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阎肃轻盈地站在眼前，腰肢挺直，俏丽的脸容，水汪汪的大眼睛，坚定的眼神，神态自若，不卑不亢，即使站在凤家的千金小姐面前也绝不逊色。
　　凤子乔不禁心里暗暗点头，上官天宇果然是个人才！这个小姑娘可真不简单啊！不仅在军中捱下来了，还成长得如此出色如此迷人！难怪见多识广的当朝太子司马浩云也一见倾心了！要把太子的一番痴心转到别处，根本不可能啊！除非……凤子乔只能叹气，这个“除非”绝对是个下下策。司马浩云不是司马明华，只怕会物极必反！
　　凤子乔心中转了千百种念头，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定而祥和。
　　“殿下，难得光临敝府，请留下一起用膳吧。老夫也很久没有跟殿下闲话家常了。”
　　“是，长者所赐，浩云拜受就是了。”司马浩云谨慎地说道，他深知凤子乔对楚王的影响力，他当然不想给凤子乔留下什么话柄。特别是当阎肃也在跟前之时，刚才凤子乔看阎肃的眼神是如此复杂，让司马浩云暗暗担忧。
　　于是，凤翎马上派人进内府禀报凤夫人，太子殿下会留下用膳，请凤夫人做好准备。
　　凤府家宴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之中进行。凤子乔陪着司马浩云坐在主位，凤夫人和凤翎在次席陪同，而凤菲和阎肃则坐在最末一席。席间只是闲话家常。司马浩云说起永州的一些风俗人情，提到寨民的踩歌堂，凤菲很感兴趣。
　　“浩云哥哥，那些寨子里的姑娘真的可以在踩歌堂上和那些哥哥对歌么？”
　　“对啊，只要那个姑娘看上那个小伙，就可以跟他对歌了。”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是的，反过来也一样。”
　　“那么，浩云哥哥，那些姑娘有没有找你对歌？”
　　“什么？我？呵呵，小菲，没有呀。”
　　“怎么可能呢？浩云哥哥，我才不信呢，一定有很多漂亮的姑娘找你对歌，但是你都不理睬她们，是不是？”凤菲不肯相信。
　　司马浩云只是笑笑，摇摇头：“小菲，我没有参加那些活动。”
　　“为什么？阎公子，你一直在浩云哥哥身边，你来说说，是不是真的？”凤菲看着阎肃。
　　阎肃本来一直都默默地吃饭，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因为感觉只有自己是个外人。忽然被凤菲点名，她只好笑笑：“凤小姐，殿下确实没有参加踩歌堂。”
　　“为何？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有你在身旁他就不敢了？”凤菲脱口笑道。
　　凤翎立时脸色一变，紧张地看看父亲大人，凤子乔似乎并没有听到凤菲的说话，倒是在和司马浩云小声地说着什么，而司马浩云轻轻地点着头。凤翎转头瞪了妹妹一眼。凤菲也发觉自己失言了，不禁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凤夫人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阎肃。她暗暗惊讶，这个参将是如此美貌又是如此温柔，让人不禁心生怜惜，如果不是凤翎说此人日前勇救凤菲，她真的不敢相信此人不是一个弱女子。她听说太子非常喜欢这阎肃，如今看来，连她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女儿也很喜欢此人。但她却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只听得凤子乔问道：“殿下，准备何时动身回永州？”
　　“本君准备在两日后动身。”
　　“两日后？那就是二十二日了。”
　　“正是。”
　　“浩云哥哥，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呀？”凤菲失望地说。
　　“小菲，我们离开永州已经一个多月了，该回去了。”司马浩云说着，看了阎肃一眼。
　　“那么，阎公子呢？也一起走么？”凤菲看着阎肃，表情复杂。
　　司马浩云淡淡一笑：“阎肃自然是要跟我一起的。”
　　“大理寺的案件还在审理之中，不知道上官大人是否同意阎参将离开京城？”凤子乔忽然说道。
　　“本君会跟上官大人打招呼的，至于大理寺的案件，以及其他事情，有凤翎在京中主持就可以了。如果还有其他事情，倘若不着急，便请等本君回朝再说；如果事情紧急，凤翎知道如何处理的。”司马浩云看着凤翎，慢慢说道。
　　凤翎郑重地抱拳说道：“请殿下放心，凤翎知道了。”
　　“嗯，辛苦你了。”司马浩云点了点头。
　　凤菲微微嘟着小嘴，低声道：“京中还有很多赏花的好去处，我还想着带阎公子到处看看呢。”
　　凤翎笑道：“小菲，将来阎肃自然是要和殿下一起回朝的，以后就是京官、长驻京城了，你要带他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他似乎一语双关。
