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淝水风云 第十五章 赏罚

　　秦军被打败后，彭超收拢残兵向盱眙方向撤退。谢玄率领的晋军顺利地进入了三阿，与田洛率领的守军会师。虽然晋军取得了胜利，但是伤亡也很大。一些部队损失过大，只好再编。孙无终所属的部队损失尤为严重，战死了六成的人马，即使活下来的也多有负伤。刘裕就是最严重的伤兵之一。军医都惊讶他负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与都颜战斗。除了刘裕外，刘毅和何无忌也都受了伤。孙无终让他们安心养伤。可是刘裕和刘毅怎么会安心养伤。他们伤势一有好转就要求回到大营。
　　“我都没事了，还要让我在这像老头一样养病到什么时候？”刘裕抱怨道。
　　按照过去的话，张肃会劝他安心养伤。可是现在人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在那么恰当的时候劝他。这让刘裕不由得想到跟张肃他们一起的日子。想到这，刘裕不由得郁闷而沉默下来。
　　“怎么不唠叨呢？”刘毅说道。
　　“有什么好唠叨的。喂，刘毅我真佩服你啊。这两天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你都不会腻了吗？”刘裕说道。
　　“难得能休息，那不休息白不休息。”刘毅说道。
　　刘裕看到刘毅这样子后也感觉没劲，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他在床上感觉无聊，忽然想起了李贵。自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刘裕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听说他活下来，但是被当成逃兵收监，等候发落。刘裕向来慰问的孙无终打听，但是却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你说李贵会怎么样？”刘裕说道。
　　“我怎么知道问户长。”刘毅说道。
　　“无忌，你说李贵会怎么样？”刘裕说道。
　　何无忌没有搭理他，继续躺在病床上休息。
　　“那个胆小鬼违反军律，临阵逃跑，恐怕没那么好死。”刘毅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被问斩？”刘裕不安地说道。
　　“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次我们损失这么大，大帅有可能会留他狗命。不然如果完全按军法，恐怕我们又要损失很多兵力。我估计大帅下一步要攻打盱眙，也不想白白损失那么多兵力。我估计会让李贵下次攻城时候戴罪立功，冲到第一线。”刘毅说道。
　　听了刘毅的话，刘裕心里有一些安心下来。
　　“那可不一定。”何无忌说道。
　　刘裕又注意到何无忌。只见何无忌转过身看着他。
　　“无忌，你什么意思？”刘裕说道。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户长。这么说吧。李贵这次是带头逃跑，恐怕免不了重判了。”何无忌说道。
　　“那会不会被杀头啊？临阵逃跑可是杀头之罪啊。”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刘裕听了后有一些不安起来。
　　“这个主要还是看大帅的决定。就像刘毅说的，这次我们损失大，况且大帅也不想在收复盱眙之前白白损失兵力。至少现在还没有听说要处斩他的话，那就意味着大帅也还没决定下来。”
　　“那就好。”
　　“这次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这蛮汉去拦截都颜。我们也会受到李贵那家伙的牵连。不，应该说如果没有你那举动，说不定那些玄甲马就要冲破防线，攻陷我们的中军帐。我们现在不是死，就是被俘虏了。我想这次大帅一定会厚赏你的。”
　　刘裕听了后高兴地笑出来。这时候，正好孙无终走进来。刘裕等人要下床敬礼，但是被孙无中制止了。
　　“各位勇士们，你们不用了。你们有伤在身不必下床。”孙无终高兴地说道。
　　孙无终很热情地坐在刘裕旁边。这让刘裕有一些受宠若惊。
　　“刘裕，这次你可立下大功了。”孙无终拍着刘裕的肩膀说道。
　　刘裕被拍得伤口有一些疼痛。
　　“大人，刘裕有伤在身。”何无忌说道。
　　“啊，对不起，我一高兴给忘了。你是英勇负伤。干得好啊！”孙无终笑容满面地说道。
　　“刚才是谁说自己已经痊愈了。”刘毅说道。
　　“哎，你们都是英雄。大帅都不断夸你们。他说没你们这场战就输了。尤其是刘裕你啊！我想这次一定会有很大得奖赏。”孙无终大笑道。
　　刘裕听了后心花怒放。
