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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懵懂娃

作品名称:澽水往事      作者:程永庄      发布时间:2019-11-25 11:16:12      字数:6457

  徐一刀劁猪伤及身,命悬一线躺在自家炕上,书鹏哪里还敢怠慢。一路将马赶得飞快,来回六十里,太阳还没压西山,就将徐一针从东河砭徐家堡请来。徐一针进门也不歇息,泪雨淅淅便直奔了他爹。
  见儿子来了,徐一刀终于松了口气:“我娃莫哭,爹这伤不打紧。”他挣扎着笑,却心疼的徐一针:“还不打紧,伤口至少有寸把深,若朝上一点,肚里肠肠水水就剐破了;朝下一寸,您老命根子齐刷刷就断了。”随父行医多年,眼前此景,还是令他吃惊不小。
  没想到徐一刀却只是笑:“我娃心放宽,有老天爷保佑,爹死不了。”他这人天生老小孩。却惹得徐一针:“亏你还笑得出!人家都快急死了。程老伯快准备炭火,我要缝合伤口。”继善闻言,不大工夫便将一切准备停当。
  徐一针边燎针,边吩咐在场的几个小伙:“你几个到时摁住,省得我爹乱动弹。”徐一刀却手一挥:“不麻烦!不就戳几个针窟窿,有啥大不了的!咱一辈子干的就是这号营生。”这话不假。
  徐一针却面有难色:“那怎么行,到时会疼的,你们几个别听他的。”众人于是乱哄哄往前凑,徐一刀急的手抡脚蹬,徐一针赶紧上前摁住,“别动,小心挣裂伤口!”他已顾不得放下手中针线。
  徐一刀闻言停下来:“好!我不动,你几个也别靠前。”众人于是退后,徐一针却不动,等得徐一刀实在不耐烦,“你咋还不动手?”徐一针:“早缝好了。”
  徐一刀:“胡说!不会哄人吧?你几个快看看。”众皆惊,一眨眼功夫,还真把伤口缝了,甚或连止血膏都敷了。徐一针也不无得意:“趁你刚才没注意缝的。”众不由惊他不愧绰号“徐一针”,出手就是利落。
  治好他爹伤,徐一针抬腿就要走,继善忙拦,却执意不肯:“本来我娘听说,也要跟着来,好歹被我劝下,在家一定等急,若再不回去,说不定摸黑就要来了。”
  继善:“那我差人去接,你就不要回去了,留下也好照顾你爹。”
  徐一针:“快莫劳烦别人,也都累了一天,我爹已无大碍,将息三、五日就会痊愈。”
  继善:“到时我送回去。”他一直不停搓自个手,总觉此事自个理亏。徐一针:“不必!在此疗伤已是劳烦您家,五日后我会带娘来。”
  既然如此,继善只得作罢,他递过一根棍子:“天黑,老侄你路上防身。”徐一针接过棍子,牵驴扬长而去,任谁也劝不住。
  离开河湾已是掌灯时分。今晚月黑,澽河隐约,始终都闻其声不见其形,山岚也影影绰绰。那远处变换的,也许是夜行的豹,也许是风刮歪的树,都把恐惧一点一点放大,让人心悸害怕。起初路上还偶有行人,等到夜半,整个澽河川道,除了这一主一仆摸黑赶路外,已无半个活物,徐一针不由渗出汗。到得狮象山前马蔺坳,便是澽河下游平川地带,那东河砭的五星塔已隐约可见,离他徐家堡还剩六里路。
  终于快到家了,徐一针不由加快了脚步。但驴突然却唵—吭,打也不走。徐一针不由奇怪,还没反应过来,前路即射来一双如炬的凶光。不由心头一震,八成碰见豺狼虎豹,要逃已来不及,只好持棍背驴而立,头发梢都竖起来。
