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却说那天上元节的晚上，苏彦悄悄跟在黄三娘的车上，穿街过巷，越走越偏，一直到了那个小院。当黄三娘把阎肃抱进里面放在榻上时，苏彦就悄悄地伏在房檐上，她们的谈话都一一听到了。发现黄三娘对阎肃并没有恶意，苏彦便放了一半心，他正考虑着是否就这样把阎肃带回去，还是要暗中继续观察，看看黄三娘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之时，那个古怪的老头子就来了。如果阎肃在室内听到那一声长笑都觉得毛骨悚然的话，苏彦亲眼看到他那古怪的移动身法，更是心惊。苏彦深知，今晚将会有一场硬仗！苏彦知道自己的实力绝对抵挡不了那个古怪的老头，唯一的希望是：黄三娘是真的不会加害阎肃。
　　当那古怪老头说要收阎肃为徒之时，苏彦暗暗叫苦，这唱的是哪一出？他暗暗希望阎肃能与之周旋，拖延一下。不料，阎肃却是一口回绝了，还冷言冷语把那老头激怒了。苏彦大惊，心想，这都怪司马浩云！要不是平日里司马浩云把阎肃宠坏了，她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其实，苏彦实在是不了解阎肃的心思，阎肃根本就是故意要激怒那怪老头的，因为她知道，当对方处于愤怒之中时，就难免会有破绽，她才可能有机会。但是，她却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实力远远强于她之时，即使对方有破绽，她也不可能有机会。
　　苏彦知道，如果等那怪老头先行发难之时，他根本救不了阎肃，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抢得先机，把那怪老头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于是，苏彦立刻向那怪老头发动袭击，并同时闪身跃出院子，迅速找到新的藏身之处。而且，他也在后续的连续攻击的间隙里向空中发了两次信号箭，希望附近有阅风楼兄弟能赶来支援。不过，正因为他发信号箭的时候，被那怪老头识破了行藏所在，虽然他一直在不断地变换藏身之处。
　　那怪老头扑了上来，苏彦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了。两人迅速进入激战状态，十个回合之后，苏彦渐落下风，他暗暗心焦。突然，一声爆响，火光冲天，那座小屋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苏彦和那怪老头都吃了一惊，同时跳出了圈外。只见火光之中，一个黑影迅速窜了出来，身上似乎还扛着一个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那怪老头怪叫一声，马上追了上去。苏彦呆了呆，他不知道被那黑影带走的人会不会是阎肃，万一阎肃还困在屋内呢？他随即又想到，对方处心积虑把阎肃劫来，不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扔在火堆里，那被带走的必然是阎肃。于是，他也飞奔而去。不远处，阅风楼的信号箭在夜空中亮起，苏彦马上给与回应，终于有兄弟跟过来了，这样就更有把握了。
　　于是，夜色之中，开始了诡异的追踪。最前面是一名黑衣人扛着一个黑衣人在狂跑，由于扛着一个人，那跑的速度似乎大受影响，于是，他就在山间迂回曲折地跑。他显然对地形甚为熟悉，几乎完全不用看路。而后面跟着的怪老头，由于不熟悉地形，不时地迎面撞上一棵大树或是突然面临一个大坑，只能仗着修为深厚，在十步之外紧紧咬着不放，又不能贸然袭击，只怕会误伤了那背上之人。而苏彦也紧随其后十丈之遥，不时地把自己的位置报与附近的兄弟。
　　突然，转过一个小山腰，前面那黑衣人突然不见了，而那怪老头也转眼不见了。苏彦大急，急步直追，转了几圈，仍是不见半分人影。苏彦回过头来，走到刚才的位置，仔细搜索，终于在一棵大树后面发现了一个黑呼呼的小山洞。那洞口杂草丛生，勉强可供一人进入。
　　苏彦已失去了前面的一刻钟的工夫，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于是，苏彦在洞口附近做好标记便钻进了那个小山洞，继续追踪。
　　半刻钟后，两名银风卫士跟过来了。经过一番搜索后，他们发现了苏彦留下的标记。
　　“陆建平，你记下这里的位置，然后马上回去跟大人报告这里的情况，请大人示下。苏彦可能从这里继续追踪了，我继续追踪。”
　　“好，陈风，你要小心点。”
　　于是，陈风也钻进了那个小山洞，继续追踪苏彦的踪迹。而陆建平则仔细记下这里的位置，然后马上赶回京城。
