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之十）

　　忙乎了几天，董事长交代的两件事都基本形成了大框架，部分细节也已基本敲定，可以有所交待了，钟大勇的心自然安然了不少。正思索着晚上好好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邢智斌、李铭等几位志同道合者就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硬拽着他来到海边比较有名的深水渔港大饭庄，说是要在这里好好地潇洒一回。
　　“这还不到下班时间就把我拉出来，你们是想给我脸上抹黑啊？”钟大勇抿了口酒，看看面前的几位得力心腹，笑笑说道。
　　“难得能把您请出来，这可是我们几个哥们的福气啊。”李铭站起来给钟大勇倒了一杯酒，自己也端了起来，“来，让我们敬大哥一杯！”
　　“敬大哥一杯！”邢智斌也站起身向钟大勇敬酒。
　　“感谢您的扶助，让落魄的章安有了一个落脚之处，我章安向您敬酒！”目前暂时在邢智斌手下做副手的章安感恩地向钟大勇敬酒。
　　“谢谢大哥的重用提携，让我有了施展的机会，使我刘民没有白上了大学。”刘民将身子站得笔直，“愿为大哥赴汤蹈火。”
　　“好家伙，要烧死我呀？”钟大勇端起杯站了起来，“大家就不要继续肉麻了，我们一起干杯，为了我们的团结和相互支持，也为了我们的大好前途。”
　　大家欢呼一声，都将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
　　“感谢大家对我信任和支持。”钟大勇放下酒杯，示意大家坐下，然后拿起酒壶转着圈给每人倒了一杯，“这杯酒算我敬大家的，希望大家以后要更加支持我，也希望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让我们一起干了这杯兄弟酒。”
　　“为我们有这样一位好大哥，干杯！”邢智斌终于抓住了一个奉承的机会。
　　“是啊，必须要感谢大哥。我们几个弟兄，哪一个不是经大哥的手从无知痴傻和失落痛苦的泥窝里拉出来的？”
　　“我们弟兄们有今天，全靠老大了。”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热气腾腾。
　　“怎么？今天摆的是鸿门宴啊？”钟大勇举举手中的酒杯，“这是我在提酒啊，怎么反过来批斗起我来了？喝还是不喝啊？”
　　钟大勇这一说，大家都笑起来。
　　“这肯定是李铭又嘴巴不严，缺门牙了。”钟大勇瞧瞧李铭，“你说说，是不是这档子事？”
　　“我是想让弟兄们有个提前准备，一旦更换工作岗位好......”
　　“好？”钟大勇打断了李铭的话，微笑着说到，“好是吧？好你就多喝点吧，是不是该罚你三杯？”
　　“该！该！”大家都喊叫起来。
　　“好好好，你们跟着起哄，我可以罚三杯，以后可没好料给你们透漏了。”
　　“还想以后啊？”钟大勇瞪了一眼李铭，“泄露出去那可就是大麻烦了。以后要嘴巴牢靠一些。”
　　李铭一伸舌头，做个鬼脸，连续喝下去三杯酒。
　　菜还没上够四样，一瓶老白干很快没了影，众人的话多了起来。
　　“我现在才理解，职场真是一个既可怕又可爱的地方。”章安感叹起来。
　　“你这个提法也不算古老，说说看。”钟大勇一听，转过脸看了看章安。
　　“职场的可怕，是不知道自己何时就被无数只脚给踩死。职场的可爱，是从这里可以获取让生命能继续下去的动能。”
　　“这话说的在理，”刘民接过话头，“职场的确实风险太大，可又不得不去面对。这都是生活所逼迫，无法逃避得了。”
　　“职场是充满竞争，竞争是会产生许多风险，但风险会帮助你获取成功，不仅仅是失败。”钟大勇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感觉大哥的话和职场一样，充满了谁也解不开的矛盾和深奥。”刘民没明白地摇摇头。
　　“看你说的，没有矛盾，也就没有了你的存在价值，这点都不懂。”邢智斌像个老江湖似的磕碜了刘民一句。
　　“那请邢哥给翻译一下呗。”刘民笑着走到邢智斌跟前给他端了杯酒。
　　邢智斌接了过来，顺势把话题递给了钟大勇：“谈这些的确太深奥，你也听不懂。干脆，咱们请大哥来点浅显易懂的吧。”
　　“说得对，大哥给咱兄弟们做些提点吧，从肚子里倒出一星半点的就足够我们在职场使用的了。”
　　大家鼓起掌来。
　　“这里是饭桌不是课桌，我看你们都分不清白与昼了。我说十二个字吧，说完就不许再问了。”钟大勇向大伙打了个安静的手势。
　　“你就说十二个字？”
　　“好啊，让我们开开耳朵，哪十二个字？”
