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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拆迁会议

作品名称:小人物      作者:天修极乐      发布时间:2019-11-20 21:32:05      字数:4158

  今天上午,下了只湿皮肤不湿衣服的雨,老人们说这雨和有些官员一样带脸不带心来的。
  甲尔坝村委大院召开了群众拆迁会议。院外堵了一群即将成为拆迁户的非农民。大家认为来了十几个大官说明价格有的谈,都是喜笑颜开。有些妇女特意穿上了过年才穿的新衣服,这个“新”是指平日只在衣柜里叠好放着。她们这一件“新衣”至少过十个大年,依然是新得出奇,只是款式老了。那倒没什么,村里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三贵妈说“来了这么多大官,咱不穿件新衣服迎他们是不敬。虽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但规矩还是规矩”。
  三贵妈坐在院门外唯一的石墩上,身上穿了件红衬衫。她是村里年龄最大的老人,只有她有资格坐上唯一的石墩。
  杨二丁汗流浃背赶来了村委大院,脚上穿了一双红雨鞋。女人们笑话他大男人穿红雨鞋,他说红能带来鸿运。他背着一背篓没来及放下的山货,他姐老周婆把他拦在了院门外。老周婆说他进去了就丢会计,他站在院门外演了群众。他对姐姐说了悄悄话:“我在河边发现了一头野牛。”
  老周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惊喜十分。
  老邱媳妇和三贵媳妇嘴里磕瓜子,“呸呸呸”吐得到处都是。人们看不惯她俩,心里都窝着火气。其实村里人对随地吐瓜子皮这事见怪不怪,只她俩当众“呸呸呸”就不顺眼。为什么呢?这个道理自然是鹤立鸡群了。一个是村主任媳妇,另一个是村长媳妇。手指上都戴了金瘤子,这叫个只手遮天。
  三贵媳妇看见老周婆和杨二丁来了,她放低姿态问:“你们咋走呀?”
  老邱媳妇也是捧起了笑脸,把手里半把瓜子给了老周婆。
  老周婆说:“回家收拾山货,我就是个劳碌命。”
  老周婆现在老了没了年轻时第一美人称号,不过甲尔坝第一媳妇还是在的。长辈见了她也要叫她老周婆。这个老,不是因为年纪老,而是因为资格老。
  老邱媳妇说:“早想吃你的老周婆米粉了。”
  老周婆说:“我逮空给你做,我先走了。“
  姐弟俩走到了拐弯处同时加快了脚步,有点你追我赶了。那可是一头野牛,白来的!两人步子走得越来越快。只是不敢跑,怕被人盯上了。
  杨二丁问:“当官的来了说了点啥?”
  老周婆生气了:“实际的一句没说,是来探咱们的心里价。”
  杨二丁叫道:“别的村拆一亩地十万,到咱村就是五万。狗日的,那五万进他们兜了。”
  “这不好惹按照官话来说叫刁民。
  太大了都要拆了当官的也有压力。我看邢云区长还算是个客气人。”
  杨二丁嘴里“嘁”了一声。
  “不被农民激怒的官儿就是客气人。”
  “三贵前天对我说开发商来开发旅游事业,三贵有自己搞开发的心思。”
  老周婆笑道:“他除了爱当官以外还爱白日做梦。”
  “果山遭了虫害,开福又好像没钱了。”杨二丁看姐姐皱起了眉头。
  老周婆心慈手软地站了一步,跟着走了起来一口气地说:“你别给他借钱,他那山芒果八成烂手里了。烂了最好,他去市里开个面馆。”笑道,“这孩子心灵手巧,我教了他一遍做卤子他就学会了。”
  “老三这两年没少折腾吧?”杨二丁看姐姐伸出三根手指,他嘴里猛抽了口凉气打得牙疼,连着心疼,全身都疼,最终化成了一口恨铁不成钢的沉重的叹气声。
  老周婆生气:“你姐夫说这三十万是给他娶媳妇的钱,折腾光了他再别指望家里。”
  “他有才华这是事实。”
  “就是个闷大胆,就知道败家。不说他了,赶紧去找老大。”
  村委大院坐落在太阳升的位置。五百多户房院主要集中在村北和村南,大多是土坯房。村西算是村里的商业街,这一带多数是砖瓦房,房门外迎着一条路面老皱般的街道,街两边从头到尾是商铺。它们不整齐划一,而是横七竖八。有一所废弃了的土坯房学校坐落在夕阳的位置,只因请不来留不住老师。所以,从七岁到二十岁的孩子,几乎在村里看不到——孩子们都在市里住校读书周末才回来;年轻人也少得可怜,都在市里打工赚钱过年才回来。
  村子里平地少,山林多。房院和蔬菜大棚在平地上,紧凑地挨在一起。水田在山头上,东一亩西一亩彼此拉得挺远。有些人家的水田在五十里外的山头上,想要耕种丰收必须配备摩托车。倒是也有一些优势,山里风景优美,山货草药繁多,野果吃不完;尤其是山货和草药是甲尔坝人的主要收入来源。有不少人靠着山货和草药发家致富。
  “拆我们的家就给够我们拆迁款。”周宝刚当大家面对办公台上的一行领导叫道。他看见这些官员肥头大肚就火大。