　　“那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孙无终说着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你说我能不能升到伍长啊？”刘裕高兴地说道。
　　“瞧你这德性。刚才还为李贵担心。一听说有奖赏就高兴成这样。”何无忌说道。
　　正如何无忌说的一样，刘裕高兴之余忘记了这几天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他想象着自己被封官后‘衣锦还乡’的场面。
　　第二天，谢玄召集众将士进行封赏大会。不仅是何无忌这样的军官，还有刘裕、刘毅等在这次战斗中立下战功的战士也被叫上点将台等候封赏。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所以刘裕也有一些怯场。
　　“我说刘寄奴。你这个家伙别关键的时候怯场啊。“刘毅小声地说道。
　　“谁怯场了……啊……“刘裕说道。
　　不久，号角吹起。众将士们下跪行礼。在行礼中，刘裕无意间看到了点将台下摆着刑场。刘裕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就像问刘毅，但是此时主帅谢玄已经登上点将台。刘裕也只好闭嘴不再说话。
　　“各位兄弟们，免了！“
　　谢玄说完，将士们又站起来。
　　“这次战斗多亏了众将士们英勇奋战才能打败秦狗。本帅一向赏罚分明。只要立下功的不论他是士官，还是一个小兵，一律封赏。“谢玄大声地说道。
　　将士们也山呼万岁。在这些声音中，谢玄开始了封赏。按照规定，谢玄先封赏官职比较高的军官。刘裕看了以后心里有一些胆怯。过了一会儿轮到了何无忌。刘裕看到了何无忌非常自信地走向前，然后有气地给谢玄行礼。
　　“何无忌！“谢玄大声地说道。
　　“在！“何无忌大声地说道。
　　“此次战斗，尔等英勇奋战，击毙秦将都颜。特此赏十金，升为五十户长！“
　　“多谢大帅！“
　　“原本想赏赐你更多，但是可惜你的属下也犯了错。我只能赏这么多了。”谢玄说道。
　　“属下没管好。请大帅治罪。”何无忌说道。
　　“我啊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先下去吧。”
　　这样何无忌先回到了队列中。赏赐完军官后开始赏赐士兵。第一个赏赐的就是刘裕。原本紧张的刘裕，看到了何无忌刚才领奖。他也大体知道了怎么做。他像刚才何无忌那样走到谢玄面前，然后单膝下跪。尽管如此，他看到主帅还是难免紧张起来。
　　“小的……小的……参见……大人……”刘裕吞吞吐吐地说道。
　　谢玄看了后笑出来。
　　“你叫什么刘裕来的？你都敢在乱军中单挑那个都颜，怎么看到本帅就怕成这样？难道本帅比那都颜还可怕？”谢玄笑着说道。
　　“不，不，不，大帅您长得眉清目秀，一点都不可怕。”
　　“你是想说本帅看起来弱不禁风，不像是领兵的。”
　　“不，小的意思是您没有像那个都颜长得老大粗，就像是山里的野猪。您虽然没有都颜那么勇猛，但是能够运筹帷幄，什么决胜于千里之外。就算是没有管仲、乐毅这些名将的才能，但是也能跟汉之诸葛孔明媲美。像我这样粗野之人能站，不跪在您面前就是三生有幸。说不定是我娘烧香烧来的福分。我哪有不怕您的道理。”
　　谢玄听了后高兴地开怀大笑。他没想到像刘裕这么一个勇士竟然能把自己说得那么好。他开战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过。身后得诸葛侃和高衡看到主帅这样子后似乎也安心下来。
　　“刘裕啊，你这嘴巴也真是。真看不出你这个老大粗会这样阿谀奉承。”谢玄笑容满面地说道。
　　“什么阿谀奉承？大人，我生平最讨厌那样的人。再说我以前也在寺庙里跟着和尚们学过一点佛法。‘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虽然不是出家人，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说谎故意讨好您的。我说的真是我肺腑之言。”刘裕说道。
　　“好，好，好，你真会说话。你如果能在朝为官，绝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谢玄说道。
　　“大人……”何谦说道。
　　谢玄意识到自己有一些高兴过头，得意忘形了。
　　“刘裕，你这次英勇作战，拖延了都颜，为主力反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我任命你为十户长，赏一金。”谢玄说道。
　　刘裕听了后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他没想到赏赐有这么丰厚。