　　司马浩云暗暗皱眉，凤菲如今似是盯上阎肃了，真是麻烦了！他又如何能明白凤菲那复杂的少女心事？她虽然已明白自己绝不可能超越阎肃在司马浩云心中的地位，但是她也不能毫不在意地放开对于司马浩云的那份少女的恋慕之心。她妒忌阎肃的一切，她也妒忌司马浩云对阎肃的一切，她仍无法坦然地接受阎肃伴随在司马浩云的身边的事实。如今，哪怕让阎肃离开司马浩云一会儿，她也会好受一点点。
　　凤子乔只是淡淡地看了凤菲一眼，又淡淡地看了阎肃一眼。他现在还无法确定下一步要怎么做。如果凤翎没有对他隐瞒，那么，显然，司马浩云目前仍不知道阎肃的真正身份，这样的话，他还有机会把阎肃从司马浩云身边调走。但是，如果司马浩云其实早就知道了阎肃是个女人，那么，凤子乔就不可能使用正常的方法把阎肃弄走了。司马浩云到底知道多少？这是凤子乔迫切需要了解的事情。他焦虑地等待着苏彦回来，他必须要从苏彦那里得到清晰的答案。他相信在这件事上，苏彦和他是一样的想法，苏彦不可能会同意把阎肃交到司马浩云的手上的。他准备和苏彦一起想办法，把阎肃从司马浩云身边“弄走”，越快越好。楚王已经知道太子令在阎肃手上了，他大为光火。
　　
　　凤府宴罢，回到越王府。
　　“肃儿，过两日我们便可动身回永州了。”
　　“哦。”
　　“你，想不想回去？”
　　“想呀。”
　　“小菲希望你能留下来呢……”司马浩云看着她，若有所思。
　　“可是我得听大将军的安排呀，是不是？”阎肃俏皮地眨眨眼。
　　“如果可以的话，你想不想留下来？”司马浩云迟疑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给阎肃这个不可能的希望，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同意的。
　　阎肃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不想。”
　　司马浩云大喜，脸上忍不住绽开了笑容：“为何？”他焦急地等待着他所期待的答案。
　　“因为我不想留下来呀。”
　　这并不是他所期待着的答案，他有点失望：“为何不想？”
　　“我想回永州呀。”
　　“肃儿，你是觉得永州比京城更好么？”他开始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了。
　　“嗯——也不是这么说，只不过，永州比较熟悉一些，至少，如果想去哪里散心呀、喝茶呀，我知道可以去哪里……”阎肃随口说道。
　　“小傻瓜，你以后在京城里呆的日子长久了，自然就熟悉了。再说了，就算你不熟悉，你想去哪里，让小元子陪你去就行了。”
　　“但我总不能老是麻烦小元子照顾我吧？”她白了他一眼。
　　“怎么能说是麻烦？这是小元子的本分之事，以后就让小元子专门侍候你好了。”他略带宠溺地看着她。
　　“哈？”她瞪大双眼，“太子殿下，你别开玩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参将，怎么可以让元公公专门侍候？我可承受不起。”
　　“胡闹，你要受不起，谁受得起？”他轻轻抓着她的小手，温柔地说。
　　“现在说说倒也罢了，等太子妃入了东宫，元公公自然是要回宫里侍候太子妃的呀。”阎肃有点哭笑不得，她还没有那么张狂，她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的。再说，她要个公公侍候算是什么意思？
　　司马浩云愣愣地看着她，低声道：“肃儿，小元子以后都只侍候你，不会侍候别人了……”
　　“为何？我不需要宫里的公公来侍候呀。”拜托，她为什么要一个公公侍候呀？
　　“肃儿，我认为需要。而且，只有小元子跟着你，才能让我放心。”
　　“可是……”
　　“没有可是。”他断然说道。
　　阎肃惊奇地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在担心凤小姐？”
　　他眼前一亮，“他”总算体会到他的心思了，他柔声道：“小菲确实让我有点担心，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那件事情发生的。”
　　阎肃苦笑道：“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的，凤小姐将来是会嫁入东宫的。”
　　司马浩云却愕然了：“小菲要入东宫？为何？”
　　“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凤家会招我为婿？”
　　“对啊，我当然担心了。”他紧张地说。
　　“所以说啊，请你不要瞎担心了。其实凤菲想嫁的人是你呀，她想入东宫侍候太子殿下，明白了么？”她白了他一眼。
　　“不明白。肃儿，小菲只是我的表妹，我一直都把她当妹妹，我怎么会娶她？你别误会了。”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那就奇怪了，贺之莹好象也是你的表妹吧？她跟凤菲有什么不同？”阎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娶一个表妹和娶两个表妹，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有什么不同？
