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之十二）

　　“不用像个娘们似得推来推去了，就这么决定了。”董事长站起身，拍拍钟大勇的肩膀，“好好去干吧，切实地担负起这个重要责任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胜任这项工作也一定能做好这个工作的。”
　　“谢谢董事长的厚爱和鼓励。”钟大勇斩草除根地补上了一句，“董事长，是不是补偿给王牧他们三个人一些钱，权作路费吧。”
　　“不可以。”董事长挥挥手，予以否决。
　　钟大勇赶忙假作好人的为他们三个讨起价来：“好赖他们也是您的亲戚，也算在集团公司干了一阵子，也算有个苦劳吧，给个十万八万的也算对得起他们。对外说起来，董事长也有人情味。”
　　“他们三个真的要好好感谢你才对。”董事长感叹了一声，“那就给他们每人一万块钱吧，其它没商量。这件事就由你出面去做吧，这样做对其他人也算是一个效尤，杜绝以后再发生这样不光彩的事。”
　　“还是董事长有肚量，公私分明。”钟大勇恰到好处地奉承了一句，“那我就通知财务上尽快处理他们三个的事情。”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人力资源部主管李铭和财务部刘部长。
　　“董事长好，钟总助好。”一走进来，李铭就抢先谦恭地鞠躬问好，站立在一旁，尽等董事长做指示。
　　财务部刘部长看了一眼钟大勇，站在一边没说话。
　　“有工作要你们两个立刻去做。”
　　“有什么工作，董事长尽管下指示就行。”李铭忙回答道。
　　“是这样的。”董事长就对王牧三人的处理决定作了简要说明，然后指示道，“你两个马上行文写个处理报告，处理报告写好直接交钟总助。今后，你们一切工作都要按钟总助的意见去办。”
　　等人力资源部主管和财务部部长离开后，董事长看看钟大勇，一脸不解地思索了一会。
　　“董事长，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钟大勇看出董事长有话想说。
　　“我一回来就听说财务部刘部长说道你了，你怎么和财务上闹起别扭了，而且还有了一段时间。能不能给我说个清楚，是因为什么事情，你又犯了什么过错呢？按理，财务上没有和谁过不去的，除非是严重违反了财务纪律。”董事长直直地望着钟大勇。
　　钟大勇一听，不由得愣怔起来，心里开始七上八下，明白这是刘部长向董事长打小报告了。因为不知道这刘部长是怎么打的小报告，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董事长的这个提问。
　　脑子飞快地转了几个圈，琢磨出来一个圆话。钟大勇的心安定了下来。
　　“就因为我去派出所捞人那档子事，刘部长她说我花的钱太多，糟蹋了集团公司的钱财，她的意思是谁让我花这钱都是不合理的。”钟大勇信口雌黄地编撰起来。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钱花的不出格啊？也是先征得我同意的啊？”董事长皱了皱眉头。
　　“我给她解释了，说是您的指示，花点钱息事宁人。可她就是不听，还直接扣发了我的工资。”钟大勇说的舌头都不打一个弯。
　　“这简直就是胡闹。”董事长气愤地喊了一声。
　　“刘部长说，我花钱必须经总经理批了才行。”钟大勇加重了一下语气。
　　“毫无道理，瞎扯淡。”董事长吼了一嗓子。
　　“董事长，为了集团公司利益，这点小事您别放在心上。刘部长说我的可多了，我根本就不在乎。”钟大勇不疼不痒地说道着。
　　“她还说你什么来着？”董事长凝着脸问钟大勇。
　　“没什么，她说我是一个下贱坯子，靠出卖爱情和人格，像条狗一样，跟着狗主人一路狂吠着爬上来的，说我不是个好鸟。”
　　“什么？她竟然说我是狗主人？”董事长瞪圆了双眼，气呼呼地围着办公桌转起圈来。
　　“她就这么说了一句，也可能她是无意间脱口而出的，即便有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只不过，她确实是不该当众贬低董事长，即便是董事长夫人的外甥女，也不该含沙射影地在背后说董事长。”
