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闲聊 · 第八十四章 破绽

　　第八十三章、闲聊
　　
　　汪小龙说，这回回来就不准备出去了，原来，他已经在融山谈定了一个项目，是侨联大厦的装修工程，是他在日本的朋友胡奕道帮忙拿下的。
　　“我们在日本可是一同嫖过的，算铁哥。”汪小龙说，“你知道什么是人生‘三大铁’吗？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妓。”
　　罗文笑了，他说：“在日本时，乔伊娜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那管什么用？只要有决心，空子总是会有的。”汪小龙也笑了。
　　胡奕道如今有的是钱，每回回国都会有许多官场上的大人物找他，这回刚好是侨联办主任找他，要他牵头为“融山在日侨胞联谊会”成立筹措资金，他当场捐了三十万人民币，顺便还帮汪小龙拿下了大厦的装修工程。
　　“他自己现在肯定看不上这些小项目，但毕竟是铁哥们吧，能帮上的自然要帮。”汪小龙说，“我一开口，他就答应了，只是要我把他的一个远房表弟也带上。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人之常情嘛！”
　　汪小龙在家，乔伊娜和易平之间的互动也节制了许多，好几回，罗文都看到两人下班后各回各家，连离开的时间节点也不一样。有时，汪小龙得空了也会来到公司，凑上罗文，四个人总是聊得很放松，不时还会有些爽朗的笑声。
　　端午节那天，公司放半天的假，中午提早下班，易平忽然对罗文说：“走！陪这女人一起买副眼镜去，她怕看不清面额，数错了钱。”
　　罗文记起来，昨天乔伊娜刚把一副眼镜不小心摔破了。其实乔伊娜的近视也没有那么厉害，平时是不戴眼镜的，只有看书做材料的时候才戴。
　　罗文刚想推辞，乔伊娜也说了：“相信你的眼光。走吧走吧！我们中午请你吃饭。”
　　罗文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为“灯泡”的特殊价值，于是就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三人行，比较能够避嫌。
　　三人到了“精益眼镜”之后，罗文基本上就成了多余的局外人，因为他确实不在行。起先乔伊娜还会客气地问上几句，后来基本上就是易平全程陪着，从验光、配镜、选镜框，直到调试。付钱的时候，乔伊娜客气了两句，最终还是任由易平到柜台把卡刷了。
　　“五千五，”送走乔伊娜之后，易平说，“镜片镜框要的都是上好的。”
　　罗文很吃惊，他没想到眼镜也有这么贵的。
　　“泡女人是要钱的啊。你以为呢？”易平笑着说，“其实，这些年，但凡她的生日啊，情人节啊什么的，就没少送过礼物。女人呢，就算不贪你的钱，起码也能满足一下虚荣心。至于男人嘛，最能体现价值的除了性，不就是钱吗？”
　　这话不小心伤到了罗文，罗文不说话了。
　　婉拒了易平的盛情邀请，罗文还是选择回家和孩子父母一起过这个端午。本来说了不回家过节的，但罗文意外地回来了，两个老人特别高兴。儿子下学期就要上五年级了，这一年多来个子“蹭蹭蹭”地往上长，人却变得寡言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罗文不常回家的原因，儿子见了他甚至会有些生疏感。儿子渐渐长大，父母也一年一年地见老了，而自己却仍然一事无成，一想到这些，罗文就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难得的一家人相聚的日子，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到米婷这个敏感的名字。每次这样的节日，大家总是过得小心翼翼。其实，也只有忘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家人才有欢乐和笑容。但是这样的刻意反而容易勾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每当这样的时候，罗文总是觉得相当地累。
　　端午节过后的第一个星期日，难却易平和凤的盛情，罗文到他们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易平亲自下厨，煮了好几道拿手菜，凤在一旁打下手——论厨艺，显然凤要差多了。
　　看夫妻两人在厨房忙碌的样子，特别地温馨，这是家的感觉。
　　吃饭时，易平说：“这房子太小，也旧了。已经看了新房子，在‘玉玺天城’。只要一交房，马上就装修，老房子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留着，也不差那几个钱。这几天来了几个买家，价钱没有谈拢。”
　　“你要的话，可以便宜一些。”易平开玩笑地说。
　　罗文一瞬间红了脸，他连忙喝了一口酒，咳了两声。罗文当然愿意买，毕竟在城里买房是许多人的目标之一，但他没有那么多钱。
　　易平夫妻俩都没有注意到罗文的神情变化。
　　凤笑笑，说：“老房子毕竟住这么久了，也有些感情，真搬了，也还有些留恋。”
　　凤说的时候，脸上闪着亮亮的光泽，不知是幸福还是厨房的油烟。