　　“既要难得糊涂，更要难得清醒，”钟大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大哥说的这十二个字，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对比，我们有些理解不来。”章安听了摇摇头。
　　“是啊，大哥，这怎么做得到呢？”刘民也很疑惑。
　　“在领导面前，大事要糊涂，小事要聪明。”李铭抢答了一句。
　　“是不是在领导面前装得像个猪，在个人问题上精明的像个猴？”章安忽然明白了，笑着问钟大勇。
　　“你已经成仙得道了。”钟大勇笑了起来”。
　　这个话头一开，大伙七嘴八舌的争竞起来。
　　钟大勇一旁看着，再没说话。
　　等菜上齐，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有几位喝得差不多了。
　　“就到此吧，时间太晚了。”感觉有些酒意的钟大勇敲了敲饭桌。
　　大伙一听，都赶忙匆匆地吃了几口，剩下的都打了包。
　　在钟大勇的要求下，几个弟兄只好勉强地结束了聚会。
　　从深水渔港大饭庄回到公寓，已经入夜十二点了，酒后有点头晕的钟大勇衣服也没脱就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在不断响铃，也懒得去接。一直睡到早晨集团公司的大喇叭放出歌曲，才将钟大勇吵醒。他实在是不想起床，但想想今天还有些事要做，就强忍着困劲爬起来，也不去吃早餐了，直接来到了办公室。
　　钟大勇刚走进自己办公室，还没等屁股落座，办公桌上那个十分扎眼的座机就洪亮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听，是王牧主任惊慌并带着哭腔的声音：“钟总助，打了你一晚上的电话你也不接，可急死我了。”
　　“王主任，找我有急事？”钟大勇爱答不理地问道。
　　“不得了啦！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王牧一连串的发着急。
　　“出了什么事啊，王主任，这么紧张？”钟大勇压抑着内心激动，猜测到，这小子毫无疑问的肯定着道了。
　　“钟总助，您是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昨天晚上，集团公司几个老总被带到派出所去了。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事，我可怎么办啊？”
　　看来这王牧的确是六神无主了。
　　“什么？”钟大勇故作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董事局几个老总被带到派出所去了？究竟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连派出所都出手了？”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接到通知说他们有招暗娼的嫌疑。”王牧几乎哭了出声，“虽说只是一个怀疑，可进派出所就不是光彩的事，何况，又都是集团公司的老总们。这张万盛和刘得财，就是个瘟神，两个猪脑子，怎么做的事，这不是把我也推到火坑里去了吗？”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王牧主任，你就没监督着他们一点吗？你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德行，吃喝嫖赌，哪一样不是出人头地啊？你怎么这么大意呢？”钟大勇装出急切的口吻。
　　“张万盛和刘得财他俩对我说，吃完喝完去歌厅玩玩，我答应了；也告诉了他们，到哪玩都行，千万不要去有争议的歌厅，免得惹出什么没必要的麻烦。可他俩光答应就是听不到耳朵里，去了拼命喝酒还不说，又不知道从哪找了几个陪唱的女孩子，一直整到一两点。奇怪的又正好碰上街道夜查，叫来派出所的民警，把他们一窝的都带走了。不用说，肯定是被人举报了。”
　　“这俩混蛋，真是蠢得像两只母猪。”钟大勇很开心的大骂了一声，问王牧，“出这么大的事，你没向董事长及时汇报吗？”
　　“我接到信息就赶紧向董事长汇报了，董事长听了非常恼怒，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通，说这事不整好，他回来要好好地修理我，还说要剥我一层皮。钟总助，您说说，这事怎么就摊上我了，让我可咋办啊？”王牧竟哭了起来。
