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之九）

　　目送董事长走后，钟大勇关上门，使劲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你这个钟大勇，竟然无耻下贱到如此地步，十足的汉奸卖国贼；出卖自己的尊严，糟蹋自己的人格，简直畜生不如。狗被欺负了还会咬人，你呢？”
　　摸摸疼痛的脸，钟大勇坐了下来，凡事以忍为本，路还是慢慢的走吧。心静了下来，钟大勇便集中起精力，思考起董事长交待的两项大事，看怎么在里面做一番大文章。
　　钟大勇先简要地写了一个提纲，看看不行，又写了一遍，还是感觉不行，力度不够。就这么写着想着，他的脑子突然有些凌乱起来；孟欣玲、梁小倩和董事长等人的面孔在他的眼前走着马灯，晃得他五腹六脏都在作痛。
　　钟大勇抓起桌上的一杯凉茶，咕咕咚咚地灌进肚子里。
　　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了一会，钟大勇看看桌上的集团公司董事会名单表，他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一个奇怪的念头从他的心里泛了出来。抓获这个念头，他开心地大笑起来。笑的那个德行，连他自己都觉得阴阴森森，十分地恐怖。
　　他拿起笔来，将自己的一闪念记录了下来，准备好好地借题发挥一下。
　　大纲很块罗列了出来，钟大勇便绞尽脑汁的琢磨起行动计划来。他知道，董事长交代的两件事，要按计划实施，肯定会招来一系列麻烦和怨言；做得太过，反会让自己陷入泥潭，必须要细致再细致。
　　思忖了好一会，钟大勇决定先借助董事长安排让集团公司老总们休闲的机会，趟趟路摸摸水的深浅，小试牛刀一下。如果顺利，拿下几个小鱼小虾，也可以营造一下自己是不容小觑的强势气氛，拉拢一些人，还为自己多铺几条路。
　　想到这里，钟大勇把刚写的大纲放进抽屉里，靠着皮椅迷糊了一下。
　　约莫半个小时，钟大勇睁开眼，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
　　“是谁给我打电话？”
　　“呵呵，是我，钟大勇。王牧主任啊，董事长走前有个指示给我，让我转告你和后勤。请你通知后勤主管和副主管一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咱们商量董事长留下的指示。王牧主任，你也一起来吧，董事长特别关照，有关集团公司老总们的活动安排要你进行监管。这吧，来了我们细说吧。”
　　放下电话的不大会时间，有人敲响了钟大勇办公室的门。
　　听到敲门声，钟大勇知道是谁来了，便把双脚翘在办公桌上，威严地朝着门口喊了一声：“不用那么麻烦地敲门打板凳地吆喝着让我请你进来了，麻烦你自己推门进来吧。”
　　应声进来的是办公室主任王牧，王牧后面跟着另外两个人。这俩人，钟大勇都熟识，应该说已经熟识到潜意识里了。这俩人，一个是张万盛，曾经对钟大勇行使至上霸横的上司，也是董事长的一个远亲，现就任后勤部的主管；另一个，就是让钟大勇曾饱受耻辱的刘得财，现担任后勤部的副主管。他俩都是依靠强势的董事长后台爬上来的。
　　王牧主任一进来，一脸的没表情，没和钟大勇说一句话，就一屁股在钟大勇对面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翻着眼皮子瞧着吸顶灯，看都不看一眼钟大勇。
　　这位王牧主任是董事长表亲的孩子，向董事长叫姑父。
　　王牧试了几试，终究没敢学着钟大勇的样把脚放在办公桌上。毕竟，自己的官衔还差钟大勇一大截，无法强势起来。
　　“钟总助，您招呼我们来，一定有重要吩咐，我们一定洗耳恭听。”张万盛和刘得财穿着一身一模一样的橙色西装，都共同哈着腰，像一对被煮熟的大对虾。他俩没敢像王牧一样的去摆谱，因为，他俩知道，此时已非彼时，日历已经翻篇，风水也已经轮流转。自己距钟大勇的阶层职别已经拉得很大了，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钟大勇没去理会王牧的无视和傲慢，只是用眼睛看着张万盛和刘德才，用冰冷如霜的口气说道：“我没什么吩咐，叫你们来是请你们倾听董事长临行的一些部署安排。你们也知道，近段时间来，集团公司的老总们都为上市忙得不亦乐乎，比较辛苦，需要适当地调谐一下，包括吃吃喝喝说说唱唱等方面，让他们好好地放松一下。这是董事长的原话，我传达给你们，你们要按董事长的意思好好地安排一下，可着劲地让老总们去享受享受快乐时光；别一顿酒饭就算打发了，整得大伙都没意思，二位明白吗？”