　　凤子乔正在阅风楼京城总部的书房之中，他没有进宫去陪楚王观灯，因为他知道今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只有一件事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就是凤菲的失踪。
　　凤子乔并不干涉凤翎的行动，他的行动也没有告诉凤翎。
　　听了陆建平的报告，凤子乔站在燕京的大地图前，按照陆建平的描述，凤子乔很快便锁定了那个小院子所在的位置，还有那个小山洞的位置——燕山。但是，燕山地域广大，那个山洞究竟是通往何处呢？
　　苏彦在那小山洞里曲曲折折地走了约半个时辰，居然并没有受到任何阻击。其间有好几个分叉路口，这个小山洞似乎是一个在天然岩洞的基础上再加以人工开凿所得。每到一个分叉口，他就仔细搜索人工痕迹。他发现，总有一个方向的洞口壁上刻有一个差不多样子的简单的人形标记。于是，他便按这个标记而行。当他走出另一个洞口时，惊奇地发现他置身于一个后花园的假山的山洞口。这个假山的洞口前面立着一块高大的湖石，如果不走近仔细察看，就很难发现这个洞口。而绕过这块湖石，则是一池绿水。显然，这是一条特意建成的暗道，不象是为了从外面进来，倒更象是为了从里面出去。
　　这座用各式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很大，山上居然还有一个供休息赏景的小亭。极目一看，四周花木婆娑，亭台楼阁掩映其中，远处隐隐有歌乐之声。
　　苏彦循着歌乐之声而去。他来到一座三层楼前，乐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楼前楼后都站着几名侍从，不时地有侍从或侍婢捧着大托盘走进去，托盘上或是美酒，或是佳肴，看来里面正在举行着盛大的宴会。苏彦悄悄从一个小侧门进去了。
　　“九王爷，今日是上元佳节，让老夫敬王爷一杯，祝王爷心想事成，早登大位！”红老大举起银盏，笑嘻嘻地说。
　　“哈哈哈，好好好，各位请。”九王爷大笑着，举着银盏向在座的众人示意。
　　众人都欢然饮尽。
　　堂下的歌姬在倾情献艺，堂上的美姬也在殷勤地劝酒。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三娘怎么还没有回来？”灰老四忍不住问道。
　　“三娘的身手，那小子根本不是对手，应该早就回来了吧？”青老二说道。
　　“嘿嘿，老夫听说师父他老人家也来了，估计三娘是去侍候师父他老人家了……”红老大一脸古怪的笑容。
　　“什么？老太师居然也大驾光临了？本王不知是否有缘与尊师见上一面？”九王爷惊奇地说。他早就听说那老头驻颜有术，八十岁了仍象二十岁的小伙子一般，如果能得其传授一二，那就受益无尽了。
　　“九王爷，承蒙不弃，我们兄弟几人能得以为王爷效劳，共谋大业。我等一定会为王爷在家师面前美言几句的。”红老大笑道。
　　隐身在屋檐上的苏彦心想：难道他们说的是那个怪老头？这几个家伙都是那怪老头的徒弟么？但是，那怪老头难道不是也来到这里了么？为何他们会不知道？那个老头到底去哪里了？
　　苏彦居高临下地仔细观察，但他也不敢大意，毕竟此时只有他一人，他不可能同时应付得了这么多高手的。
　　“就算三娘去侍候师父他老人家了，但那个小子呢？她总不能一起带过去了吧？”灰老四又说道。
　　“糟了，师父一向喜欢美貌小子，如果三娘把那个小子也带过去了，那，那小子万一被师父看中了可怎么办呀？”青老二忽然说道。
　　红老大呆住了，对呀，如果是师父看上了，那么那小子就不能“用”了！
　　九王爷一愣：“怎么了？尊师难道还会把那小子收为关门弟子不成？”
　　“王爷，如果那小子被我们师父看上了，师父至少在三五个月内不会把他放走，那么，我们原来的计划就不能用了。”青老二解释着。
　　“嗯，如果那小子不能‘用’了，那么就用另一个方案，那个蛊只能用在那太子妃的身上了。”红老大说道。
　　苏彦大吃一惊，差点从屋梁上掉下来。原来，他们处心积虑地把阎肃掳过来，竟是为了在她身上种蛊！原来那黄三娘不肯把阎肃带到这里来，是因为她不想害了阎肃，又怕其他人继续实施这个计划，所以才把阎肃带到那个小院里去。如今他们又准备把蛊种到未来太子妃身上，显然，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当朝太子司马浩云！
　　九王爷点了点头，慢慢说道：“如果要种到那个贺丫头身上，那么就要在大婚之前进行了。哼哼，可惜了那个丫头了……”
　　“王爷说得正是。老夫已经安排下了，只等时机成熟了。”
　　“大哥，为何不是如今动手？”