　　“你说巧不巧，那个贾作珍，跟我买的是同一栋楼，就住在我们对面。”易平说。
　　这一夜，因为罗文的兴致不高，大家并没有喝多少酒，笑和言谈都特别地清醒。
　　这一段时间，下班后，易平总爱坐下来和罗文多聊一会儿。
　　“其实许多话私下里我也只跟你讲，”易平笑着说，“龚一金、练运广他们也聊得来，但他们和我一样是粗人，聊得细了，就聊不下去，大家都觉得别扭。”
　　“跟你们聊，我也学到很多东西，其实很多东西是书本上是学不到的。”罗文说。
　　易平嘻嘻地笑起来：“你们书读得多的和我们不一样，你们排解情绪的方法多：看看书，写写文字，听听音乐，上一下QQ什么的都行。我们比较直接，就三个字：喝、打、干！”
　　看罗文一脸迷惘的样子，易平笑得更开心了。
　　“就是喝酒，打架，还有干那事！”易平解释道。
　　“现在我也能聊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进步了。”易平一本正经地说，看不出是在调侃还是在说正经话。
　　“干那事才是最能表达情绪的方式，一趟下来，所有的郁闷、不快和愤怒、不平全都无影了。”易平点了一支烟，很回味地说。
　　罗文听得很认真，也许这也是易平特别愿意和他聊的一个原因。罗文觉得：闲聊能够更好地读懂一个人，从中还能咀嚼出日子的滋味。
　　“其实我和女人在一起是有原则的。”易平说，“我最讨厌单纯只讲钱的女人。那和夜店的女人有什么区别？事后买些小礼物，给些心意是可以的。但女人不该开口要，一要就变味了，这样的关系走不远。”
　　“乔伊娜以前也从来不会说到钱的事。”易平继续说，“但最近有些变了。前几天，我们出去开房，她忽然就提到了公司财务上的事，我一下子就没有了兴致……”
　　“前几天？”罗文很吃惊。
　　易平又笑了：“只要肯用心，机会总能创造的。”
　　这话和汪小龙说的多么像，英雄所见总是略同。
　　原来，那天两人在酒店开了房，洗了鸳鸯浴之后，渐渐来了情绪，正要“入港”之时，乔伊娜突然推开他的身子，嗔笑地说：“这批十月生出来之后，你可得让章西希还有‘神鸟学校’的惠子老师把开支明细列得细一些，直接传真过来，这样我们算账的时候也方便些。现在小龙也在家，他肯定也要看的……”
　　“这女人鬼精灵，她其实就是不信任我。”易平说。
　　当时，易平一听这话就意兴阑珊，只是箭在弦上又不能不发，于是也不说话，草草完事之后，装作看了一下手机的信息，然后就走了。
　　“我跟她说，凤要我马上回去，家里有些事。”易平说，“本来要二三十分钟的事，不到三分钟就完事了，兴头上最怕这样的事情打岔。”
　　这个中午，易平聊得特别开心，直到凤打来电话要他回去吃饭才住了话头。
　　闲聊确实比较容易打发日子。
　　
　　第八十四章、破绽
　　
　　六月底，送走十月生的材料之后，又有了一段相对闲暇的时间。易平让罗文搬到“备用房”那边和魏鸿泰一起住，然后把公司办公室这边的卧室整理成接待室，电话什么的也全都搬到“备用房”那边。拆除了密密麻麻的电话线，将茶桌、茶椅搬了进来，再挂上几幅字画，卧室一下子变得高雅起来，有了一点书香的味道。
　　“床铺还留着吧！中午时候想午休什么的也有个可以靠的地方。”易平说。
　　“想什么呢？”乔伊娜笑道：“不伦不类的，像什么？”
　　最终还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席梦思侧起来，靠在墙角备用。另外整理出一个柜子，把被子、枕头什么的藏进去。
　　因为上回连小玉的事，罗文觉得和魏鸿泰住在一个房间有点别扭。其实备用房里是有三个卧室的，除了一间改做“经理室”，还有两间。罗文私下里找到易平，告诉他，想一个人住一间。
　　易平笑着说：“公司人手紧缺，这几期都做得特别累，尤其是你。我们想要再找一个文员，很可能是女的。要是真来了，是跟你合住？还是跟魏鸿泰合住呢？”
　　易平这么一说，罗文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没有再说什么。
　　“想跟你说件正事。”易平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很认真地说，“你要帮我做一些材料，就像上回给曾贤他们做的一样，不要让乔伊娜知道。”
　　“以后我会另外给你一些学员的资料，基本上都是凤收的人头，她不想放在公司做，你就帮她赚些钱吧？”易平很诚恳地说，“搬到这边住，隐蔽一点，你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做这些材料，乔伊娜也不容易发现。至于魏鸿泰，就没有关系了，他根本就看不懂。”
　　“凤负责收学生，你帮她做材料，出一个你抽成八千。”易平又补充道。
　　罗文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更没有拒绝的勇气。再说，自己不正需要钱吗？
　　这一整天他的心里都有些忐忑，在乔伊娜的面前显得特别不自然。其实，这样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当初曾贤不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吗？只不过当初没有给钱，心理负担轻些；现在要给钱了，有种同谋的负疚感。