  俗话说得好:人前多风光,人后便有多肮脏。徐一针直后悔当初不该硬充胆子大,如今遇着事,那腿早吓得哆嗦,浑身不由自主打起寒颤,裆间也热辣辣灌了一裤子。约莫半个时辰,那畜生始终都如磐石,徐一针都有些气馁熬不下去,正欲转身,却先他一步,晃晃悠悠起身离去,虚惊一场,终于相安无事,徐一针赶紧牵驴走人。
  忽却一声长哞,闪电般背转身翦了过来,是头大公狼!猩红的舌头泛着恶臭,已近在咫尺。说时迟,那时快。徐一针本能右手一挥,两苗包针嗖地飞出去,只听“呃……哼”,那畜生竟似无头苍蝇,不分东西南北乱打起滚来。
  幸亏用爹教的二龙戏珠飞针功戳瞎它双眼,若不然今晚吾命休矣!急箭步上前,抡圆棍子乱捶,已渐没了声息,累了一脸一身的热汗,撂了棍子赶紧跑。
  都跑出好几步了,又折回来,都说狼犬生来便有九条命,那畜生若活过来咋办?不如索性割了它头,断了阳寿,就不会再害人。好在他们劁猪骟羊人家,刀具随身带,说动手就动手,三下五除二便将狼头剁下。谁知剁下仍心不安,复取出口袋,将狼尸胡乱一塞,驴背上一搭,也顾不得喘息,赶紧跑回家,生怕再出意外。
  常言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劁猪把式徐一刀这一出事,倒成全了三个人。
  第一是他儿子徐一针。他爹徐一刀经此一劫,算是彻底废了。徐一针飞针除恶狼,一夜竟成传奇人物,他接过爹的家伙什,牵驴不分春夏秋冬行走在澽河川道,将祖传的营生干得风生水起。各村各寨谁家的猪羊只要一发情,他家驴便准在附近唵—吭,一传十,十传百,都说那驴神了。
  他屋的家政大权,自然也落到他手里。他娘徐王氏原来管家只兴进不兴出,不论地里打下,还是手艺挣下,应可沤烂、霉变在缸内,也不许赊出去一颗。等到徐一针持家,便与他娘大不一样,粮食打下,留够籽种、吃喝,全部高利借出去;银钱挣下,也全部置办田产,利滚利,钱生钱,没几年功夫,他家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户。
  第二是狗狗婆徐赛花。她爹大难不死,认准继善一家人可交,和他家定了娃娃亲,把闺女许给了他家的二小子学鹏,给狗狗婆找了处好婆家。此话不假,狗狗婆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她和学鹏一辈子都没红过脸。
  第三是程孝勇。程孝勇的令名,全是徐王氏叨叨出去的。徐王氏平素最喜吃斋念佛,家里不论大事小情都要卜个签问个卦。那日儿子出门后,她老觉心绪不应,左眼皮跳的哗哗,跑到门口不知望了多少遍,干等却不见人回,这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也不知他爹伤在哪儿?徐王氏求菩萨,告神灵,嘴里不停念叨:“要是随着去就好了,浑账东西愣是嫌累赘,害得我老婆踅出踅里干熬煎。”
  忽地敲门声起,紧接着自家毛驴熟悉的唵—吭也传进来,高兴得徐王氏:“回来了。”她小脚点点,赶紧去开门。一脸血污的徐一针跌跌撞撞进来,吓了他娘一大跳,“儿呀,你这咋了?”见惊了娘,徐一针忙指:“这畜生害人,让我结果了。”一边说,一边指着装狼血水滴嗒口袋,与适才的胆怯简直判若两人。
  看见了狼尸,徐王氏更害怕:“还真打死了?”躲躲闪闪不敢近前。徐一针:“真的!不信你摸。”故意拉他娘手,纯属吓人。唬得徐王氏嘴内不停嘟囔:“快弄走,血呼呼的。”