　　“多谢，大帅大人。”刘裕高兴地说道。
　　之后，谢玄也封赏了刘毅。他也同样任命刘毅为十户长，赏一金。
　　“怎么我跟你的赏赐是一样的？”刘裕说道。
　　“怎么不能一样？没我在你身后射那几箭，你早都成了那个都颜的刀下之魂了。”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
　　“你们两个别吵了。”
　　刘裕似乎听到了张肃的声音。可是他转过头看了一下，并没有他的身影。
　　“刘寄奴，你在干什么？”刘毅说道。
　　“我好像听到张肃的声音了。”
　　“你见鬼了啊！”
　　的确，正如刘毅说的，张肃不可能会出现在这，这是刘裕亲眼所见。也许是习惯了，平时他和刘毅要吵起来的时候总是张肃和李贵来调解。可是现在一个已经在酒泉之下，一个下落不明。想到这刘裕也感觉有一些不淡定了。这时候，谢玄赏赐完了有功之人。大家以为他再寒暄几句就解散大家，让大家各自回营。
　　“本帅向来赏罚分明，该奖励的一个也不会少，但是该惩罚的一个也不会少。”
　　谢玄给诸葛侃适宜。诸葛侃点头，表示知道他的意思。
　　“把逃兵带上来！”诸葛侃呵斥道。
　　这时候，刘裕和刘毅开始不安起来，而何无忌却显得有一些淡定，似乎早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刘裕和刘毅不安成真了，一群人被五花大绑地被押上来。他们面如死灰，后面还跟着刽子手。不少人认识这些人中有自己的战友，纷纷议论起来。刘裕不安地看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人群中有李贵。
　　“李贵！”
　　刘裕想冲出人群，但是被刘毅拦住了。
　　“刘寄奴，你给我冷静一点！”刘毅说道。
　　“肃静！”高衡呵斥道。
　　看到将军发话后，各个部队的军官都来维持秩序。何无忌也来稳住刘裕。
　　“这些人在你们浴血奋战的时候，竟然不顾我们大家的死活，自己独自逃跑，险些让我们全线奔溃。今天我们要在此将他们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诸葛侃说道。
　　听了这话后，点将台下传来了那些逃兵的哀求声。一些人听了后责骂逃兵，骂他们不顾大家的安危逃命；另一些人却喊冤，为战友们求情。
　　“安静！谁敢阻扰，按军法从事！”诸葛侃说道。
　　听到自己可能也会被惩罚后，大部分的战士们安静下来。他们尽管不希望自己的战友受到处罚。这时候，刘裕也冷静下来，然后又犹豫起来。他自然不想受罚，但是也不舍得看见李贵受死。
　　“大帅饶命啊！”李贵大喊道。
　　刘裕看到了李贵泪流满面。这时候，他想起出征前，李贵父母送别他的情景。想到这，他不顾刘毅的拦截，走到了谢玄面前双膝下跪。
　　“刘寄奴，你疯了吗？！快给我回来！”刘毅大声地说道。
　　“刘裕，你给我滚回来！”何无忌呵斥道。
　　这时候，几名谢玄的亲兵拔刀将刘裕围起来。可是刘裕却丝毫没有畏惧。
　　“退下。”谢玄说道。
　　亲兵听命令退下。
　　“刘裕，你刚才没听见我喊的话吗？！”诸葛侃说道。
　　“听到。”刘裕说道。
　　“那你还敢阻拦！”谢玄严肃地说道。
　　“我不想阻拦，但是想求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想用我的赏赐换李贵一条命。”
　　刘裕的话让将士们都大吃一惊。他们不敢相信还有这么不要命，用自己的一切拯救战友的。
　　“似乎有一些不够。”谢玄说道。
　　“如果不够，我下次再立。再不够，我下下次再立。我会立功到够的为止，所以恳求大帅放过李贵。”刘裕说道。
　　“这个赏赐可是你用命换来的啊。你前几天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你就舍得为了他人，不惜得罪本帅受罚。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值，当然值。在战场上，我与都颜作战的时候，十户长何无忌和我说过：‘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我这个赏赐虽然是我用命换来的，但是没有弟兄们的支持，我可能死在都颜的枪下。李贵一直以来帮助我。他又是家里的独子。我实在不忍心他父母晚年丧子。再说任何人看到那样的场面都会害怕。我当时心里也是害怕极了。我想李贵他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这样的罪。我恳求大帅能给他赎罪的机会。”
　　说着刘裕就磕头请求谢玄绕李贵一命。听了刘裕的话后，不少战士也动了情。
　　“真是拿你没办法！”
　　刘毅无奈地站出来，和刘裕一起下跪替李贵求情。
　　“如果刘裕那份不够，请再算上我这份。”刘毅说道。
　　“刘毅你干什么？你没必要过来。”
