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邵子华面无表情地与江中蛟握握手，然后径直走进办公楼。
　　江中蛟与邵子华接触并不很多，除了必须的汇报之外，基本没有个人来往。只是知道他是莲城市出去的干部，家属至今仍在莲城。尽管官场上对于邵子华，评价不一，甚至还有微词。但是，他却始终对邵子华颇为尊重。不过，邵子华对他似乎始终比较冷淡。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闲时想一想，估计于自己有上层关系照应有关系。
　　作为领导，对于自己的下属有比自己更高层次的关系，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一方面，是因为如此一来，自己的威信和形象自然有些贬值。另一方面，有时还在工作和生活等其他方面略有顾忌，因为这很可能被上级领导知晓，使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形象受到影响，打了折扣。所以，出于对于后者的考虑，有时，作为领导还要安抚和拉拢一下这样的下属。
　　对此，江中蛟自然十分清楚，便觉得自己做好工作即可，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劳心费神，考虑过多。身处体制之中，不考虑各种关系不行，考虑过多也不好，势必会影响工作。倒不如把一些复杂的东西简化，思想轻松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因此，江中蛟并不很在意邵子华明显冷漠的表情。
　　在接待室坐定，秘书韦伟马上把两杯已经准备好的热茶，放在邵子华和甄惠来面前，说了句领导请用茶后，转身出去，陪两位领导的秘书。同行而来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知道要谈正事，便也随着吴迪离开房间。
　　“唔，这个小秘书不错嘛！”甄部长摸摸茶杯边缘，试探一下温度，觉得恰好，就拿开茶杯盖，吹了吹浮在茶水上面的几片茶叶，茶叶嫩绿精巧，一看就知是上等好茶。
　　“哦，甄部长，还好，他以前就在我的身边工作，习惯了，得心应手！”江中蛟回答。
　　“中蛟啊，最近怎么样？”邵子华呷了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问。
　　“还好，有省委领导鼎力支持，有其他常委们的积极配合，工作基本顺利！”江中蛟谦逊地笑笑，又补充说，“这样，我是不是把莲城市情况向两位领导汇报一下？”他征询两位领导意见。
　　“我看不必了，汇报的事以后再说吧，这次我和惠来部长来莲城另有工作！”说完，邵子华朝甄惠来点点头。
　　“是这样，中蛟同志，这次我和子华书记来得突然，时间紧，任务急，事先也没有通知你们，主要目的是落实姚志云书记的指示，考察了解一下莲城市市委班子情况，重点是政治素质和工作能力方面，你来介绍一下，哦，对了，我们下午还要去海州市，在这里不能耽搁太久，所以，你尽量简洁一些！”
　　“惠来部长，我看，为了节约时间，没有必要全面介绍，个个都讲了！”邵子华看看手表说。
　　“嗯，好的，那就按照子华书记的要求，重点介绍一下罗天明、国正明、还有张瑞冬三位同志的情况吧！”说完，甄惠来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放在桌面上。
　　江中蛟心中凛然一惊，两位领导果然是为搭班子而来。而且，他发现有两点异常。一是省委副书记亲自带队来考察，不同寻常，按照惯例，这种性质的谈话完全可以让市委领导到省里去汇报；第二，居然马不停蹄连续考察至少两个市，事先还不通知，足见紧迫和机密程度。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时间不容江中蛟多想，他略微整理一下思路，开始汇报。
　　他审慎而公正地对三位同志做出了自己的评价。即使是对于罗天明，他也是出以公心，科学评价，肯定成绩和长处，指出短板。
　　在江中蛟汇报过程中，邵子华微闭着眼睛认真倾听，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甄惠来则一边侧耳倾听，一边记录要点，不时还会微微点头，对江中蛟的介绍和评价给予肯定。