　　“谁也想不到会整出这样的事，这也不能全怪你啊？是张万盛和刘得财自作主张搞出来的事。”钟大勇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一点，“责任应该由他俩承担，你应该向董事长说明白，不能背黑锅啊？这可不是一般般的事情。”
　　“能说得清吗？再说，这俩玩意也都进去了。别的不说，关键是当下怎么办啊？总不能继续关着这些老总们啊？董事长说，让我赶紧来请教您。钟总助，电话里没法说，这吧，我立马到您办公室商量一下。”
　　“这小王八，对我的称呼都变‘您’了。”钟大勇心里那个舒畅，“在我面前拉虎皮做大旗，耀武扬威的，你也太嫩了点。充其量是一个挂不上边的贱衙内孙子，如此嚣张，让你也尝尝碰到硬茬的滋味吧。”
　　还没等到钟大勇把开心享受完，门就被推开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惊慌失措的王牧主任，钟大勇禁不住的就想笑：“王牧主任，快快快，快请坐。”
　　“坐什么啊坐，我还能坐得住吗？”王牧焦急地在屋里直转圈，“钟总助，您的主意多，帮我想想办法吧，先把几个老总赶紧地整回来啊？要是再成了社会上的负面新闻，我死的可就更难看了。求求您了，钟总助。”
　　“进了派出所，这问题就有点棘手了，事情搞大发了，后果很严重的。整不好，集团公司就会遭受到名誉重创，对各位老总肯定打击很大，甚至会影响集团公司整体的运作。咳。”钟大勇摊开双手，故作地叹口气。
　　“钟总助啊，您就别叹气了，也别再吓唬我了，我实在承受不了了。钟总助，您就想个法子吧，我给您跪下了。”王牧说着，当真跪了下去。
　　“呀呀呀呀，这怎么可以呀？王牧主任，赶紧起来，赶紧起来。”钟大勇嘴里喊着，身子却纹丝不动。
　　“算我求您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听您的，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王牧双手抱拳，哀求起来。
　　“这个事有点棘手，容我好好想想吧。”钟大勇微微地闭上眼睛。
　　“钟总助啊，就别容您再想了，这事迫在眉睫啊，那些老总可都是集团公司入了股的，支持着集团公司的半个天，整不好，他们会拔腿走人的啊？”
　　“咳，你扔给我的是一团火球啊，我怎么接啊？”
　　“不管是什么球了，您就接住吧，能平平安安整好了这事，把人都捞回来，我一定重谢您，用一年的薪水犒劳您。”
　　“这件事，我要是接，就等于跳进了一口大油锅里；不接，又会严重伤害集团公司总利益。”钟大勇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咳，为了集团公司的利益和名誉，我也只能去试试了。你立刻叫司机在楼下等我，叫保安处的处长也跟上，我去趟派出所。”
　　“谢谢钟总助，谢谢钟总助。”王牧紧忙地道谢起来。
　　“依我看，这事的确不太好办，我跑一趟试试吧。看能不能通过关系打点打点，进行一下疏通，完善解决这事。”钟大勇又故作为难地皱起眉。
　　“钟总助，那您就赶紧去吧，所有开销都列在我的头上。”王牧依然跪在冰凉的地板上，鼻涕长流地哭成了泪人，不敢站起来。
　　看看把这位王牧主任折腾的差不多了，钟大勇便走到他跟前：“起来吧，别下跪了，还不到过年的时候。那就这样定吧，你速去准备一下。对了，你再派个商务车，叫他们都在楼下等我。”
　　王牧一听，像抓住了一根稻草，竟然给钟大勇磕了一个响头：“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安排商务车服务您，我立刻给您准备一些打点的费用。”说完，王牧感恩戴德地站了起来，急忙跑回去做准备了。
　　“哈哈！”钟大勇大笑起来，“想当初骑在我的脖子上，把我当狗一样的欺负，没想到有今天吧？混蛋们，孙子们，我钟大勇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钟大勇了，你们都给我等着吧。”
　　由于没有证据说集团公司的几位老总有非法行为，这样做也只是例行公事；加上钟大勇代表集团公司出面解释，几位老总很快就回了家。虽然派出所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处置，但也依照常规对他们做了一番训诫，让几位今天老总们很没面子。脸面都丢尽了，他们的心里十分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