　　“老二，你有所不知，此蛊乃情蛊，必须以男女交欢之欲为饵方能有效，否则，就可能会把蛊主咬死。如果现在就动手，那未来太子妃就会白白送死了。只有等大婚前夜，把此蛊用在那丫头身上，等大婚洞房之际催动，那蛊虫就会随着太子妃进入到那太子体内，从此生根发芽，嘻嘻……”
　　“大哥，如果那太子得了蛊虫会如何？”灰老四好奇地问。
　　“嘻嘻嘻，也不会怎么样，只不过他为了满足体内蛊虫就要日夜纵欲罢了……”
　　“哈哈，原来如此，那也太伤身了！”
　　苏彦听了不禁浑身发冷，好毒辣的手段！
　　“但是，那太子妃藏在深闺之中，吏部尚书家又守卫深严，如何才能把那蛊用到那太子妃身上呢？”灰老四又问道。
　　“嘻嘻，老四呀，那贺家早就安排下了咱们的人了。早在那小丫头吃奶的时候，她身边就有咱们的人了。”
　　“原来如此！”
　　苏彦更是心急如焚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在二十多年前就在贺家埋下了暗哨了，那么，其他贵族之家里是否也有相关安排？此事必须要让阅风楼彻底查一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九王爷叹道：“记得二十多年前，本王也曾想过用这样的方法对付六王兄，在他最宠爱的妃子身上下蛊，但是，可惜那妃子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了，六王兄就不再宠幸她了，结果白白浪费机会了，唉！”
　　“哦？王爷，后来那妃子怎么样了？难道当时的六王爷一点也没有发现么？”灰老四好奇地问。
　　“那个妃子呀？听说后来难产而死了，唉，可惜了，好一个美人儿呢！”九王爷连连摇头，仿佛那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对了，本王有没有说过？那个小子的模样跟六王兄当年的那位妃子长得很像呢！”
　　“哦？竟有这样的事？老子迷恋那样的妃子，儿子也迷恋那样的小子，果然是亲生的一家子啊！”红老大怪笑道。
　　苏彦浑身发抖，牙齿也忍不住上下直打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何他的母亲会难产而死？为何他从小就有怪病？为何……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眼前这些家伙！他恨不得马上跳出去亲手把他们一一手刃了。但是，如今阎肃不知去向，生死未卜，他不能贸然行事。他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疯狂冲动，悄悄退了出去。
　　
　　夜深了，宴席也散了。
　　九王爷睡得正香，忽然，一把冰冷的剑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摩擦着，他吃了一惊，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床前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司马明哲。”黑衣人冷冷地说。
　　“你，你是谁？”九王爷大惊失色。
　　“说，你当初是如何下蛊残害你六王兄之妃的？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本君会好好侍候你的。”
　　
　　陈风用了两个时辰，也终于在那个后花园的假山洞中走了出来。他在那个小山洞之中走错了三次，都是在某个无法继续通行的尽头折返，又重新搜索另一个出口。苏彦太匆忙了，没有给后来之人留下任何指引的标记。或者他觉得他能发现那分叉口上的标记，他的伙伴应该也能发现。陈凤到后来也发现了，只不过是在走错了三次之后。
　　陈风在周围搜索了一会儿，没有找到苏彦的任何踪迹，于是决定自行探索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所在。看看天色，应是夜静更深之时了，四周也是一片寂静，偶尔听到一两声巡夜的更鼓。忽然西边火光冲天，并迅速蔓延开来，向这边烧了过来。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四处呼唤救火的嘈杂之声。陈风心中惊疑，不知道是否应该去寻找苏彦。但是他并没有发现有信号箭发出，苏彦应该没发生什么意外之事。他决定再等候一会，看看情况再说。
　　约略又等了一刻钟，火势已逐渐烧到花园里了。正在踌躇之时，陈风忽然发现，冲天火光之中，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匆匆向这边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