　　“明白，明白，钟总助您就放心，这事太简单了，我们保证安排妥当，一定会让集团公司老总们玩得尽兴，玩得开心，也一定让董事长心里满意。”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张万盛表起态，说得满嘴哈喇子直喷。
　　“有你的承诺就好。不过，咱把话可说明白了，这可是董事长交代的工作任务，不是我假传圣旨，马虎不得。一定要谨慎处置，如果你们要是整出个什么幺蛾子来，后果自负。”钟大勇看看眼前的两只比自己更贱样的哈巴狗，不由地摇了摇头，“伺候不好这些老总们，恐怕董事长回来会宰了你们。”
　　“做大事，引导大方向，咱哥俩肯定是不行；但让老总们去享受享受，花天酒地一回，这是小菜一碟，没一点问题的。我敢百分之百地保证，保证让他们都能得到满足。如果我们在这个安排上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完全由我们负责，由我们向董事长交代。”张万盛使劲拍排胸膛，干脆立下了军令状。
　　面对钟大勇的冷峻，刘得财的腰是一直弯折着，动都不敢动一下；脸上直冒虚汗，一个字都没敢说，只是随着张万盛的话猛点头。
　　“至于花钱，二位就和王牧主任商量吧，搞什么样的规模，花多少钱，这方面就得听王牧主任的安排指导意见了，我没发言权。”钟大勇恰到好处地把球踢给了王牧，“董事长指定王牧主任监管你们。”
　　“这个，我自有分寸。”王牧显得很是得意，“我知道怎么做。”
　　“放心吧，钟总助，这个小事情交给我来办就是，不会误事。”张万盛举起右手再次朗朗有声地做了保证。
　　“王牧主任，那咱们就按照董事长的布置，你作为活动的直接监管者，看是你布局呢还是由这二位主管自行去安排，你说了算。既然董事长要你做好督促检查，别搞出岔子来，自然是信任你。”钟大勇说完狠狠瞪了一眼张万盛和刘得财，心想，恐怕以后你俩舔屁股蛋的机会也不多了。
　　“这个吗，你已经说了N遍，有点啰嗦。我也再说一遍，这个事就不用钟总助那么用心了，我自会精心安排随时监控的。”王牧主任撇撇嘴，一脸不屑的样子。心里在说：“你算老几啊？忘了被我当众骂得狗血碰头了？当了总助就牛逼了？这可是私有企业，我们家的。”
　　钟大勇当然看出来王牧的心理活动，微微一笑，仍然不动声色地说道：“王牧主任，我的确有点婆婆妈妈了。董事长说，你的工作也很忙，也不用过多地牵扯进去，他二位应该能掌控得了的，只是要麻烦你过问指导和监督一下了。如果有问题，你可直接向董事长汇报。只要顺利完成交办工作就行，办砸了，董事长可能也会唯你是问的。”钟大勇特别地叮咛道，其实是在刺激王牧。
　　“这我知道，安排好了我会直接向董事长汇报。”王牧主任说得很骄傲，“你把话传达到就行了。”
　　“放心吧钟总助，我刚才已经表过态度了，让老总们开心，为董事长负责，是我们的责任。说白了这只是小事一桩，不用钟总助和王牧主任过多操心。”张万盛和刘得财几乎异口同声。
　　“王牧主任，那就让他们二位去安排了？”钟大勇问王牧。
　　“就这样吧。”王牧点点头。
　　“你二位去按照王牧主任的意见安排吧，我还有事要和王牧主任谈，就不送二位了。”钟大勇用脚后跟敲敲桌子，下了逐客令。
　　“好的好的，钟总助，我们先出去了。”张万盛和刘得财说完，像古时大臣们退朝一般弓着腰，满脸带笑地退着走出了钟大勇的办公室。
　　等张万盛和刘得财走出办公室，钟大勇把双脚放了下来，对王牧说道：“王牧主任，你看是不是派几辆集团公司最好的车，二十四小时为老总们服务啊？我感觉要气气派派的，别丢了咱们集团公司的脸。”
　　“我说钟总助啊，你就把心放肚里吧，接待和安排这方面的事，那可是我的长项哦，你是做不来的。”王牧主任裂开大嘴笑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我怕稍不注意，搞出来一些弯弯道道的事情，许多责任都落到你的头上，被董事长知道，到那时就麻烦了。”
　　“谢谢，不用你多操心了，你做好你的本分就行。实话给你说，集团公司内外，没有我摆不平的事。至于责任嘛，我是有责任感也会勇于承担责任的人。再告诉你，董事长最信任的就是我。”
　　“王牧主任，你说的这话我相信，要不，董事长怎么会让你来当大厦管理处办公室主任呢？”钟大勇奉承了一句。