　　“唔，中蛟同志，你的评价比较中肯，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在江中蛟汇报结束后，甄惠来合上笔记本说，“要知道，从你的角度做出的评价，对于我们具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
　　“子华书记，”甄惠来转向邵子华，“你有什么意见？”
　　“嗯，很好！不过，关于你的安排，省委目前已经基本确定，如果由你来搭班子，你觉得谁更合适一些呢？”邵子华问。他还是微闭着眼睛。
　　“唔……这个嘛……”江中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棘手，就沉吟片刻，略加思考后说，“邵书记，出于对工作有力的角度，从各方面综合来看，我觉得宣传部长国正明同志更为合适！”
　　“为什么呢？具体说说理由！”邵子华进一步问。
　　“是这样，正明同志具有较高的政治素质和工作能力，尤其是在工作能力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刚才汇报中我也提到，这名同志既谙熟党委工作，更通晓经济工作，他在区委书记任上就善于抓发展经济，对此有经验，有魄力，成绩也很明显，而我觉得，这几年，莲城经济明显下滑，与莲城在省里的位置和省领导的期望差距较大，市委新班子要着力在发展莲城经济上下功夫，恢复到前三位，当然，经济工作具体由政府方面抓，但是，市委方面也不能撒手，所以，更需要一位懂经济的副书记，这是我市深化改革开放的需要，也是领导干部专业化、时代化的要求。我的考虑未必正确，两位领导指正！”
　　江中蛟只知道邵子华推荐国正明接替市委副书记，并不知道组织部长甄惠来也推荐了一位人选，就是吉安县委书记郑恺。本来邵子华也同意由郑恺接任市委副书记，但后来由于国正明也十分渴望这个位置，苏妍便向邵子华极力推荐国正明，邵子华考虑一番，觉得这也很合适，随即再把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的位置给郑恺，这样两全其美。尽管郑恺可能不太满意，但毕竟组织部长要尊重副书记的意见。好在级别上不差，也说不出什么。
　　省委书记姚志云一向比较信任邵子华，近来面临离休，在一些人事安排上就比较尊重邵子华的意见，只要在组织原则之内，也不再过多说话。所以，在干部使用上，邵子华就具有了很大的话语权。
　　江中蛟如此说，正中邵子华下怀。他本来还有些担忧，怕江中蛟推荐别人，增加这次安排的难度。他心里暗想，看来这个江中蛟还是蛮懂事的，至少这是对他的一种尊重。
　　连甄惠来都觉得江中蛟有些好像对邵子华投之以桃的意思。他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他甚至怀疑，是否是邵子华事先授意江中蛟，如此演戏给他看。但他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知道邵子华并不看好这个年轻人，在一次常委会上还对使用江中蛟提出异议，认为这个年轻人应该再磨练一下之后使用。那么就只能说明，江中蛟说的是真心话。依他看来，按照江中蛟一贯的性情，这应该是事实。
　　其实，江中蛟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也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复杂背景，只是觉得无论从工作角度还是个人感情，都应该推荐国正明而已。
　　邵子华脸色好看了许多，似乎有了些许的笑意。
　　“好的，这件事就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要分头找三位同志谈话，中蛟同志，你去通知一下！哦……我看，我就在这里吧，”甄惠来打量一下小会议室接着说，“马运筹同志不在，之华书记就去他的办公室吧，那里应该更舒适一些！”
　　江中蛟立刻走出会议室，告诉正在自己办公室外间的吴迪，马上通知罗天明、国正明和张瑞冬三人立刻到市委来，省委领导召谈。
　　三人很快就到了，邵子华与罗天明谈，甄惠来与国正明谈，张瑞东暂时等候。江中蛟回到办公室，与陪同前来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闲聊。
　　江中蛟与省委副秘书长汪清波还算熟悉，两个人自然聊得来。汪清波原是本省另一个地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去年提拔到省委。
