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孤夜难眠
作品名称:心雨淅沥沥 作者:单波 发布时间:2019-11-23 20:45:27 字数:3960
曲欣来拜年,是吴家人一直所期望的。
她的到来,给吴家这个年增添了许多喜庆,吴家人自然不亦乐乎,尤其是吴妈,看见未来的儿媳这么漂亮,一直乐得合不拢嘴。
至于宁静来拜年,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儿,就连吴娟也觉着有些突然。尤其是她的不辞而别,吴娟甚感迷雾重重。吴娟一直在想,年前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她和宁静是见过面的,宁静并没有说要来她家里拜年。当然,既然来了,也没什么不好,何况又是好姐妹,已结金兰之好。看她倒有留下来过夜的意思。更让吴娟意想不到的是:当宁静一见曲欣到来之后,她便悄然离去。这其中之缘让吴家人深感迷惑,更让吴娟感到蹊跷和不解。
吴娟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思量着近来许多事情的来龙去脉,最终她方恍然大悟:大概就像宁静信中所说的,大有托付终身之意,可能是为吴致远而来的吧。
想到这里,吴娟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自己也是女人,能体会到宁静此时的心情。一股酸楚感涌上心头,她忽然为宁静感到无比的悲凉和心酸。如果真是这样,她后悔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没及时跟弟弟沟通,给她个准确的明示。好在自己把她那封信转交给了致远,一切都由致远给她解释吧。从这个意义上讲,致远去送送她是应该的,非他莫属,起码为他俩提供了交流的机会。
吴娟倒觉得宁静在个人问题上处理的有些急于求成,甚至有些草率。致远对她来说只是一张白纸,她不了解他。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弟弟是否已定终身。
其实宁静是个好姑娘,人长得漂亮,含蓄文静,人品也好。吴娟很看好她,且愿致远与她永结白头之约。
自宁静走了之后,吴妈一直在忙着做晚饭,吴娟和晓燕陪曲欣聊天、喝茶。
“姐,刚才走的那个女的是咱家亲戚吗?”曲欣问吴娟。
“噢,不是,是我的同事。”吴娟回答的简单明了。她心想,未必要把宁静的真实意图告诉她。再说了,宁静的真实意图只有宁静自己知道,别人想的都是猜测而已。
不过曲欣是个聪明人,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这主要源于晓燕当时急匆匆地跑回屋说:“妈妈,宁姐一听说是我嫂子来了,她就执意走了。”
吴娟看曲欣扯起嘴角讪然一笑、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很有想法,甚至有难言之隐。故转念一想,别引起误会,既然致远与宁静啥事都没有,倒不如坦诚相告为好。于是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曲欣说了个透彻,以消除曲欣的疑虑。曲欣听罢,却风轻云淡地说:“噢!原来如此,那更应该送送人家,也算是给她一个安慰吧。”
闲聊间,酒菜已上齐。
吴妈喜笑颜开地说:“咱不要等致远了,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先喝着酒吧。”
“咱喝点什么酒?小曲。”吴娟问曲欣。
“我不想喝。你们喝吧。”曲欣因吴致远不在家,难免有些拘谨,更重要的是为吴致远担心。黑灯瞎火的,又是荒山野岭的……
“要不咱喝点青啤吧。边喝边等致远回来。”说着她搬来一箱青啤,拆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桶,“滋啦”一声拉开,白华华的啤酒花喷涌而出,她迅速地将酒杯分别斟满。
曲欣看见那箱青啤,想起了年除夕那天上午,她正在值班室值班的情景……
“叮铃铃……”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喂,您好,我是县招待所,有事请讲。”她举着电话静静地等待着。
那头一直没声音,最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您好曲大领导,忙啥呢?”
曲欣一听是吴致远,高兴地说:“开啥玩笑?还没放假?”
“开完会就走。你呢?”
“我们轮休。”曲欣说。“你有事儿吗?”
“青啤的事儿你忘了吧?”