　　司马浩云犹如被当头一棒，他想过很多次要如何向肃儿解释这件事，他也知道必须要跟肃儿好好解释这件事，但是，他总是拿不定主意要如何解释。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地苍白，让阎肃吓了一跳，心想：糟了，是不是踩了太子的禁区了？好象所有人都不敢跟他提太子妃的事？连小元子和凤翎都似乎很避忌这个话题。她真是昏了头了，太子妃的事关她什么事？
　　“肃儿，”司马浩云一脸慎重地，“这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好好说一说。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既然无从说起，那就不必再说了。”阎肃急忙说道。她是真的不想知道，她不想无端惹麻烦。
　　“不，肃儿，这事总归是要说的，我不想，不想这件事影响我们之间的……”
　　阎肃连忙截住他：“不，这件事本就是殿下的私事，实在没有必要跟属下说的。是我不对，不该无礼提及太子妃闺名的，请殿下恕罪！”
　　“肃儿，你是不是在跟大哥生气？”
　　“怎么会呢？我为何要生气？我怎么敢生气？”
　　“肃儿，你听我说，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娶一个太子妃的，否则，父王和母后都不会放过我的。”司马浩云恳切地说。
　　“是。知道了。”阎肃苦笑，他要不要娶太子妃，他要娶几个，跟她有什么关系？
　　“肃儿，我没有办法，为了以后，为了以后我们可以好好地在一起，我只能让一个女人以太子妃的名义呆在东宫里，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他一脸的苦恼，“也不管我是否喜欢，我都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满意，他们才不会……”
　　她惊讶地看着他，记得那天从五花寨出来，他就说过，他并不在乎要娶的人是谁，他说，那些女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如今，他又这样说，那个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太子殿下，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地操纵着别人的命运？她皱着眉头，默默地看着他。
　　“肃儿，”他恳求着，“除了这一个，再不可能有其他了。我已经想好了，等下次正式回朝之时，我会找个时间，我会把原来东宫里的那些……那些女人都送走，送回原籍，不会留在东宫的。一个都不会留下的。至于那个女人，我也绝不会单独见她，非特别需要，我也绝不会见她。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她只是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他，轻轻地咬着下唇，不说话。
　　“肃儿，你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么？司马浩云的心里，自此至终都只有阎肃一人。不管是此生还是来世，绝无虚言！”他郑重地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呢？你不要这样！”她苦笑，她是不是听错了？他在说什么胡话？今日在凤府的家宴上并没有喝很多酒呀！
　　“肃儿，哥哥此心，天地可鉴！”他痴痴地看着她。
　　她茫然了，思绪混乱，她忽然想起，天宇哥说过，司马浩云喜欢“清秀白净的少年”！天啊，他是不是真的把她当作了那“清秀白净的少年”？他的所有奇奇怪怪的话语和举止都在向她说明了一件事，他，他，他似乎真的……天啊，这个误会该如何化解呀？她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肃儿！”他忘情地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真好啊！肃儿此刻就在他的怀中，谁也别想跟他抢！
　　她只是呆呆地任他紧紧拥抱着，她想不出可以应对之法。她该怎么办？要不要跟他坦白一切？
　　小元子静静地守在房外，看到主君抱着他心爱的人，小元子感到无限欣慰，只要阎肃一直好好地呆在主君的身边，主君就一定会很快乐的。小元子已经收到主君的命令了，明日就要收拾一切，准备回永州了。不过，这次不会在永州呆太久的，最多三四个月，等新接任的镇南大将军到任，他的主君就正式回朝执行他的储君的职责了。而在这三四个月之中，小元子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好好考虑越王府的改造工程，因为阎肃将会长住越王府。新的越王府务必要让阎肃住得舒服和安心。而之后，小元子还得筹备建造阎府的事情。小元子将会非常非常忙，当然，他可以把很多事情分派给其他人做，但是，事关阎肃的事情，他都必须亲力亲为，他不能放心交给别人来做，他的主君也不能放心。小元子紧张地考虑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