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回归 · 第七十八章 短兵相接

　　第七十七章、回归
　　
　　叶子的归期一拖再拖，半年多过去了，仍不见回来。最新的消息是她向易平辞了职，要随丈夫到山西去了。
　　叶子离职了，刘碧的表妹张姐业务并不熟悉，公司急需补充精干的人手。别人介绍了几个，但易平和乔伊娜两人却并不满意——他们的公司毕竟也只是小公司，要想找一个像叶子一样能干又敬业、还让人信得过的文员确实有点难。
　　“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你们几个只能更辛苦一些了。今年开始加班的时间还要再提前，大家要做好更艰苦的准备。”易平对大家说。
　　易平这一说，把小玉、小玲都愁坏了，易平走开之后，小玲整个上午都没有笑脸，下班的时候，她突然对罗文和小玉说，她要辞职。小玉也说：“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老板比书上写的万恶的资本家还要狠。工资也没见加多少，就知道往死里用我们。”
　　没过几天，小玲真的辞职了，尽管乔伊娜一直挽留，但她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坚决。小玲一走，公司的人手紧缺情况更严重了。
　　汪小龙觉得，这样的时候，自己的回归更有正当性和必要性了。和罗文私下聊天时，他说了自己的许多规划。
　　从山西回来的第四天，汪小龙来到了公司。他好像才知道小玲离职了，用十分惋惜的语气说：“公司现在发展这么好，你们都是公司的功臣，现在走了多可惜！我会向易总和乔总提建议，以后在这边做的员工，可以占一些股份，你们可以跟着公司一起发展。”
　　“要是你能回来当我们的老板就好了。”小玉说着，还看了一下里间。
　　“就是啊！你让老板帮我们加一点工资吧。”张姐也说。
　　大家并不知道，易平正在卫生间里解手。
　　正说着话，易平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小玉吐了吐舌头，她和张姐两个人一下子就没有了声音。
　　但汪小龙反而稍微提高了一点嗓门，笑着对大家说；“我要是回来了，你们欢迎吗？”
　　罗文发现：易平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也没跟汪小龙打个招呼，就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谈兴正浓的汪小龙又踱到了罗文的身边，和罗文继续聊着。
　　“你知道我在山西碰到谁了吗？叶子的老公！”汪小龙说。
　　汪小龙说，他们在山西碰过好多回面，大多是在歌厅里。
　　“华仔玩起来很疯的，特别好客，总是抢着付钱，花起钱来如流水一般……”
　　谈到紧要处，汪小龙把声音压得很低，还不时地偷瞄一下在不远处边复印材料边轻声聊天的小玉和张姐，满脸浅浅的笑优雅得像是轻轻涂抹上去的——这就是汪小龙，光看表情，你永远猜不出他在谈些什么。
　　他说，华仔特别喜欢“双飞”，有一次一下子就叫了三个妹子。六七个人就在旁边看着他足足忙活了有四十分钟左右。那耐力真不是盖的……
　　汪小龙哪怕说到最高潮的地方也是轻描淡写的语气，跟聊任何其它的家常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说，华仔在外头挺吃得开的，为人大方，舍得花钱，还是很有人缘的。更令人羡慕的是，华仔特别有女人缘，走到哪里也总有“艳遇”。
　　“听说叶子也到山西去了，应该是要加大查岗的力度。”汪小龙说到这里，笑了起来。
　　汪小龙的最后一句话小玉听清了，她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你是说叶子的老公外面有人了？”
　　汪小龙笑了，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汪小龙在公司里的有些话显然是说给易平听的，但易平装做不知道，没有半点的表示。于是两天后，乔伊娜挑开了话题，当面向易平提出了汪小龙想要回到公司的问题。
　　易平没有即刻回答，他抽出一支烟，在桌面上顿了顿，然后把烟点着，让烟笼住了脸，在烟雾中，他似乎是在思考。
　　“有什么条件吗？”过了半晌，易平问。
　　当然有条件。汪小龙想以老板的身份回公司，做一些统筹、规划之类整体布局的工作。他事先声明了，具体的事务性工作自己是不会去做的，这样没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才能，而且有失身份。至于报酬，是肯定必须的，一个月六七千是不能少的。
　　“他说了，公司刚好现在也缺人。”乔伊娜笑着说。
　　“可是，你我两个人这么多年有工资吗?”易平也笑着说。
　　“再说了，公司是缺人，可公司缺的是具体做事的人，而不是缺老板。”易平继续说，“进公司肯定没问题。可是公司里说话做决定的肯定只能有两个声音：要么是你我，要么是我他，总不能由三个人进行投票做决定吧？”