  徐一针:“好,好,好!今晚黑麻咕咚,咱家驴要不唵—吭,这畜生窜到眼前都不知,今儿多亏咱家驴了。”他说的是大实话。
  徐王氏:“这光顾说驴,把你爹都忘了。”这才记起。徐一针:“不打紧。”即从挨开裆裤打说起,将他爹受伤经过学说了一遍,当然没忘调盐加醋吹嘘自个。
  直骇得他娘:“阿弥托佛!没事就好,我去给驴加升料,它可是咱家大功臣。”喜滋滋走了。那驴因祸得福,多吃了主人家半升高粱米。
  他娘前脚刚走,徐一针便觉精神虚脱、下身瘫软立不住,鞋没脱就往炕上溜。直睡到第二日晌午,看来确实吓坏了。
  徐一针父子大难不死,徐王氏逢人便说,把她儿子徐一针吹得神乎其神,连开裆裤程孝勇跟着也粘“光”,成了澽河川道人茶余饭后的笑料,都说河湾程老六给八岁娃娶媳妇,纯属胡闹。
  孝勇却不管这些,爹给顶回一房媳,学鹏、碎球、黑猪、三棱子一帮,见了老不怀好意:“你媳妇在屋里干啥?”真烦人!好像再没话似的。自从打了徐一刀,这帮小子再没纠缠。
  开裆裤孝勇却还有一件烦心事,那便是媳妇娶进门后,娘不仅不喂他奶吃,而且晚上也不搂着睡,笑嘻嘻把他推至儿媳豌豆窑门前:“跟豌豆睡去。”打小让娘搂惯了,他才不情愿豌豆搂,哭闹着非要娘,娘恼了,把门啪塔一关。
  孝勇无法只好进了媳妇窑:“豌豆,我要你搂着睡”,他带着哭腔。
  羞红了豌豆:“这般没皮没糙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而且话一出,泪花便不由蓄满她双眼,和一个吃奶娃讲这些,他哪里听得懂?豌豆无声哭了。
  开裆裤孝勇却痴愣着。媳妇王豌豆红袄绿裤,两条大辫黑油油垂在胸前,比娘好看多了。他不明白自个咋就没皮没糙?见豌豆哭,他赶紧劝:“豌豆莫恼,我还是随我娘睡去。”抬腿既要走,看来还真是个孩子。
  慌得豌豆咣当一声将窑门关了:“哪里去?还嫌你娘没把我糟贱够。”反手扣住就是不放孝勇走,眼泪扑簌簌。开裆裤孝勇:“你尿水水就是多,人家也没说啥。”孩子气地盯着。
  自从嫁来他家,这眼泪好像便没断过,如今连毛头孩子的几句不知轻重话,也要逗落自个好几滴眼泪,豌豆感觉尴尬极了,急忙用手揩。开裆裤孝勇:“豌豆,谁再欺负,你告诉我,捶死他。”逗的豌豆不由破涕笑,这三寸丁还怪知道疼老婆。“没人欺负”,她赶紧答。她记住了娘的话,进了夫家凡事以忍为上,且莫沾染口舌是非。
  开裆裤孝勇:“没人欺负,你成天眼泡肿着,是不是我娘又给你脸色?我寻她去。”抬起脚,骇得豌豆不由颜色大变:“快莫去,回头娘又要怀疑我乱嚼舌头。”开裆裤孝勇:“嗛,我才不怕她!”慌得豌豆忙用手捂:“活祖宗,你还嫌我不难!”
  眼见媳妇窑内灯灭了,喜得程老六家婆娘程冯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连连,一戳坐在炕沿上闷头抽水烟的程老六:“他爹,滚到一搭啦。”程老六:“莫要高兴太早,没准日后还要闹腾。”头也未抬。程冯氏:“去,去,去,怂老汉净说些人不爱听的!”
  程老六却闷雷似地“你呀”一声后,便没了下文。只把他水烟锅子抽得山响,猛可抽得急,呛进一口烟锅子水,“啊嗛……啊嗛”,喷嚏连连,连眼泪花都出来啦。气得程冯氏一把夺过,掼于炕桌:“就说一搭到正经事,你就咿呀嗨的,娃的事,还管不管?”程老六牙干口净只两个字:“不管!”