“喔?噢……没……没忘,你来拿吧。”曲欣放下电话,暗自摇了摇头,她扯起嘴角笑了。说白了,她就没拿这事儿当回事儿。还是今年夏天在金沙滩海水浴场游玩的时候许下的海口,人家现在要账来了,能不兑现?于是,她迅速地跑进小餐厅搬出一箱青啤来。心想,都休假了,无法办手续,就先借用一下吧。
傍晚时分,吴致远骑着他那辆擦得铮明瓦亮的“金鹿”自行车,穿着用白粉漂染过的白色深筒运动鞋,一溜烟似地冲进了招待所大院,径直奔向曲欣值班室门口。
曲欣早已在门口等他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吴致远跳下车,匆忙放好自行车,一个箭步冲到曲欣面前,环住她的肩头,亲昵地走进值班室。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这箱青啤,两眼一亮:“哇!太好了!是给我的吧?”他瞪大眼睛,指着啤酒箱兴奋地问曲欣。
曲欣微笑着点点头。马上转移话题问:“你们初几上班?”
“职工初五,我们初三就得回厂。”他马上又补充说,“我初二还要值班呢。”
“就你忙。”曲欣嗔怪地说。
吴致远憨憨一笑,认真地对曲欣说:“您什么时候去我家?”
曲欣笑意盈盈地横了他一眼,手指尖在桌面上交替着弹跳着,目光不断地转来转去,最后有些不高兴地说:“你的时间这么紧张,那只有初二下午去了,初三早上咱们一起回来。”
“好的。你可早点去,不要等我。我下午五点才下班呢。”吴致远又问,“你怎么走?”
“也骑车呗!”曲欣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好!一言为定。”他高兴地说着,意念一转,用委婉的口吻说,“曲欣,你看……你看咱俩五一结婚咋样?”
“嗯?我看你是得寸进尺吧。能来得及吗?”曲欣特意保持着女性特有的清高和矜持。
“我看行。二月份不算还有两个月呢。春节一过,我就准备收拾房子,找木工做家具。”吴致远信心满满地说。
“那好吧。你可要好好表现噢!”她的眼神妩媚动人。
“你同意了?一言为定。”他伸出手来说,“拉勾。”
曲欣忍俊不住地笑了:“你以为这是小孩过家家呀,去你的吧。”
“那我走了。你没事儿吧。”吴致远站了起来。
“我没事儿。再玩会儿吧。”曲欣说。
“天快黑了。”吴致远恋恋不舍地将要走出房门。忽然他又转过身来调皮地说,“要不咱俩再在这儿住一宿?”
“想得美。去你的吧!”曲欣爱怜地轻轻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她帮他把青啤刹在自行车后货架上,目送他走出大门。
她知道吴致远很喜欢青啤,没想到他竟没舍得开箱。也许他在等着自己来再……曲欣正想着心事呢,吴妈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冻得她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说:“外面下雨了,也不知他俩到家了没有。嗨!真让人放心不下啊。”
曲欣听了眉头紧蹙:“没带雨具吧?”
