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曹寡妇

　　曹爱爱是村里最漂亮的小寡妇，也是村里唯一烫了波浪发的女人。人们说了，曹波浪就为个浪。曹波浪是村里人给她起的外号，这外号说明了她的人品。无论人们怎么说她，她曹爱爱只活自己。
　　曹爱爱发现有一辆摩托车尾随她，她加快了车速。这种事对她来说天天发生，从而练就了她不一般的胆量。但还是害怕，夜深人静只她一个女人。她从后视镜看见后面的摩托车上是两个男人都戴着头盔，她心里发觉今夜要糟糕了。
　　这可咋办？曹爱爱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回家锁了院门锁不住院墙，锁了家门锁不住窗玻璃。这个时候唯一能救她的只有亲戚，她加快车速骑来了最近的曹大家。隔着院门喊了三声大伯，听不见有人回应。她赶来了四伯的院门外、二伯的院门外，还有十几户亲戚的院门外，她都吃了闭门羹。
　　曹爱爱无奈情急之下骑车去了村北，眼里的泪水默默流了一路。她骑车赶来曹天亮家的院门外，隔着门板喊了三声三伯，听见三伯应了。她从后视镜看见那辆摩托车灭了灯光并没有离开，她看见院门开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大半夜的折腾啥子？”曹天亮呛了声。
　　曹爱爱呵呵一笑，骑着电动车进了院门。
　　“谁呀，大半夜的烦人。”正房里传来了三婶儿的叫话。
　　曹爱爱就受不了这个，委屈地抹眼泪。
　　曹天亮看见曹爱爱哭了，对正房叫道：“我还活着呢，你给我注意点。”
　　“是爱爱呀，快点睡吧。”三婶的语气温和了。
　　曹爱爱心情好了许多，哭着突然笑出一声，一双感激不尽的眼睛欣赏着三伯。三伯对她手指了一下偏房，她点点头走来偏房推开了房门。房灯瞬间亮了，曹亲亲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床上放着两个枕头，其中一个是留给她的。
　　曹家小辈女人都挺漂亮水灵，都是花儿脸、细柳眉、水蛇腰、竹子腿。尤其是曹亲亲和曹爱爱最出众，她俩和兰花花、周开灵是村里四美人。
　　曹亲亲嘴里冷哼了一声，说：“三十七户曹家人只我给你留门，你个不省心的，隔三差五就来，我俩有那么好吗？”
　　曹爱爱笑道：“你去姐的饭馆随便吃喝。”
　　曹亲亲放了个屁，笑道：“算是回答你了。”
　　“你别给我得意，我会翻身的。”曹爱爱说着上了床，房灯灭了房里黑了。她躺了下来，枕上了枕头，叹了口气，发觉曹亲亲转过身看着她。
　　“你年轻漂亮赶紧嫁个正经人。”
　　“姐不正经是人们抹黑姐，敢娶姐的正经人都被吓死了。”
　　“我爹说吕巧龙不错，你觉得呢？”
　　“吕巧龙是谁？”
　　“是我们北村的，他弟是吕巧明。”
　　“就你那个同事？”
　　“是了。”
　　“他那相貌我看了就饱，他哥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还挑啊？”曹亲亲生气地背过身。
　　曹爱爱轻轻打了她一下，笑道：“我就不能挑了？”
　　“有种你把开福挑上我就服你一辈子。”
　　“那赔钱货你都嫌弃，姐就更嫌弃了。”
　　“你别白日做梦了，你能嫁给开福你豪华一生。这可不是我吹，开福的脑子里装的全是大事业。”
　　“他对你吹牛是吧？你千万别上当。”
　　曹亲亲回过身笑道：“他事业心很强，只是你不熟悉他。”
　　“他周家人除了老周婆以外没一个好东西，尤其高圆圆天天跟我掐架。”
　　“她不算厉害，她小姑子才厉害。我们从小被开灵打大的，男生都被她打得哭爹叫娘。你能忍就忍，忍不了就搬去市里生活。这马上就要拆了，对你来说是个好事。”
　　“赶紧拆吧，姐早想换个环境生活。”曹爱爱笑道，“你觉得张俊怎么样？”
　　“你想得美。他喜欢开灵。”
　　“我只问你他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时候狡猾得很。我死活瞧不上他，他娘心眼最小了。吃她一颗瓜子不还她她能记一辈子，活该她一生都是寡妇。有些人说张俊是老邱的儿子，我看差不多。”
　　“你只能瞧上周家对吧。”曹爱爱不服气地说。
　　“那当然了，周家一百多年都是甲尔坝的主子。其实，周宝刚对你家挺好，没有周宝刚借钱给你家，你家买不来客车跑客运。”
　　“他当年是想我嫁给开利才借钱给我家。”曹爱爱听见曹亲亲“咯咯”讥笑，她生气地背过身睡了。
　　老周家六口人，五套房院，三十亩水田，一拆迁就是百万人家。大儿子和二儿子成家了，有自己的日子。小儿子单住一套房院，是村里最大的老板。女儿刚大学毕业等着村委分配，这一闹看来是没戏了。倒也没什么，石开灵等拆迁款下来打算开个服装店。
　　“爹呀妈呀吃饭了。”开灵为了多分拆迁款，把亲爹亲妈当财神爷供养。烙了春油饼，炸了鸡蛋酱，还炒了一盘牛肉，端来了院里的小饭桌上。
　　“你那点心思给妈憋回去。”老周婆对女儿笑道。
　　“哎呀呀知道啦。”开灵坐上小板凳给爹倒酒。