　　说到这里，钟大勇想起了冬初的那一天。那是寒冷的一天，是充满耻辱的一天，更是完全彻底改变了他人性的一天。正是经过的这一天，他下定了不择一切手段的决心，去走上人生顶峰；也预示着，他可能会跌入黑暗谷底的一天。但经过那一天的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那天，一上班，财务部给钟大勇打来一个电话，要他速速赶到小会议室，说集团公司主管老总和财务部刘部长有要事找他。
　　“张总，您找我？”钟大勇来到小会议室，里面至少坐着五六个上层管理者。他看到集团公司副总张翔坐在首位，忙快走两步到他跟前，满脸堆笑着将腰弯下去九十度。
　　“瞅他这模样，简直就像个‘小爬虫’。”财务部刘部长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恶心了钟大勇一句。
　　“哈哈哈”集团公司副总张翔一听刘部长说钟大勇是小爬虫，禁不住笑了起来：“干吗这样给钟总助起外号啊？不过，这‘小爬虫’的标签贴到钟总助的脸上，倒也真的很形象。哈哈哈！”
　　“不是吗？”刘部长杏目圆睁，瞪了一眼钟大勇，“天天用脸贴着领导的屁股走路，人前一套鬼前一套的阴奉阳违，练就了城墙一样的脸皮。说他是小爬虫，不是和他的德行很像吗？”
　　“哈哈哈”会议室里的人都摇头晃脑地笑起来。
　　钟大勇感觉像似被人扒光了衣服，在众人面前赤裸裸地一丝不挂。他这时才领会到为什么会有“找个老鼠洞钻进去”的这个颠覆不破的名言。他真正感觉到了无地自容，感觉到窒息。
　　“你承认不承认？”刘部长不依不饶地穷追猛打起来，“你是不是小爬虫？这可比叫你‘太监公公’要好听多了。”
　　“钟总助，你也说说呀，你是不是小爬虫啊？”集团公司副总张翔也逗起钟大勇来，“男子汉，敢作敢当。”
　　“张总，您说是就是吧。”钟大勇咬咬牙，索性把人格完全埋葬。他把脸皮折叠的更厚了一层，虽然心里万分痛苦，但嘴里却哈哈哈地笑着，一语双关地说道，“做老总的一个小爬虫，这也是职员们的一种荣耀啊。”
　　“哈哈哈！那你以后就做我的跟屁虫吧，保证有味让你闻。”集团公司副总张翔笑得那叫开心。
　　“干脆叫‘钟爬虫’或者‘钟跟屁’吧。”有人附和起集团公司副总张翔来。钟大勇一看，是集团公司档案处的温大海。
　　“别这样叫，这让钟总助怎么往狗洞里钻啊？”集团公司副总张翔有些得意，“做跟屁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可是要久经考验的噢。”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都狂笑了起来......
　　
　　“瞎扯淡！”
　　董事长的一声怒吼打断了钟大勇的回想。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明目张胆的侮辱上司！连自己的近亲都敢辱骂，太自以为是了。”董事长动起了真气，“我怎么会养了一窝老鼠。”
　　董事长的怒吼声把钟大勇从回想中拉了回来。
　　“董事长何必为刘部长她生气呢？她说的话，没法去计较。就像她说的，没财务部门和她这个部长的全力管控和维护，根本就没有、没有......”说到这，钟大勇赶紧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说没有财务上的管控就没有什么？”董事长的眼睛冒出一股火苗子。
　　“看我这嘴贱的，翻开是非了。董事长，您别生气，就当我没说过，是我的过错。”钟大勇洋装起胆怯来。
　　“她是不是说，没有她在财务上的管控，就没有了集团公司的今天？或者说，就没有了今天的我？”
　　“可能是这意思，也可能不是这意思。我想，她也只是生气了说说而已。”钟大勇紧忙着替刘部长说话。“就算是，也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又怎么样？怪不得我走这几天，财务上突然多出来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看来，这些都是针对我来制定的。”董事长恶狠狠地说道。
　　“董事长，您可能误会了吧，财务上不会这么做吧？这样做后果会很严重的，直接涉及到董事长，刘部长有那么大的胆子吗？不怕董事长撤了她，断了她的生存后路？”钟大勇又扇了一把火。
　　“过去，我在总审核表上签个字就行，现在，每一个单据都要我签字，这不是把一切都推给我了吗？这是在推卸责任。”
　　“其实，董事长对每个单据都严格审核一下，这也是一种对财务的严格审核和控制，只要......”