　　乔伊娜一时也没有话说了。
　　“他是在外面做不下去了，才回来的。那些漂亮话只是为自己重回公司找一个借口罢了。”易平私下对罗文说。
　　原来，汪小龙的运气不好，到山西后正赶上小煤矿整顿，迟迟不能投产，在那边每天就是跑关系、请客，钱没少花，事却一样也没干成，时间长了，耗不了，只好先回来再说。
　　汪小龙心里很不平，在罗文面前发了很多牢骚。毕竟这公司当初是自己一手牵头创建的，如今想要回来却万般困难，这心里头肯定有气。
　　“要不是我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公司能有今天的发展？他易平能混成今天的样子？”汪小龙显然很生气，但语气仍然很平和——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能够保持优雅的绅士姿态。
　　“像教育局的张副局长、我表哥廖飞鸿等等，哪一个关系不是我介绍的？要不是我，他能有现在这样的人脉？”汪小龙继续说。
　　罗文静静地听，他在思考应该插什么话。
　　“现在是公司发展的最好时机，还是要和为贵。毕竟赚钱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多，做这个行业，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现在能赚钱的时候就要先把它赚到手。只有大家合力去做，才能把事情做得更好。”罗文很小心地说。
　　他很惊讶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也学会把话说得这么周全。
　　汪小龙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回归方式，公司又急缺人手，这时候，乔伊娜介绍了自己的远房表弟进了公司。
　　乔伊娜的远房表弟姓葛，叫葛旦，三十出头的年龄，平时轻易不说话，只要开口说的总是和业务有关的话题。他特别好学，许多回众人都下班了，他一个人拿着材料还在那边琢磨，但凡有疑问，就会缠着罗文刨根究底问个不停。乔伊娜也特意吩咐过罗文，要好好地教教她表弟。她说，她表弟是有一定业务基础的，将来一定会是公司的骨干。确实，罗文也发觉，这葛旦对很多流程都略知一二，不像是个新手。
　　“教他是要比其他人轻松一些。”罗文对易平说。
　　但易平却有不同的看法。他点着了一去烟，沉吟半天才说：“乔伊娜精得很，对新来的葛旦还是要防着点，有些核心的东西只能由你来掌握，不能轻易让他知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很多事想多一点没有坏处。”易平又解释道，“我怀疑她私下也收了学生。你看这几期，她姐那头介绍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易平这一说，罗文又想起了当初谢冰对他说的话。他有心观察了几回，便也真的发现葛旦手头做着的材料中还有几个陌生的名字，但罗文并没有把这事告诉易平。
　　
　　第七十八章、短兵相接
　　
　　工作渐渐地忙了起来，日子在紧张的节奏中恍然流逝。罗文每天面对着乔伊娜和她的笑脸，已经完全忘了她和曾经的“点儿”是否有半点的关系。
　　从山西回来之后，汪小龙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有规律：早上九点起床，在茶店坐上一个上午；中午回家吃饭，午休后看看有没有人约饭局，当然有时也约别人；晚饭后不管有无助兴节目，夜宵是免不了的。
　　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后发生了变化。这一天晚上，大家正在公司的“备用房”里加班，汪小龙来了。“备用房”的位置很隐蔽，汪小龙悄无声息地进来，吓了大家一跳。当时易平正在卧室里休息，乔伊娜一个人在南头的一个由卧室改成的经理室里呆着。
　　汪小龙黑着脸走了进来，跟谁也不打招呼，径直走向了南头的经理室。
　　不一会儿，经理室里有了大动静，先是越来越大的争吵声，接着是器物翻倒的声音。
　　外头的文员们全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没有人敢吭声。小玉把眼睛看向了罗文，她知道也只有罗文在这样的时候能说上话了。
　　罗文开门进去之后，看见汪小龙正在有条不紊地砸着东西：先是左边的，后是右边的；先是桌面上的，后是地下堆放着的。一件一件地砸，像是设定了程序一般。除了节奏和力度的变化让你感觉到他似乎是在发泄之外，你甚至看不出他在生气，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跟你进行一个严肃的学术探讨。
　　罗文上前拦住了汪小龙，他发现乔伊娜正在哭着，满眼全是泪。