  程冯氏:“哪有你这号当爹的?”嘴气歪到一边。程老六:“这号爹咋了?有本事你养活到八十!都说过不知多少遍了,有了媳妇,光景瞎好让人家小两口过去。”程冯氏:“你当我爱管,还不是怕受恓惶,孝勇你可要争口气。”泣泣落落背转身去。
  程老六:“哼!蒸包子光剩下汽(气),只要不惹你生闲气,就算把高香烧到。”程冯氏:“不会的,孝勇最听娘话了,我要他跨大马,和长门的聚鹏一样念书中进士、戴红花……”程老六却不愿听:“快得了,人家聚鹏那是文曲星下凡,咱孝勇能把牛尻子戳好就不错了。”没再让嘟囔下去。
  程冯氏却不服:“凭啥老程家的风脉,都让他稳善一家占了?爹是秀才,儿是翰林。”愤愤不平。程老六:“得,说不过你,不说啦!这理你找稳善论去,听说他那翰林儿子也要回来了。”又吧嗒起水烟。
  程冯氏:“听说回乡给他爹过六十大寿。”程老六:“是的,听说还要大放三天舍饭!”程冯氏:“天旱无雨,四乡二十八里,人眼饿的比狼眼还绿,放啥舍饭!”程老六:“纯属胡闹么!看把这几粒粮食糟践完,天无雨再吃啥?”
  程冯氏也不无忧郁:“都是有两钱烧的,光绪三年年馑,啃榆树皮,吃观音土的恓惶劲全忘了!四百多口的大村子,几乎饿死光,也忘了,这才过去几年呀!如今又遇天旱,咱村南北梁去冬庄稼就没安好,若再无雨,全村又得饿肚子。县南、县北不少村庄,听说起杀场,都宰杀开槽头耕牛啦。杀耕牛如欺鬼神,论律条就该开刀问斩,这官府咋也不管?”
  程老六:“你少操心,叫白吃还不好!”程冯氏:“当然要多吃些,反正人家有。”嘴一撇。
  程稳善的六十大寿赶在了庚子年(1900)八月二十六上头,连聚鹏也特意从金陵知县任上回来,披星戴月给他爹过寿。
  稳善早年间中过秀才,参加乡试考过举人,在衙门里行走多年,四乡二十八里本就人望颇高,如今他儿子再一衣锦还乡,更是惊动了地方。
  八月二十三,离正日子还有三天,贺寿者便络绎不绝,聚鹏忙陪笑脸在自家走马门楼前恭迎。首先登门者乃南梁卜曹奎、岳丈王老道台和恩师贾若山;接着紧邻的各村各寨,以及同窗高仕全、冯养异、刘三声、杨杏园、薛明、鱼平之、樊后福都陆续到了。到了第二、第三日,那城中的苏家、牛家、薛家、张家,北原的党家、解家、卫家、吉家,东原的丁家、徐家,西原的韦、胡,芝川的张、杨,南原的鱼、段、白,连同冶户川的王、李、柳,阖县只要相契,闻讯一拨接一拨都来啦。甚或连生意场上的老相识、并地客老刘也大老远过黄河来啦。骡马拴在马房院,厨房扎在后头院,流水席设在前头院,随时开,不分早晚,谁到谁吃。
  一时间,但见人出人进。那挑担卖货、搭锅熬糖、杂耍哄钱的手艺人,更是将他家门首挤得水泄不通。正在其时,县署三大金刚:胡培源、冯四、吉五,却扯开嗓子喊:“知县张大人到!”慌得稳善父子忙出迎,众人赶快回避。
  稳善的六十大寿遇着灾荒年,四乡二十八里人人肚里缺油水,平日在家黑米杂粮、稀汤寡水喝得俩腿发软,都特别能吃。头一天吃的羊肉饸饹,三架饸饹床子从早压到晚,五百斤荞麦面吃了净光溜。第二天换了猪肉熬粉条,四大盆臊子不到中午就已告罄。第三天换成猪肉臊子馄饨,也是中午不到便没了。第四天正日子,特意请县里新盛园的大厨,大摆筵席吃十三花,先“五大”:红肉、白肉、酥肉、杂烩、蛋卷;后“五小”:绕肚丝、烧腰花、烧肥肠、烧蹄筋、海带粉;接着“甜糕”“勾茨甜汁”“瘦肉丸子”,整整摆了五轮一百二十大席。
  忙不过来,族里一帮妇女被叫去支应,邻里左右停灶熄火,全村一百多口子,不分男女老幼皆来吃舍饭。有那贪心的,不但吃而且拿,不论杂碎,还是精细瘦肉,裹在衣襟里便跑。正应了那句:穷怕、饿急的都是贼。
  程老六家婆娘程冯氏刚把一条猪后腿塞进衣袖,继善偏巧过来,讪笑着不好意思跑啦。
  稳善找继善,继善指着远去的程冯氏:“大哥,老六家婆娘,有啥要紧事,走得那么急?”故意挑明。稳善却似乎没听明白:“兴许内急?”他胡打岔。急得继善直跺脚:“看她胳膊袖子鼓鼓囊囊,莫非塞了啥?咿!案板上的猪后腿咋少了条?”又作点拨。稳善却装作没听懂:“少了便是吃了,有啥奇怪的?咱敢放舍饭,还怕人家吃!”