　　“你就有必要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当好汉。”
　　李贵看到两个人这么替他求情后十分感动。战士们看了后开始议论起来。不少人也想学刘裕和刘毅替他们的战友求情。看到他们两个后，何无忌也动了心事。何谦看了后立刻瞪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警告他不要乱来。
　　“大胆！你们这是要反了吗？！”高衡呵斥道。
　　谢玄听了后并没有愤怒，而是带着微笑看着战士们。
　　“刘裕，你说你当时害怕极了。那你为什么没有逃跑？”谢玄说道。
　　“我怎么能逃跑？我身后就是京口，就是建康，就是家乡。我如果逃跑了，我家人就有可能被秦狗屠戮。再说，那么多将士为保家卫国而死。我爹也是为大晋而死。我如果逃跑，死后到九泉之下哪还有脸见他们。”刘裕说道。
　　“好，说得好，这才像我大晋男儿该有的样子。你有勇有情，了不起啊！可惜你没有义！”
　　“大人，我？”
　　“听说另一个跟你要好的战友张肃为了守护阵地，至死都没有放弃盾牌。最后流干了血，身体被秦狗的战马踩踏得面目全非而死。可有此事？”
　　“有……”
　　“听说他也是独苗。他们家也是被杂胡赶到南方的大族。他一心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收回故土，光耀家门，是吗？”
　　“是……”
　　谢玄走到刘裕旁边看着李贵，还有那些逃兵。
　　“那你认为这些人对得起张肃吗？”谢玄严肃地说道。
　　刘裕听了后也沉默下来。
　　“刘裕说得好。我们的身后就是家乡！只要我们输了，你们的家人就要成为亡国奴！他们还要再‘衣冠南渡’到蛮荒之地！不仅如此，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还有‘八王之乱‘以来为保家卫国而牺牲的先烈们的血都白流，然后跟你们一起被那些胡狗们代代嘲讽下去！”谢玄大声地说道。
　　将士们听了后都变得庄严起来。原本‘不服气’的战士们也沉默起来。这时候，谢玄又看了一下刘裕。
　　“刘裕，你是个好汉。将来定能成大事。可是你一个人能决定战场的胜负吗？”谢玄说道。
　　刘裕听了后回答不出来。
　　“就像何无忌说的。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这次救了大家，那下次呢？如果这次你的战友都像这些逃兵一样躲在背后不来支援你。我想你真的会成为那都颜的刀下之魂。如果本帅不严惩这些逃兵，那么以后谁还会来支援你。谁能像你那位坚守到最后得张肃那样战到死！”谢玄呵斥道。
　　尽管知道理亏，但是刘裕似乎不想放弃最后的机会。
　　“够了！”
　　突然从台下传来了声音。刘裕等人转头一看是李贵泪流满面地看着他们。
　　“刘裕、刘毅、户长，还有大家，我李贵谢谢你们。可是我自己犯下的弥天大罪，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李贵哭着说道。
　　刘裕愤怒地说道：“李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难道忘了你父母了吗？！你难道想就这样死在自己人手里吗？！”
　　“当然不想！可是我怕我活着会连累兄弟们，连累整个北府军，连累我大晋！”李贵大声地说道。
　　刘裕听了后握紧拳头，始终说不出话来。
　　“大帅说得没错？我确实因为贪生怕死，一时糊涂，丢下大家逃命。可是你们大家却不顾自己的性命，坚持战到最后一刻。很多人也像张肃那样惨死在战场。跟你们相比，像我这样的人就是被斩首也是罪有应得的。”李贵全身发抖地说道。
　　尽管刘裕看到李贵全身在发抖，但是他看到李贵那坚定的双眼。这时候，他明白李贵是下了决心。
　　“李贵，你这混蛋！有心负罪，怎么就没有心战死沙场。即使是战死沙场，你也能含笑九泉，而不像现在这样死得窝囊！”刘裕大声地说道。
　　“也许，这就是命！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怕死，不适合沙场。我犯的罪理应由我来承担！虽然可惜不能再和你们上战场，但是你放心我依然会含笑九泉的。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给我送别，所以你们就送我上路吧！兄弟们，你们放心吧！我会在九泉之下也会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打败秦狗，看着你们收复长安，看着你们重整我大晋雄风！”李贵面带微笑地说道。
　　听了李贵的话后，不少战士都流了眼泪，甚至即将执行斩首的刽子手都有一些愧对他。刘裕想哭，但是他忍住流泪。谢玄示意行刑。
　　“刘裕，你可以先回营。”谢玄说道。