　　“那是要我谢谢钟总助的信任和鼓励了？哈哈哈！没其他事，我就回去工作了，我的工作比你的要重要多了，没大事就请钟总助不要来烦我了。”说完，不等钟大勇发话，王牧就昂着头，一扭一跩地走了出去。
　　看着王牧主任不可一世的傲慢背影，钟大勇从牙根里挤出几滴恨意，微微地冷笑着，随手拨通了都市保安大队一位哥们的电话。
　　
　　董事长交代的增资扩股和人事调整两件工作安排，听起来简单，可实际中的内涵特别难以琢磨，要想完全按照董事长的意图策划好很不容易。钟大勇非常了解这一点，这是大型私企老板为了自身利益都会重点思考和极为看重的一个环节。既然董事长要如此去做，自己就得执行，而且必须执行得好，执行得滴水不漏。如果稍有疏忽，整砸了，砸到了自己，那自己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赶在董事长回来之前将他交代的两件事情都弄出个眉目，可真劳苦了钟大勇，他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过觉，为此绞尽了脑汁。先后制定出四个方案，然后比对着选择和合并优化，最后拿出一个还算满意的草案，决定先探探底。
　　增资的事，有可借鉴的，融进董事长的意图就可以，其它的一概以董事长的意愿为主。至于人事调整方面，则必须从自己的观点出发，籍此为自己打上一个坚实的基础。
　　钟大勇准备做一个特别地试验，就是让人力资源部牵头组织举办一个中层管理干部强化培训，时间为一天。名义上是进行管理人员强化轮训，实际上是为了渗入自己的模式和思路；同时，也是对下一步的人员调配做进一步观察。
　　这样做试点，钟大勇事前与董事长通了个电话，只是皮毛的几句话，浅浅地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一下。这样做，主要征得董事长的同意和支持，也就避免了集团公司其他几位老总们的干涉和阻挠。
　　这个摸底活动，钟大勇是不会出面的，他出面会招来大风。
　　钟大勇让信得过的李铭前去代他进行考核，同时，也是为李铭和其他跟随者的提升做一个前期铺垫。
　　对中层管理人员强化轮训，不是个小动作，自然引起了集团公司几个老总、特别是总经理的关注，他把钟大勇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总经理的办公室很现代化，总体布局不亚于董事长的办公室；只是没有董事长的办公室那么具有古典艺术，名贵字画总经理自然是不敢悬挂了。
　　“总经理，您找我有指示吗？”钟大勇毕恭毕敬地站立在总经理的办公桌前。他知道“强训”的事，那是直接关乎干部的选拔和调配，自己做主，总经理知道了一定很恼火，要小心翼翼才是，不能捅了马蜂窝。
　　“对中层干部又要强化什么轮训，不是前段时间已经办过培训班了吗，怎么又办起来了？还好像是干部考察一样，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怎么就不知道呢？是不是我多操心了？”总经理一脸冰霜，话中都是刺，“你看我是不是该退居二线，得给你让贤了？我看你当总经理蛮合适的。要不，”总经理指指自己的座椅，“你来坐上？”
　　钟大勇看看总经理，心想：对总经理，董事长还要礼让三分，自己更不能僭越了，没必要摸这只老虎的屁股，他可是有权收拾自己的。想到这，钟大勇忙低声下气地回答道：“对不起总经理，虽然是遵循董事长的安排，但我没向您汇报请示是我的一个严重错误，我向您赔罪。”钟大勇说着，向总经理弯腰行了个礼。“董事长的意思，强训的目的就是给中层管理人员上上课，让他们多学习一下由总经理亲自模板出来的企业文化，让他们吃透总经理的经营理念，全心全意地按照总经理的思路进行基层管理。强训教材就是您写的那本管理秘籍，因为只有一天时间，其它教材都没有列入。”
　　钟大勇的这番话让总经理很受用，再加上是董事长的安排，说明董事长很看重自己，他脸上也有了些许温色：“以后再组织这么大的活动，要提前告知我，万一你要通出什么篓子怎么办？我想帮你都没地下手了。”
　　“谢谢总经理的宽宏大量，以后我会多向总经理请示汇报。”看到总经理不再生气，钟大勇放下来一颗心。
　　总经理没再说话，挥了挥手。
　　“总经理，您忙，我先回去工作了。”钟大勇很识趣的做了告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