　　周宝刚笑道：“没拆迁那会儿我女儿最亲我，我的钱都是我女儿的，儿子都给我滚蛋。”
　　开灵得意一哼，还摇了摇头。看妈妈瞅了她一眼，她对爸爸笑道：“给我三哥分一些，他也是你的骄傲。”
　　周宝刚叫道：“骄傲，哼，臭屁大学生，赔钱货。”
　　老周婆拉了脸：“你闭嘴。”
　　周宝刚笑道：“你好意思对柱子家提亲你儿就是你的骄傲。”
　　老周婆苦了脸说：“花花嫌贫爱富，我越来越不中意她了。若不是突然拆迁，这门亲事肯定黄了。”生气了，“两个儿媳妇没生下一个儿子，这回气死她们。”
　　周宝刚教训媳妇：“都是你眼瞎，非要娶她们进门。都是你把儿子惯坏了，一个比一个没出息。老三出门我都丢人，一天不务正业。”
　　老周婆一瞪眼，周宝刚笑呵呵的。
　　开灵笑道：“妈，现在的女人不爱钱的少。花花还是市医院的医生，高跟鞋比我们高一点是正常的。”
　　老周婆呛道：“随便她咋个高都是小辈。”
　　周宝刚叹气：“花花做人不地道，柱子把她宠坏了。我听巧明说老三和花花一年见不了两面，见了面说不了两句话。”
　　老周婆认真了：“嫌贫爱富的女人养不住，我看还是算了。”
　　周宝刚忙说：“老三都二十六了早该结婚了，你别给我乱搞事。”
　　老周婆苦着脸：“我真的不中意她了，她进了家门我心里堵得慌。”
　　周宝刚看出媳妇说了心里话，他苦笑起来：“你给老三找准了，我去找柱子把亲事退了。”
　　“行。”老周婆马上乐了。
　　开灵看了一眼妈妈手上的老玉镯：“把传家宝传给我算了。”
　　周宝刚笑道：“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玉镯只传给有能力的儿媳妇。”
　　老周婆笑道：“你别什么主意都打，这大半家产给你了。”
　　“亲爹亲妈亲女儿。”开灵开心极了。
　　周宝刚严肃了：“把房本和土地证锁好了。”
　　老周婆笑道：“上面是你的名字不怕他们惦记。”
　　“爹呀妈呀妹子呀，我来给你们送一篮牛排骨。”大媳妇陈巧巧走进了院门，提了一篮牛骨头。她个头不高，长相一般，三十岁，没什么亮眼的地方。
　　周宝刚看女儿拉了脸，他绷脸配合女儿。
　　老周婆从小凳子上站起身招呼大媳妇一起吃饭。大媳妇看公公和小姑的嘴脸不欢迎她，她心里抡了大锤，脸上裹着蜜糖，敷衍了几句，走了。
　　“下次带着儿子来。”开灵冲大嫂叫道。
　　陈巧巧加快了脚步，这一直是公婆最瞧不上她的地方。
　　周宝刚给媳妇递了个眼色。
　　老周婆对女儿笑道：“兰天有些日子没打电话了。”
　　开灵有点害羞：“国际长途贵。”
　　周宝刚开心：“他快回来了吧？”
　　“还要一年半。”开灵笑道，“爸妈，我在市里开个时装店，这就跟他家门当户对了，你们说是不是？”
　　周宝刚开心：“爸钱都你的，给爸倒酒。”
　　开灵又牛哄哄地哼了一声，给爸爸倒满了酒杯。
　　周宝刚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猪窝，心里美滋滋的，对女儿说：“把这篮子排骨给你干爹送去，花花早馋了牛肉。”
　　“留点啊。”开灵看爸爸脸色不答应，“我是你亲生的还是花花是你亲生的。”
　　“快去。”周宝刚笑呛。
　　开灵呛回来：“不去。”
　　老周婆笑道：“你现在去了咱就好意思退亲了。你三哥最疼你了。”
　　开灵惊道：“我三哥真的不娶她了？”
　　老周婆笑道：“她进了家门你的大半家产能保住啊？”
　　开灵恍然大悟，积极地送排骨去了。
　　老周婆说：“到底到什么价格你才满意？”
　　周宝刚观察了几眼院门外没人，对媳妇说：“一亩地开发商给多少钱这个我没打听清楚，我只打听到一个蔬菜大棚开发商给的是一百八十万。”
　　“霍！！”老周婆惊叫一声。
　　“当官的一个大棚只给我们两万块你说我能干吗？”周宝刚看媳妇使劲摇头，“我一个大棚要四十万是敲敲当官的门。看样子这扇门敲不开。”
　　“一个大棚给一百八十万，那么一亩地指定给的也不少。”老周婆说，“邢大头只是个六品官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这里面肯定有人物。”
　　“你是从哪儿打听到的？”
　　“春娘告诉我的？”
　　老周婆惊道：“她咋知道？”
　　周宝刚摇了头：“她说邢大头和建委王主任面和心不和，他俩在争夺副市长的位置。”
　　老周婆惊道：“她一个农村寡妇咋知道的？”
　　周宝刚笑道：“干儿子也是官。”
　　老周婆叫道：“一百八十万只给两万，真是黑透心了。你必须跟狗日的对着干，至少要八十万才顺气。”
　　周宝刚笑道：“老邱就是个傻蛋，我就喜欢看他一直傻下去。”
　　老周婆忙说：“对了，你抓紧敲打敲打他。曹爱爱毕竟是曹五的女儿，咱做长辈的不能不管。”
　　周宝刚白了一眼：“曹大都不管，咱不操那心。”
　　老周婆笑道：“正因曹大不管，你才要管她。你是村里的带头人，大家伙都看着你呢。”
　　周宝刚呛道：“我管她我就是流氓。”
　　老周婆一想也对，叹了口气不说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