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6）

　　新房建好以后，增加了客流量。每家每户一天平均赚四百块钱，一直保持到过年。过年前，各部门派来代表考察甲尔坝。说白了，就是要钱。这事一直由吴三贵和乌雨泽操办，打点钱又是一百五十万。虽然是全村人平摊这笔钱，但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就在这个事上人们对村委有了意见。人们不清楚打点钱是不是杨二丁说的一百五十万，都在背地里议论这个事，有些人认为开福、吴三贵、杨二丁赚黑心钱。只是明着不敢说，怕被封了家里的生意。
　　吴翠翠在大年二十八那天回来了村里，她发现村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变样。她心里高兴，佩服开福的能力。她也发生了大变样，从头到脚是美国味。她见了老周婆说“哈喽”，被老周婆打了一顿屁股才改口了。
　　吴三贵对女儿只有一个要求，他不许女儿把身子给了外国男人。吴翠翠一直愧疚砍伤了爸爸，她发毒誓听爸爸的话。
　　吕巧明把听到背地里的话告诉了开福。这天是大年初一中午，吕巧明来老周婆家里拜年，赶上了中午饭留下来吃饭。开福一听这话就恼了脸，没一点胃口。石兰芝、陈巧巧、高圆圆、曹爱爱、老周婆都在饭桌上。
　　吕巧明说：“这话传了好几天了，是我爸今早告诉我的，逮巧这一桌人是一条心，我才敢说。”
　　“妈的……”开福要出门。
　　“不忙，听妈把话说完。”老周婆劝住了开福，支走了孙女，“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是黑是白，你舅和三贵那是拜把子兄弟。爱占便宜的毛病谁都有，这事保不准是真的。”
　　“不能吧？”开福不怎么相信。
　　老周婆说：“你舅又是新摩托又是新三轮，妈看悬。想堵住人们的口，唯一的法子就是不送礼。”
　　“就这社会，谁也拦不住。”曹爱爱又有了身孕，就快四个月了。老周婆时不时地瞧一眼曹爱爱的肚子，她心里美得很。
　　高圆圆说：“别把咱家开福带进去就好，我们拜年的时候把这事对大家说清楚。”
　　老周婆点了头：“你舅和三贵不是什么老实人，在钱上面容易栽跟头。”
　　陈巧巧说：“人们是不怎么相信能送出一百五十万，因为我们这是省委重点扶持的旅游事业。”
　　开福嘴里抽凉气：“大嫂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问妈妈，“你说咋办？”
　　老周婆笑道：“还能咋办？这孩子傻了，当没发生，私下警告他们。”她看出开福窝了一肚子火，又笑道，“他们五十多岁了，捞不了几年了。这也是平常事，你把心放大些。”
　　开福压住了火气：“这礼再不送了。”
　　开福手机响了，是开灵打来的。
　　来了一辆警车四个警察把吴三贵押走了，吴三贵因为贿赂区委的一个领导被纪委部门查出来了。领导已经如实交代了，吴三贵只能一人扛下罪责。
　　全村人听说吴三贵会坐牢，都把嘴巴闭紧了。如果开福跟着遭害，这生意似乎就黄了。
　　大年初四，开福请杨二丁一家人来家里吃饭。杨坤回来了，决定在村里做会计。杨坤二十八岁，大学本科毕业，是个老实人，一直在海市做会计工作。他和开福是一家人，开福答应他做村委会计。杨二丁是明白人知道开福琢磨他什么，他把一个小账本偷偷地给了开福。这里是他和吴三贵贪的钱，加起来不到五万块钱。开福躲进粮房里把账本看了个仔细，其实这点钱他能接受。
　　“你气了打舅两下。”杨二丁寻来了粮房，哀着脸说。
　　“我打你我不孝。”开福把小账本还给了杨二丁，笑道，“有没了？”
　　“舅给你跪了。”
　　开福赶紧扶住他：“我信我信。”
　　“舅一直想不通是谁检举的这个领导，按理说三贵送钱不会叫外人发现。”
　　“他是怎么送的？”
　　杨二丁留意了一眼门外，小声说：“这钱是三贵亲自送学校的，送给了领导的孩子，五万块，是我把钱包好的。”
　　“你们怎么能想到把钱送给孩子，孩子能要吗？”
　　“大学生什么不懂啊？这事是孩子的妈交代的。”杨二丁说，“这事只有我、三贵、开灵、兰张飞知道，也许亲亲也看见了。”
　　“有亲亲什么事？”
　　“那几天财务忙不过来，就把她叫回来顶几天。按理说这孩子跟你亲，我想她不可能。兰张飞更不可能，他跟你是一条心。话说回来，只有亲亲。”
　　“她！”开福摇头不信。
　　杨二丁笑道：“大过年的，咱不说这事了。舅只杨坤一个宝贝儿子，舅把他托给你了。”
　　“他比你老实。”
　　“舅不老实还不是为了他？他跟你一样是个闷性子，但没你聪明，他就适合一辈子干财务。”杨二丁笑道，“你把周靓许配给你弟。”
　　“兰张飞的对象。”
　　杨二丁举手一吓唬，开福赶紧双手抱头。
　　开福赶紧说：“兰张飞追不住她，我再撮合她和我弟。”
　　“你个兔崽子。”杨二丁刚走出门想起了一件事，他转过身说，“你老丈人建校没少捞，他还乱搞男女关系。”
　　“谁呀？”
　　“牛二没敢抓那女的，牛二说看背影是个年轻人。夜里看不清楚，只能看见背影。”杨二丁冷笑一下走了。