  “哪里吃了,分明婆娘偷去了。”继善说的再也明白不过。稳善却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才说:“要觉着吃亏,你也拿。”说罢扬长而去。愣怔的继善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世上竟有这号人!”他摇了摇头。
  送走一拨贺寿客,稳善刚说歇息一会,碎球、黑猪、三棱子一帮娃却来缠,闹吵着非要吃寿糕。稳善笑呵呵摸出一把钢洋:“谁跪下磕个响头,我赏他一块大洋。”庭房门前太师椅品麻一坐,娃们争相磕头。学鹏要拉孝勇一块去,却袖子一甩:“要去你去,他把我叫叔。”人虽小,古典却不小。
  八月二十六,都午后三时了,那贺寿的客才陆续离去。本家的叔侄、兄嫂忙乎了一整天,还没吃上一口热呼饭,见客人散了,稳善忙吩咐儿子:“快招呼本家坐席。”
  我们乡间的红白喜事,用的是八仙方桌,每席只限六人,上首摆两把雕花高背太师椅,左右两侧配两副条凳,各坐两人,下首不坐人,预留布菜用,俗称开口席。席上座位尊卑分明,辈高位尊者坐上首,辈低位卑者只能在两侧打横作陪。席次的前后,也要按照客人重要程度,依次作出合理安排,万万僭越不得,若闹出事体来便不好收拾。
  也是合该有事,聚鹏都把程老六两口迎到庭房正中太师椅坐下,却把他这没胡子爷孝勇忘了。见没人紧让,孝勇也不入席,黑脸直戳戳站在东厢房底下,学鹏看见了,上前拉他入席。他们这一席,聚鹏安排继善两口坐上首,左侧书鹏、胡金莲小两口作陪,右侧学鹏把孝勇拉来与自己坐在一起。那知饭菜都快上完了,孝勇却黑着脸不动筷子。学鹏关切地问:“你咋不吃?”孝勇黑着脸:“不饿,气都吃饱了。”引得周围人朝他们看,当着众人面,弄得学鹏脸红很不好意思。
  他娘程卜氏也多少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训儿子:“悄悄吃你的,事真多!”指桑骂槐。而她话里意思,孝勇焉能不知,呼哧一把将桌儿掀了:“没礼行的东西,我叫你吃!”袖子一抡,昂首扬长而去。一路狂燥,撞翻了好几个端盘人手中方盘,饭菜溅了他一袄一裤。
  惊得继善目瞪口呆,众人皆盯着,闹不明白究竟出了啥事,搞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没成想老寿星稳善却一点都不恼,他领着儿子聚鹏笑嘻嘻过来:“继善,咋了?”继善:“我哪里知道?好干无事将桌儿掀了。”脸上表情简直哭笑不得。
  程卜氏:“狗肉不入席,野人不上台面,谁也没说啥。”分明替自个辩白。稳善却把她话头一截:“哎,你话不能那么说。”弄得程卜氏脸红耳赤。接着稳善吩咐儿子,“快去看,你孝勇爷饭还没吃饿着。”聚鹏闻声去了。
  稳善手一挥:“行了,没事了,饭不好,吃饱。”众人又动开筷子,周围死一般静寂。继善看见稳善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狰狞,人都说稳善“笑面虎”,看来确实没错,孝勇你娃小心!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继善没有等到稳善报复孝勇,却听说大清朝打不过八国联军洋鬼子,慈禧太后拖着皇帝儿子逃难,从山西过河到了潼关,连聚鹏也要跟着张知县,赶往西安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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