　　“只要什么？”董事长问钟大勇。
　　“只要报来的财务单据不弄虚作假，谎报或蒙混就行。毕竟，董事长的工作繁忙，一摞子开支单据拿过来，董事长您也没时间一张张地去审核。”钟大勇很小心地说道。
　　“一堆单据，里面有没有谎报或蒙混，我怎么能分得清？我怎么可能一张张地去审核？怎么能保证每张单据的真实性？”董事长脸色十分阴沉。
　　“该各主管老总负责的就应该找各主管老总，谁的责任谁来承负，严格按财务制度行使权利。都想权利不担责，一切推给董事长也不合适。”钟大勇习惯性地给董事长续了点热水，“没有规矩就没有方圆。”
　　“必须严格按照财务规矩执行，都你行我素，集团公司还怎么运作？你给我安排一个董事局常务会议，你到时也参会列席，必须严申政令。”
　　“董事长，我安排会议可以，让我列席会议，大家不都会怀疑是我向您告状了吗？以后，我的工作就更没法干了。”钟大勇急忙推脱。心想，我可不想对簿公堂，因为，大局的掌控权不在我手里。
　　“说的也是，到时再看吧，如需要你还得参加。放心的去工作吧，这里面没你一点事，我自有分寸，你去安排会议吧。”
　　钟大勇一听，心中暗喜：借刀杀人，原来这么容易啊？
　　“还有，你给我好好物色一个财务主管，一定要考察好。”临出门，董事长给钟大勇下了一个指示，“稍微懂点会计知识就可以了，财务部会计一大堆，不用他算账，只要他来接替那个不知好歹的管理财务就行。”
　　“明白了，董事长，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我立刻就去物色财务主管，物色好报您审核。”钟大勇爽快地答应道。
　　“你先把董事局会议安排一下，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吧，我要重点解决这几个问题。你把我的办公室收拾一下，乱七八糟的。”董事长说完就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董事长又转了回来：“我差点被他们这些人气晕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差点给忘了。”
　　“董事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工作吗？”钟大勇忙上前问道。
　　“集团公司决定近期要举办一个记者招待会。”
　　“举办记者招待会？全市范围内吗？”
　　“是的，但不局限。”
　　“做一次新闻发布吗？”
　　“不单单是新闻发布，主要结合集团公司准备要做的几件事的核心主题，通过新闻媒体的引导作用，向外界进行灌输，取得一些共识。”
　　董事长说的比较隐晦，但钟大勇听得明白：“董事长的一些重大决策是需要外界的支持，很有必要举办这个记者招待会。”
　　“你好好地统筹安排一下，这个记者招待会不单是集团公司对外宣传扩大影响的重要一环，而且有助于推动集团公司重大项目的开展，对集团公司的发展有很大的指导作用。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做好，这可是重中之重。”
　　“放心吧董事长，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和要求精心去准备的，保证这个记者招待会圆满召开。”钟大勇挺了挺胸。
　　“也不一定非你亲为，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限，安排些最得力的人手共同去做，达到目的就行。”
　　“明白了董事长，我立刻安排公关部门协助我去操作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