　　其实，这样的事乔伊娜一定也早在做了。那个葛旦的手头上不是就有好几份这样的“私货”吗？罗文又想起了当初谢冰对他说过的关于“分公司”的话。
　　这么一想，罗文觉得心里踏实了好多。他忽然知道：其实许多时候人的烦恼都是自找的，只要愿意，你总是能够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罗文特意注意了一下葛旦的去向，他发现葛旦每个周末几乎都要请一天的假，理由基本上都是要回去服侍生病的父母。平时葛旦也不住公司，每天都要骑着两轮回去，说起来这葛旦和罗文还是同一个镇的，从城关回去有将近二十千米的路程，所以葛旦基本上是不参与加班的，有材料也是带回家去做。他想：如果乔伊娜的姐姐真有另外的一个点的话，这葛旦很可能就是负责做材料的。
　　他觉得推理很可怕，只要先假定一个结论，再照着这个思路去寻找证据，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可疑的。他忽然有点恶心自己，他发觉信任是多么美好。
　　和魏鸿泰住在一起以后，罗文发现魏鸿泰这人还是很大度的，压根儿就忘了以前的事，第一天晚上就跟他聊得挺欢。一整个晚上，魏鸿泰都在分享泡女人的经验，弄得罗文没办法安心睡觉。和小龙、易平一样，他也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魏鸿泰说，女人是靠哄的，这是一种心口不一的动物，你不要听她说了什么，要去试一试她实际想要什么。俗话说得好：“别”进“滚”退。你试着去撩拨她的时候，如果她说：“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这就八九成有戏，你得“进”；要是你撩拨她时，她沉着脸说：“滚！”那就基本没戏，你得“退”。
　　“女人态度不坚决，这就留下了破绽。善于抓住这样的一些破绽，机会总是有的。”魏鸿泰说。
　　魏鸿泰很幽默，说起荤话来一本正经，难怪他的课那么多人爱听。
　　他说，有一回，他想勾引一个妇女，打完麻将后他试着搂了一下她的肩，说道“好香”，妇女很生气的样子，但他知道这不一定是真的，还要再试。第二天，他又打了这个妇女的电话，约她出来打牌。
　　“要是她还肯出来，那就基本有戏。就说明她不在意你昨天对她做的事，这就是她留下的破绽。”魏鸿泰很肯定地说。
　　这个妇女出来了，然后他假装约不到牌友，两个人在那干坐了一会儿，于是他又提议，要不先吃个饭，然后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看看下午有没有人一起玩。妇女答应了。然后再接下来就是开房，就是水到渠成。
　　罗文觉得:跟易平、汪小龙、还有魏鸿泰他们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他觉得自己变“坏”了，已经学会去接受他们世界里的许多东西。
　　那张预留的床倒是很快就派上了用场。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汪小龙陪侨联的领导吃饭，本来是要叫罗文陪的，但罗文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推说有事，在外头吃了饭，随便逛几圈就进来了。到办公室时，想要进去，却发现钥匙怎么也打不开。后来是易平从里边打开了门，开门时易平打着哈欠，满脸的倦容。
　　“今天凤不在家，和乔伊娜两人叫了餐，随便吃了点，我有点困，刚想睡一会儿，你就把我吵醒了。”易平说。
　　正说着，里间办公室的门也开了，乔伊娜从里头出来，很夸张地说：“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又是那个推销的，讨厌死了，缠了好一阵子了，我都不想理他。”
　　罗文觉得自己比他们俩还要尴尬，只好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那些推销的最讨厌了。”
　　后来，易平主动告诉罗文，那天中午，他和乔伊娜两人确实在一起搞那事了。和平时开房时的放松心态不同，特殊情况下难免有些束手束脚，只求速战速决，一开始就是冲刺，几分钟就到高潮……不过越是捉襟见肘处越显刺激，两人搞得正尽兴时，兴奋中的乔伊娜“啪”地一脚踹翻了旁边茶桌上的茶具，破碎声不绝于耳，就连乔伊娜放在桌上的文件包也飞得老远，里边的资料散了一地。乔伊娜当时就停止了动作，推开易平，翻身起来，光着身子下床收拾。易平有些懊恼，但也只好起身准备帮忙，刚俯下身子，却发现散落满地的都是学生的资料，有毕业证书、集体照、会考成绩单等，全是陌生的名字。乔伊娜边捡边镇定地告诉易平，是她新收的几个学生，还没来得及交给他统一登记起来。
　　“这话有点假吧？这大半天的时间都没有机会把这些材料给我？”易平对罗文说，又像在自问。
　　罗文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在想：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信它，就全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就处处都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