　　江中蛟问他工作怎么样。汪清波说，你还不清楚，办公厅工作就是伺候领导，只要领导满意了，你的工作就是做好了，所以人们都说，办公厅主任要做到“三勤”。江总蛟饶有兴致问是哪“三勤”。汪清波说，第一是心勤，第二是嘴勤，第三嘛，是腿勤。江中蛟想了想笑了，说还真是那样。确实辛勤。不过，毕竟是在领导身边工作，辛勤既应该，也值得。汪清波说，那是，这是工作嘛，不过，我还是挺留恋市里工作，相对轻松多了，主要是那时别人跟着你转，现在是你跟着别人转。江中蛟又笑了说，你这是不知足啊，现在让你回市里，你肯定还不肯呢。汪清波也不好意思笑了说，嗯，别说还真是，可是身不由己呀，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下去呢。
　　汪清波喝了一口茶，江中蛟递给他一支香烟。汪清波摆摆手说，不来了，我已经戒掉了。江中蛟自己点燃后说，佩服，有毅力，我就不行，老婆要求多次了，可就是戒不掉，好在烟瘾不大，也就宽容自己了。汪清波一拍大腿说，一样，我也是老婆逼着戒掉的。江中蛟说，那不是你老婆有办法，就是你怕老婆。汪清波说，还真都不是，归根到底，是怕死，我劝你啊，也别抽了，把身体好好留给事业和老婆吧。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笑罢，江中蛟把烟掐灭，注视汪清波片刻，问道：“汪秘书长，请教你一个问题……”
　　话还没说完，汪清波把手一摆说：“别，中蛟书记，可别这么叫，把‘副’字加上！”
　　江中蛟笑了笑，纠正说：“汪副秘书长，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怎么样？”
　　江中蛟这才想起，这位汪副主任是军人出身，至今依然保留着许多军人习惯。比如部队官阶严谨、明确，绝不含糊。在称谓中必须准确表述，不能减少，更不能添加。尤其“副”字，万不可省略，这一点迥异地方。地方上往往出于对副职领导的尊重或者阿谀，就会省略“副”字，而被称呼者也乐于接受，并不纠正。
　　“唔，这样我可以回答你，不然我可不敢说话了！”
　　“哦，这句话不知问不问得，我问了，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看你，还搞得很严肃，究竟是什么事？”
　　“汪副秘书长是个严谨的人，我也不得不严谨呀！”
　　“嗬，中蛟书记，你这是报复吧，不厚道啊！别兜圈子，说吧！”
　　“这次领导来得太突然了，也很急促，是不是有什么……”江中蛟谨慎地问。
　　“哦……中蛟书记，你很敏感呦，我还真没想好这话该不该跟你说，或者该怎么跟你说……”汪清波沉吟片刻后说。
　　“哎，汪副秘书长，不好说就不必说，我理解你！我这也是随便问问。”
　　“你也不是别人，马上也会得到消息，省里这个……马上要动”汪清波压低声音，朝江中蛟摇摇大拇指。
　　“哦……”
　　江中蛟心里一动，省委书记姚志云离休这个消息并不新鲜，但马上就动，却令江中蛟大吃一惊，他马上想到了陶冶。
　　“这么快啊，”江中蛟故作镇定，“咦，人选是内提还是……？”他本不想问，却又按捺不住迫切关注的心情。
　　汪清波没有回答，但又做了一个动作。他把手臂举起，然后徐徐落下，两个指尖轻轻落在茶几上点了点。
　　江中蛟也没有说话，会意地点点头。汪清波的动作明确告诉他：空降。
　　难道真的是陶冶来主政？
　　“江书记，省委甄部长请你们二位领导过去！”韦伟敲门进来汇报。
　　江中蛟放下思考，和汪清波来到会议室。
　　甄惠来说：“我们谈完了，时间很紧，张瑞冬同志今天就不谈了，我们马上还要去海州市！”
　　“甄部长，已经过了中午，领导还没有吃饭，我们办公厅已经安排好了，是不是……”江中蛟说。
　　“不必了！”邵子华在国正明陪同下走进会议室说，“到海州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到那里再说吧！”
　　“邵书记，不吃饭怎么行……”江中蛟挽留。
　　“中蛟啊，子华书记都没时间回家看看，吃个饭算什么？”甄惠来说。
　　“领导工作繁忙，三过家门而不入，这种大禹精神值得我们学习，那我就不敢挽留了！”江中蛟说。
　　来到楼外，甄惠来瞥了一眼泊在墙边那辆加长林肯车，低声问：“这是谁的车？”
　　“甄部长，这是我市交警扣留的一辆问题车，暂时放在这里的。”江中蛟回答。
　　“哦……不太好，容易引起误解！”甄惠来低声提醒说。
　　“好，我回头让交警支队取回去！”
　　江中蛟一红脸，陡然意识到自己这件事做得有些欠思考。不了解内幕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哪位市委书记的的车，这不明明是引火烧身嘛。顿时，心中十分懊悔。
　　两辆轿车出了市委后院，沿着宽阔的马路疾驰而去。