　　开福坐在粮房的门槛上，第一次有了离开村委的想法。老丈人再出了事，他有推不开的责任。舅家的人走后，他把老丈人的事说给了曹爱爱。
　　曹爱爱说：“他捞几个就捞呗，咱是一家人。”
　　“你的心情还美着呢啊！”开福摔了手里的茶杯夺门而出。
　　曹爱爱大叫：“你舅能捞我爸就不能捞啊！”她看开福骑摩托车走了，她追出了院门看见开福骑车去了村委。她气得直流泪，打电话叫爸爸来家里。
　　老邱听了以后疼得直叫唤：“我捞一分钱我不是人，我睡女人我不得好死！”
　　曹爱爱看见爸爸气得浑身发抖，这不像是演戏。“有人看见你的办公室夜里走出个年轻女人，这个你怎么解释？”曹爱爱心急地说。
　　“哎呀，我的天呀，这是谁泼我屎啊？那是爸的女儿，杨清秀。”
　　“你说什么！？”曹爱爱吃惊地大叫。
　　老邱坐在沙发上一直哎呀哎呀，愁眉苦脸地快哭了：“爸都告诉你，高圆圆是你姐，杨清秀是你妹，爸年轻时是个风流鬼。”
　　曹爱爱这辈子没服过人，她爸现在是第一个叫她服帖的人。她愣怔了一会儿才醒了神，爸爸对她笑道：“去给爸弄些酒菜。”
　　“你不怕遭报应啊你个风流鬼。”曹爱爱笑着骂了一声，走去厨房准备酒菜。
　　老邱听见院里来了摩托车声，他从沙发上站起身看见是开福回来了，他坐在沙发上，对厨房叫道：“爸对天发誓一分钱没捞，捞了的话爸绝对不得好死。开福对爸挺好，爸……”
　　“你生下这么多儿女不养活你小心一个天雷劈死你。”
　　“开福回来了。”老邱忙说。
　　曹爱爱赶紧闭嘴。
　　开福走进了厅屋，只听清了老邱的话，没听清曹爱爱的话，他强颜欢笑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爸贪一分钱绝对不得好死，爸的账目清清白白，爸明天拿来账本叫上杨二丁，咱们当面对质。差一分钱，你把爸撤了。”
　　开福强颜欢笑：“账目清白就好。”
　　老邱认真极了：“这个做不了手脚，也没法做手脚。甲方提供了建筑材料，甲方手里有合同和价格单。丁是丁卯是卯，清清楚楚的。”
　　“滚。”曹爱爱瞪骂了一声开福。她端来了一盘酱牛肉一盘炖骨头。
　　“到底是亲爸，我妈都没这待遇。”开福笑呵呵地说。
　　老邱看见女儿瞟了他一眼，赶紧对开福说：“爸不瞒你了，杨清秀和高圆圆是爸的私生女。”开福惊得目瞪口呆，老邱笑道，“那天夜里，杨清秀来办公室给我送饭，哭了一鼻子，说在山里干得不愉快。她想我帮她把她调回来，我没敢答应她。”
　　“你真没贪钱？”
　　“绝对没有，百分百没有。这话是嫉妒爸的人造的谣，绝对有兰柱媳妇。”
　　曹爱爱惊道：“兰花花不会是你的女儿吧？”
　　老邱摇了头：“爸是从部队退伍回来的，后来去了师范学院学习。爸年轻时能文能武，村里的姑娘都挺喜欢爸，爸在这事上思想没绷紧，爸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老邱无奈，“所以，爸不会占高圆圆的便宜。”
　　开福说：“我二嫂不知道？”
　　老邱摇了头：“只有你们知道。”
　　“杨清秀怎么知道？”
　　“她的大学是我供出来的，她爸没这个能力供她读大学。”
　　开福有了笑意：“难怪你的女儿都漂亮，原来都随你。”
　　老邱严肃了：“爸怀疑这是他们给三贵下的套，主要目的是敲打你。你这样正直下去好景不长，咱们赚俩安稳钱最好。”
　　曹爱爱惊道：“你是叫开福退下来？”
　　老邱摇了头笑道：“你跟杨丽娥打好关系自然赚的是安稳钱。你叫她赚到钱她会对你好。她现在不动作是因为你做得好，你越把甲尔坝搞大她越喜欢你。到最后，这里一定是她说了算。”
　　开福说：“爸，你为什么说到最后她说了算？”
　　老邱说：“她和春娘一样有孩子没男人，这男人必定是有两下的，能睡了她的男人只有大官。”
　　“开福出来……”院外传来一声大叫。
　　他们从沙发上站起身看见张俊站在院门外，张俊身后是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
　　“说春娘，儿子到。不吉利。”曹爱爱不待见张俊这人。
　　开福心里有点紧张往出走。
　　老邱忙说：“硬骨头才平安。”
　　曹爱爱才反应过来去追开福，老邱赶来拦住了女儿。“你一哭就成真的了。”老邱的话把女儿吓得眼泪倒流。
　　人们早发现了警车，都站在院墙上和房顶上望开福家。
　　开福疾步走出了院门，满脸强颜欢笑也难掩心里紧张。如果没有开灵那档子事，开福和张俊是好兄弟。只是事情出了，兄弟情义也撕碎了。
　　“过年好。”开福现在是省委书记的红人，张俊必须客气地笑道。
　　“走吧。”开福说。
　　张俊笑道：“如实交代保平安。”
　　开福有了笑脸，麻利地上了警车。忽见杨二丁也在车里，他心里有些慌了。
　　“把窗户打开，你俩不许说话。”张俊说话同时反手递来了烟盒和火机，他的手掌是摊开的。掌心上写了两字——亲亲。
　　开福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杨二丁接过了烟盒火机打开了一扇窗户，一张不动声色的老脸。
　　开福看见后视镜里有一双盯着他们的眼睛，是开车的男警察。
　　他们一路没有说话一路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