　　“不，大人，我还是送我兄弟最后一程吧。”刘裕说道。
　　“好，那就回列。”
　　“喏！”
　　刘裕和刘毅回到了队列中。不久，刑场上想起了鼓声。在沉重的鼓声下，那些逃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斩首。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战士们，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被斩首后也不由得像失去亲人的妇孺一样流泪。刘裕看到李贵到最后还在发抖，但是他却没有露出半点哭声。
　　行刑后，谢玄解散大家，让各自回营。也许是考虑到刘裕和刘毅的对话鼓舞了军心，也许是出于安抚英勇之心，谢玄赏了他们两个好几坛酒，并交代可以不顾及军法痛饮，一醉方休。面对这样的好意，两个人一回来就痛喝，就连平时严谨的何无忌也没有劝阻。这样他们喝到了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地上。
　　“没想到刘毅，你这个家伙也会不顾荣华富贵冒死求情。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刘裕醉醺醺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刘寄奴，你把我当什么了。”刘毅醉醺醺地说道。
　　“贪财好色，就跟汉高祖一样。”刘裕说道。
　　刘裕没有听到刘毅反驳自己。他转过头一看刘毅睡着了。同时，他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他面前。那人就是刘穆之。
　　“道和先生……”刘裕醉醺醺地说道。
　　刘穆之行礼后要走。这时候，刘裕蹒跚地站起来。
　　“你给我站住！”刘裕说道。
　　刘穆之转头看着他。
　　“你跑什么跑？”刘裕说道。
　　“在下没有跑，只是不想耽误将军的雅兴。”刘穆之说道。
　　“等一等。你胡说什么啊，什么雅兴，谁是将军啊？”
　　“在下口误，是刘十户长在喝闷酒。也许在下也被户长的酒气给熏醉了。”
　　“不，你这样的人就是喝醉酒也会保持清醒。你是故意跟我说的对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哎，不管是不是我都喜欢。我真希望哪一天，你不再口误了。”刘裕笑着说道。
　　“可惜户长还缺一点关键的东西。”刘穆之冷冷地说道。
　　“什么东西？”
　　“户长不够狠。”
　　“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知道我们这些武人不狠？我看你连鸡都不敢杀，像我这样的人不知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今后我又要杀更多的人。你说我还不够狠吗？”
　　“那，如果今天大帅让户长杀李贵。您下得了手吗？”
　　刘裕听了刘穆之的话后有一些动摇了。刘穆之看到刘裕犹豫的样子后就作揖，转头要走。
　　“站住！”刘裕说道。
　　“户长有何指教？”刘穆之说道。
　　“难道人一定要狠才能成功吗？”
　　“未必，如果是治世，那么狠的人必然不被世人所接受，但是生逢乱世，不狠就活不下去。户长知道为何刘邦能胜项羽？”
　　“那还用说。我汉高祖仁义，而那项羽残暴，最后被世人所唾弃。”
　　“错，恰恰相反，高祖皇帝心狠手辣，楚霸王仁义待人。”
　　“你胡说！那项羽坑杀降卒，烧长安，屠戮秦皇室，怎么就仁义呢？”
　　“那是对敌人的仇恨，就像今日晋人对秦人之仇。可是项王却仁义对待自己人。其他不说，那项伯吃里爬外，项王却始终没治其罪，即使兵败垓下，始终也不愿意割舍一直跟随自己的虞姬，就是对自己所谓‘结义兄弟’的父亲也没有下狠手。反观高祖皇帝如何？为了夺天下不惜抛弃父母妻儿，夺了天下后又不顾昔日之情屠杀手足，就连樊哙这样的忠臣也险些被处死。因为高祖皇帝知道要想让江山千秋万代传下去，就只能狠。”
　　听了刘穆之的话后，刘裕沉默起来。
　　“户长迟早会明白在下所言之事。”
　　刘穆之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刘裕看了他的背影后，想起了都颜临死前跟他说的话。想到这，他心里不由得不安起来。
　　“我才不会变成你们说的那样。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仁义！”刘裕大声地说道。
　　不久，刘穆之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刘裕孤单一人地留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