“哪带了?走的那么急!也没心思能下雨呀!”吴妈神情沮丧地说。
“没事的,您就放心吧。”吴娟说。
其实,吴娟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只是不露声色罢了。她看了下腕上的表说:“快八点了,估计该到她家了。”
此时,雨夹杂着雪粒“唰啦唰啦”地越下越大了。
屋外寒风瑟瑟,雨雪交加。屋内其乐融融,温暖如夏。
此时,吴妈也已上炕。
吴娟举起酒杯:“来吧!新年伊始,为小曲的光临,干杯!”话音刚落,四只酒杯碰在了一起。接下来就是吴妈热情地往曲欣碗里夹菜:“快吃吧,别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呵呵呵……”
“嗯,阿姨您甭客气,我随意吧。”曲欣落落大方地说。
“这第二杯酒呢,就是为小曲早日成为咱们这个家庭的一员,干杯!”吴娟把酒杯高高地举起。曲欣也兴奋地举起酒杯说:“谢谢姐姐的美意!谢谢阿姨的盛情!希望小妹越来越漂亮哦!”四只酒杯再次碰在了一起。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吃着喝着。表面上还算其乐融融,其实各自心里都在忐忑不安,都在为吴致远和宁静担心殷殷。
酒酣饭饱,一切收拾停当,吴妈感觉精疲力尽。是呀,从天明到天黑,她兴奋地忙活了一天了。她爬上炕来,说:“你们聊吧,我歇会儿。”说完就倚着炕旮旯里的被子迷糊起来。
其实吴妈没睡,就是再累她也无法成眠。她在心里暗暗为致远和宁静祈祷;她侧耳倾听屋外的风声、雨声。飕飕的西北风刮得院子里的树枝“吱呀吱呀”作响,给人以好似飞刀利剑的感觉;一串串雨滴吹打在窗上,就像吹打在她的心房,她的心在颤抖。她琢磨着儿子致远是否找到了宁静,是否已到她家,是否吃饭了,儿子还饿着肚子呢。她很后悔,后悔没把宁静留住,后悔没让儿子吃点东西再走。她的脑海里又出现儿子饥饿的样子。细心想想也是,过年都放假了,偌大的厂子里只留下个值班的,就连饭店商店都放年假了,吃不上饭不足为奇,难怪儿子饿得有些贪婪。此时,她的心酸酸的,眼泪悄悄地溢出眼眶。为了不让孩子们发现自己的伤感,她换了个睡姿,翻过身去,面壁“思过”。
曲欣看吴妈累了,自己也有些倦意,她抬头瞄一眼挂钟说:“姐,快十点了,阿姨也累了,您也忙活一天了,咱们休息吧?”
“好的。你想睡哪?”吴娟略一想又说,“要不你先睡致远那床吧。”
“嗯。那好吧。”曲欣滑下炕来,径直去了东间致远的卧室。
曲欣躺在床上,其心情和吴妈一样,碾转反侧睡不着。她想现在致远一定在宁静家里了,一定是因为下雨没法回来,不然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又想起年前在贵宾楼里那“芙蓉帐里度春宵”的一夜新欢,想起他那撩云拨雾的耳语厮磨;他那温柔的双手的抚摸;他那唇舌的亲吻。又让她春心荡漾,浑身燥热。她下意识地用舌头抿了抿温柔的朱唇,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他那可爱的容颜。不免让她思念缠绵,彻夜难眠。
风萧萧兮雨水寒,致远一去兮人未还。
在这漫漫长夜里,加上喝了点酒,多少有些醉意,更让她想起了李白“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诗句。她只好死命地裹紧被子,耐心地等待着他明朝的归来……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睡去,等她醒来之时,天已微明。
朦胧中,她意识到吴致远一夜未归,隐隐中,一个不祥的意念让她极度不安,他不会移情别恋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欲?万一他突生邪念,我岂不遗恨百年?越想越感到心里没底,她摇了摇头,索性披衣坐在窗前。
曲欣趴在窗上窥视屋外。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了,风,依然摇曳着树枝、撕扯着败叶、清扫着大地的尘埃。
昨夜的雨水,已凝固成冰层。整个大地,已是冰的世界。
院子里那些早起的鸡鸭猪狗,欲如往日一样,肆无忌惮地晨游院中,却没想到没了昨日的闲庭信步。它们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地滑倒,小猪小狗的嘴巴都摔出血来;鸡鸭站都站不起来,直在地上“扑楞扑楞”地拍打翅膀。它们懵了,不知这个世界怎么了。
吴昊听得入了迷,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小的时候,聆听妈妈给他讲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他站起来给妈妈续了杯水说:“爸爸一夜没回来,那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就那样了呗……”曲欣端在手里的水杯又晃了晃,忧郁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平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