　　参加送行的还有罗天明、国正明和张瑞冬。江中蛟回身扫视一下几个人，张瑞冬没有谈上话，脸上多少有些失落。罗天明和国正明一脸平淡，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江中蛟不禁暗中佩服两个人，不愧是官场中人，颇有城府，宠辱不惊。
　　几个人分手，吴迪回了市委办公厅。罗天明和张瑞冬步行走回路对面的市政府办公楼。江中蛟在国正明的陪同下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正明部长，谈得怎么样？”一进办公室，江中蛟问。
　　“感谢中蛟书记诱掖推荐，谈得很好！”国正明微笑着回答。
　　“谢什么，这是工作需要，也是对你一贯以来出色工作实绩的肯定，与个人没有关系！”
　　“那我也要感谢中蛟书记，给我提供了一个多做工作，多为莲城做贡献的机会嘛！”
　　“正明部长，”江中蛟一扭脸，注视着国正明，“好，这句话说得好，我们渴望进步，谋求进步，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有人认为当官就是为了发财，或者当官就是为了当官，为了掌权，这当然是错误的，我们不讲豪言壮语，但我们至少要有一颗报恩之心，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才能，治理好、发展好这座城市，为莲城经济社会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造福一方，这才是当下正确的为官理念！”
　　“中蛟书记说的太好了！”国正明连连称是，不禁对这个年轻自己几岁的顶头上司心生敬佩。他清楚，这不是作秀，而是江中蛟的肺腑之言。
　　他陡然觉得，江中蛟与其他一些领导的迥异之处就在于，他身上始终洋溢出一种旺盛的斗志和一股凛然正气。
　　江中蛟指了指沙发，国正明坐下后说：“中蛟书记，你是领导，我和你谈这个问题，应该不算违背纪律，我觉得张瑞冬同志似乎并不适合做市长……”
　　“噢……”
　　江中蛟心里一动，明白国正明似乎已经知晓了这次调整的大致情况，这在江中蛟的意料之中。江中蛟发现，领导谈话结束后，国正明与邵子华一起回到会议室，明显是在与罗天明谈话后，邵子华又与国正明谈过，至于说些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是，肯定会给国正明交交底。不过，国正明这番话似乎有深意，很可能是邵子华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国正明的表述就可能有某种用意，难道是暗示自己不要与张瑞冬搭班子？很有这种可能。
　　关于国正明与张瑞冬之间的关系，官场上尽人皆知。去年个别干部调整，江中蛟晋为市委副书记，国正明也准备上位常务副市长，却因外市调来的张瑞冬而成为泡影。所以，国正明对此始终不能释怀。
　　江中蛟当然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表态，他想了想说：“哦……这个问题嘛，目前还不是我所考虑的，这主要取决于省委安排，不过，正明部长的这个意思，应该向省领导汇报一下。”
　　“哦，还没有，我是不想看到之前市委市政府那种不正常的关系继续重演，确实不利于工作，不利于莲城市的稳定和发展。”
　　“嗯，正明部长的顾虑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出于对大局的思考，不过，我相信，省委会做出正确安排，选派最合适的人担任这个职务的！”
　　之后，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国正明告辞。
　　江中蛟这才觉得饿了。正想着如何填填肚子，韦伟敲门进来请示道：“江书记，我给您在食堂打了午饭，现在……”
　　“好啊，好啊！赶紧端进来！”江中蛟高兴地摆摆手。
　　韦伟立刻把饭菜端进来，江中蛟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心中赞许，更加欣赏和喜欢韦伟。忽然想起，韦伟也该进一步了。就问韦伟是不是该晋副处了，韦伟说，我刚晋正科才半年多，还不够条件呢。江中蛟便说，那好，还来得及，年轻嘛，不着急。
