黑白无常不要带她们走，她们还有使命没完成呢。按说民间有句话叫“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容拖到五更”，可是这两个侍女虽然只是小小奴婢，却凭着刚烈忠勇而受到尊敬，如今见其求生意识强烈，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又有鬼卒飘飘来到，向玉儿箫儿二人深鞠一躬道：“阎王爷念你二人诚心护主，忠勇刚烈，故而网开一面，放你等二人火速还魂，加两纪阳寿，快去吧！”
　　公主、丽儿、戈儿、洁儿、蝶儿五个人一边帮玉儿和箫儿清洗身体，擦拭血迹，一边哭得昏天黑地，这时候，只听见箫儿一声声微弱的声音传来：“好痛，痛死我了……姐姐等等我……公主，我回来了……”听见这个声音，洁儿喜极而泣，立刻道：“公主快看，箫儿……箫儿姐姐她醒来了！”
　　“可是真的么？”公主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眼泪仍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个不停，整整两天的时间，连一口汤也不曾进过，几乎一刻都没离开过两人。
　　“是……就是真的，是真的，箫儿的手指动了一下，呵，箫儿姐姐真的醒来了。”戈儿听见洁儿的欢呼，立刻从玉儿那边转了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箫儿，终于也发现了蛛丝马迹。
　　“快，快去熬参汤来给二位姑娘吊气，或许姑娘们命不该绝，能够起死回生也未可知。”昨天晚上，玉儿和箫儿被送回来不久，不知何人竟然把神医“赛扁鹊”给请了来，也是他吩咐给两位姑娘换衣服擦拭血迹的，倒不是因为觉得两个人有救，反之是为了让两个人走的干净舒适些。当时他虽然施针急救，但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救活两人。
　　半天功夫，参汤来了，公主亲自手握羹匙，舀了一匙汤，放在嘴边吹凉再喂给箫儿，参汤顺腮而下，并没有喝进去，公主又喂，又流出来……如是许久，公主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还不肯放弃……
　　第三天待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玉儿才有醒来的迹象，于是煎汤的煎汤，熬药的熬药，大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这时候，门外有一个侍女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噗通一声跪下道：“启禀娘娘，奴婢这里有一株‘天山雪莲’，据说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公主哭了这几日，头痛欲裂，眼睛快看不见东西了，只微微扫了一眼下跪的侍女——一身粗布衣服，头上绑着两个粗粗的辫子，干净的小脸上，一双眼睛似曾相识，纵然到了此刻，公主也没有放松警惕性：“大胆奴婢，你是何人？没有通传竟敢私自闯入本宫毡房该当何罪？”
　　“启禀娘娘，奴婢是雪儿啊，这个名字还是娘娘您为奴婢取的呢，难道娘娘您都忘了么？”
　　“雪儿……雪儿……哦，你是——箫儿在雪地里救回来的那个——‘格桑’是吧？模样变了，变得本宫都认不出来了。”想到曾经救人一命的箫儿，公主嘴角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回娘娘的话，奴婢正是箫儿姐姐救回来的雪儿，因为在娘娘这里当差不愁吃穿，所以奴婢才出落了许多。今日听说救命恩人有难，故而将这宝贝‘天山雪莲’送上，求娘娘务必要救箫儿姐姐一命，奴婢这里给您磕头了。”雪儿趴在地上，“咚咚咚”的一个劲地磕头。
　　“天山雪莲本宫倒是听说过，只是据说此药长在天山之巅，而天山之巅终年积雪寒冷异常，这雪莲稀有且极难采摘，你怎么会有这个？”公主虽见雪儿面上一片赤诚救人之心，可是仍然有一丝疑惑。
　　“回娘娘的话，此雪莲是奴婢的哥哥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在天山采来的，日前奴婢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故而哥哥为了救奴婢一个人爬上了天山之巅……”雪儿细细回禀了她哥哥怎么为她采来雪莲，又怎么险些掉进冰窟窿里摔死，最后死里逃生回来，却听说格桑已经获救，于是把这个宝贝交给她的事一一道来。公主细听端倪之后，鉴于情况危急，也顾不上再有疑虑，便命老神医验了药，命戈儿赶紧煎汤来……又是一通忙乱，终于从死神手里把玉儿和箫儿两个人救了回来。
　　且说葛尔丹因为暑热无聊，于是带着侍卫们出去打猎，此时正值夏秋之交，青草茂盛，飞禽猛兽应有尽有，葛尔丹和他的侍卫们每天都能收获颇丰，玩得不亦乐乎。什么野鸭、大雁、野鹿都能猎到，每天打到猎物之后，就地架起大锅，将新鲜的禽肉兽肉下锅加盐煮熟，喝酒吃肉不亦乐乎，或者用几根木棍架起两个低矮的粗树杈，中间横一根木棍，将打来的猎物去掉皮毛内脏，绑在横着的一根木棍上，地上再用木柴生火烤肉来吃。这几天因为下雨，飞禽猛兽们都躲起来了，正愁好几天都没没有新鲜肉食了，忽而看见一只毛色雪白胖乎乎的兔子警觉地在草地上跑来跑去，葛尔丹搭上箭拉开弓正准备射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公主那幅画：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有人准备搭弓射箭，有人架起大锅准备烹饪美食……她也不容易啊，聪明如葛尔丹，他怎么不晓得自己后宫里的女人们那些小心思，自从公主嫁进来之后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他每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果那个小女人真的死了……想到这里心为什么会没来由的一阵抽痛，她的倔强她的坚持，她学武功时那种毅力，凡此种种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他终于忍不住吩咐护卫：“不打猎了，回宫！还有，把那个大清国公主从冷宫里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