　　汪小龙停下来，回过头来像是对着罗文，也像是对着乔伊娜，说道：“哪个男人在外头没有应酬，没有交际？男人花点钱怎么了？难道非得让一个大男人成天地呆在家里，这样的男人会有出息？”
　　“可是我没给你钱吗？这个月回来才几天？五千元又花光了，你以为我一个女人赚钱不辛苦吗？你摸着良心说说，还有几个男人像你这样的？”乔伊娜哭着抬起头，看了一下关紧的门，尽量地压低了嗓门说，“成天出息出息的，这么多年了，你又有什么出息了？”
　　“不就是我暂时事业不顺利吗？不就是我没赚到钱吗？男人做事业哪能都一帆风顺的？李嘉诚还几起几落呢。事业不顺，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你以为我不想赚钱吗？”汪小龙又提高了一点嗓门，语气中多了一点感情色彩，有点悲愤的味道，“可是不尝试哪来的机会？没有失败哪来的成功？”
　　可能是这边的响动太大把易平吵醒了，外面传来了易平的咳嗽声。罗文听到易平正对外面的几个文员说：“今晚就先到这个时候吧！你们可以先走了。”然后就是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当外面几乎没有声音之后，易平开门进来了。
　　见了易平，乔伊娜又哭了起来，可能是知道外面的人已经走光了，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尝试？难道给你尝试的机会还少吗？做事业起步难，投资要钱，这些我难道不知道？难道这么多年我没有支持过你？可你自己说说，你在外头是怎么花钱的？二十万元钱，就两个多月，回来就剩下六百。你以为我的钱是印出来的？”
　　“二十万？”汪小龙一下来了劲，嗓门忽然尖了起来，“你知道请客一回要多少钱吗？一回五千算多吗？二十万，才四十个五千，够请几回客？你以为在外头做事业就那么容易？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体谅我？”
　　汪小龙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便转身拉开了门，然后在外头重重地一摔门，“呯”地一声关上，震得房里像地震似的。
　　罗文追出去，想劝上几句。汪小龙停下身子，很快地平复了情绪，对着罗文，也对着里间意有所指地说：“凡事都要适可而止，物极必反。赚钱是重要，难道家就不重要？孩子就不重要？都这样下去，这个公司也不会开多久的。”
　　这话更像是说给易平和乔伊娜听的，里面很安静，似乎连乔伊娜的哭泣声也停了。
　　罗文把汪小龙劝出“备用房”，一路地劝下楼，然后两人在路边汪小龙的车旁站定。
　　汪小龙说：“出去坐坐？吃些夜宵。”
　　罗文想起了“阿七汤点”的“海参刺身”以及那一夜的“小不点”，他犹豫了片刻，说：“你去吧！我想早点休息，这几天工作多，有些累了。”
　　汪小龙也没有坚持，也许这本就是一句客套话，此时的汪小龙更需要的一定是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罗文上楼后，本想到“备用房”这边再整理一些材料，走近时却发现里头的经理室里灯仍然亮着，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一时间有些踌躇。
　　轻轻地踱向走廊的一个暗角，罗文决定就在这儿等待，毕竟有些材料是急需完成的。暗夜的风送来清冷还有只能独自咀嚼的孤寂，罗文觉得这似乎就是自己这半生的缩影。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经理室的灯终于熄了，然后便见到易平和乔伊娜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一前一后地走过走廊，一前一后地走下楼。
　　“他们俩在家里已经吵过一场。昨晚乔伊娜一过来就告诉我，汪小龙可能会过来闹事，要我别理他。”第二天，易平对罗文说，“还不是为了钱的事？每回都这样，没钱了就闹，拿到钱就安静了。”
　　“你们两个昨晚又在一起了吧？”罗文问。
　　易平笑了。
　　易平说，他们两个后来去开房了，昨晚的乔伊娜好疯狂。
　　疯狂！罗文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易平这么说乔伊娜了。
　　“这一夜都没有睡着过，她变着花样缠着。”易平打了个哈欠，满脸的倦意，“她告诉我不要怕，她说晚上汪小龙肯定不会回家睡觉。”
　　这一夜，从进入宾馆的第一刻起，两人便寸缕不着地厮咬在一起。乔伊娜两眼赤红，疯了似地索要，把易平的肩膀咬出一道道牙印。她特别地主动，几乎试过了所有的体位。她的两颗黑痣是那样地显眼，挑衅似地在他的鼻尖处直晃，热辣辣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咸腥的骚味，那是真正的荷尔蒙的气息。
　　她说，要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