　　韦伟在调任秘书前是副主任干事（副科级），江中蛟就让莲山区委组织部把他晋为主任干事。江中蛟十分清楚，及时晋级对于一个年轻干部来说何其重要，甚至对于一生仕途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吃过饭，江中蛟立刻给交警支队长廖广德挂电话，让他尽快把泊在楼下院里的林肯车开走，估计现在也没有人敢于把车擅自提走。时间不长，廖广德就带着两个交警赶来，廖广德进到办公室向江中蛟问好。
　　江中蛟问关于这辆车的调查结果，廖广德苦笑着说，还没结果呢，那个肖逸群也不配合调查，总是找不到他人，好容易负责调查的交警见到他，他就说是北京一个朋友用来抵债的，其他一问三不知，我们目前还没有捕风捉影草率去北京落实。江中蛟想了想说，还是应该去一下，先摸摸情况再说，不然悬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江中蛟觉得，这辆车背后肯定有问题，可能涉及到省里，如果不搞清楚，将来一旦提起这件事，自己会很被动。所以，虽然没有深入进展，但也不能就此搁浅，还是要有所突破。
　　廖广德说回去之后马上安排，之后便下了楼，指挥那两个驾车的交警，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把林肯车开出院子。
　　江中蛟从楼上窗户里注视着，觉得这两个年轻交警的驾驶技术不够好，便下了楼，让正忙得满头大汗的交警下车，自己坐到驾驶员位置上，把车调了几次，终于缓缓开出院落，然后跳出驾驶室。廖广德朝江中蛟翘翘大拇指，又对两个交警说，你们要提高业务能力呦，两个年轻交警满脸羞红点点头。对于驾驶，江中蛟十分熟稔。在山区工作，驾驶车辆是一个基层干部最基本的业务能力。
　　回到楼上，他又思考起来。他想，难怪省领导此行如此匆遽，原来是要在新领导到位之前，把一些积累的人事安排解决。这似乎有些不妥当，但也可以理解。毕竟新领导上任之后，一段时间内不会动干部，而且，即使要动，也会打破原来的格局，按照自己的工作思路重新谋局布篇。
　　他记起上次与陶冶在省城谈话，足足谈了三个小时，相互之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好感。倘若是陶冶主政本省，那么，自己可以更为尽情地施展才能，大干一番。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起来，斗志陡增，跃跃欲试。
　　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来电话的是市委秘书长吴迪，他汇报说，老市委书记闵八妹同志病危，估计挽救的可能性不大了，请示他是否去探望。江中蛟马上回答，必须去，并让吴迪通知其他市委常委，尽量在闵八妹同志逝世前去探视慰问，表达对老一代领导的关怀和尊重。
　　随后，他马上下楼，在吴迪和国正明等几位常委的陪同下乘车赶往市中心医院干诊病房。
　　闽八妹是莲城市解放后第一任市委书记，虽然身为女流，却戎马半生，早年到延安参加革命，后来到了抗日战争前线，出生入死，屡建战功，解放战争中成为解放军某部师长，直接指挥了解放莲城的战役，后来根据组织安排，留在莲城市任市委书记。离休后享受副省级待遇，是省里赫赫有名的老干部。老人终生未嫁，独自一人，每年，省委、市委领导都要亲临慰问。而且，这位老同志离休后矢志不渝关心莲城发展，仗义执言，针砭时弊，为莲城发展建言献策，受到历届市领导和全市人民的普遍尊重和爱戴。
　　江中蛟记得，他刚上任市委副书记不久，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拐杖，在秘书的陪同下来见他。老人说，现在改革，是好事、大事，可是，你们要关注一下那些下岗工人，想想解决办法，我们打江山就是为了让人民过上好生活，你们可不能当了官就忘了老百姓。老人说到激动之处，用拐杖敲击着地板，发出笃笃的响声。
　　江中蛟急忙上前安慰说，闵老别激动，请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解决这个问题。
　　闵八妹走时，身体颤颤巍巍，她的秘书急忙上前搀扶。令江中蛟惊讶的是，老人居然甩开秘书的手臂，坚持自己走。秘书尴尬地朝江中蛟笑笑。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多么可爱可敬的老人，勇敢一生，正直一生，也倔强一生。
　　在干诊病房楼前，江中蛟又看到几名常委等在那里，准备随同他一起探望。这种情形让江中蛟颇为满意和感动，一股暖流从胸中涌过，这意味着绝大多数常委对他的支持和认可。
　　江中蛟顿时信心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