  本村邱主任忙说:“老周坐下说。”一双恳求的眼睛、一口恳求的语气,被大家伙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位周宝刚是村里第一人物。周宝刚一米八几大个头,虎背熊腰,满脸虎视眈眈的气质,给人不怒自威的敬畏。
  周宝刚坐在地上,嘴里憋着气,脸红脖子热,主要是心疼。接过兰柱递来的一支卷烟,他心情好了点。
  十几个官员没一个人发言,不是不敢,是瞧不起,都明白甲尔坝农民不好惹。这不好惹按照有些人的说法叫刁民。
  邢云区长看哪个官员哪个官员低头,邢云对一院农民说:“拆迁是发展建设的必要政策,拆迁款有明文规定,它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是你们漫天要价。一个猪窝要八百万,你把这里当金銮殿了。”邢云区长调子扯得老高,“二十年前这里是个贫困村,是我们干部把这里变成了市郊区。你们过了二十年好日子,你们感谢过我们吗?我们不用你们感谢,你们不给我们添堵就阿弥陀佛了。”
  周宝刚憋不住气,又从地上站起身说:“你们是把这里变成了郊区,可我们农民还是靠种地过日子。”
  “我们连种地的命的都没有。”兰柱对周宝刚笑道。
  周宝刚对邢云区长叫道:“对,我们连种地的命都没有!有些人家的水田在五十里外的山头上,那点收成都不够汽油钱。若不是野畜山货多我们早饿死了,现在野畜早打光了。”他说着激动起来,大声叫道,“你们承诺的学校呢?你们承诺的医院呢?好处都你们捞了,我们该穷还是穷。”
  邢云区长一拍桌子,站起身对周宝刚喝道:“谁捞了,你给我说清楚!”
  “老子不怕你!”周宝刚一声大叫一院男人站起身,足有两百个男人是户主。周宝刚看四个小青年要冲上来,手一指,“上来就弄死你们!”他瞪着四个小青年退了回去,他对邢云区长说,“邢大头,拆迁关系到我们农民生死存亡,你们不叫我们满意,我们跟你们鱼死网破。”
  邢云区长笑道:“你别用刁民那套跟我对话,我是来给你们解决难题。”
  周宝刚叫道:“别的村一亩地拆迁都是十万,还有额外补偿。凭什么我们村一亩地是五万?你说服了我们我们立刻就拆。”
  邢云区长笑道:“这个态度就对了,大家坐下听我说。”
  大家看周宝刚坐了下来,都跟着坐了下来。
  邢云区长说:“别村的地是平整的有利于根建。你们的地是山地根建难度太大,开发商的成本从而加大了。区别就在这里,你们不能拿个麻雀要个母鸡价。”
  周宝刚说:“你这话说得有理也没理。我们平地为什么少,是当年搞郊区建设修路占了我们的平地。你们当时承诺修建学校和医院来补偿我们,这都过了二十年了不兑现。”
  “看我们是农民好欺负好欺骗。”兰柱低着头叫道。
  邢云区长笑道:“我必须澄清一点,我们是新一届领导班子,我们这里资格最老的不过十年,你们不能把旧账算在新官头上。”
  周宝刚客气地说:“不算在你头上算在谁头上?你是官爷。”
  邢云区长苦笑:“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们也想反革命。”
  人群里起了一片笑声。
  邢云区长对周宝刚笑道:“你只往你这边说,这不对,我们是平等对待。政府不把这里搞成郊区,你们没有拆迁的资格你说是不是?”
  大家心里挺难为情的,发出的笑声也是难为情的。
  周宝刚难为情一笑:“你说得对。”
  邢云区长笑道:“农民兄弟们,赶上了拆迁还不好吗?拿这笔钱去市里过过好日子多好啊。你们耗我们,我们耗开发商,结果,开发商走了。你们再等拆迁猴年马月,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别的村一听拆迁狼嚎狼嚎地求我们抓紧办,你们的确是个奇葩村。”
  十几个官员一起笑了起来。只有坐在最后一把椅子上的吴三贵没有笑。
  大家都有点心动,互相议论了起来。
  周宝刚笑道:“邢区长,我们只一个要求,一亩地十万块,一个蔬菜大棚四十万,荒山我们不要钱。”
  邢云区长笑道:“你怎么又绕回来了?你有义务承担这份责任。这里的土地是好是坏属于你们,你们不能把难题抛给我们。这么跟你说吧,拆不起,勉强拆,我们头上顶着四个大包拆。领导不许我们延后拆迁日子时常敲打我们,这是一个大包;开发商牛哄哄的往死压价还会敲打我们,这是一个大包;你们不答应也敲打我们,这又是一个大包;我们回家晚了老婆不乐意,这是最大的一个包啊。”
  人们大笑了起来,人们坚定的态度在松懈。
  
  建委王主任坐在椅子上就像只懒猫打不起精神,说话的声音也是懒懒的:“我们虽然是当官的,但是很多事情我们说了不算。说了算的只看结果,我们只是跑腿传话的。你们别耗着了,抓紧给个态度。”
  周宝刚看见吴三贵摇了头,他一咬牙站起身一挥手:“走。”
  十几个官员看着一院农民走出了院门。把邢云区长气得差点变成老虎扑上去咬死周宝刚。邢云区长的拳头砸响了桌子,震得十几个水杯的杯盖颤三颤。邢云区长的眼睛瞪住了邱主任:“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啃不下这块骨头我撤了你。”
  邱主任倒苦水:“周宝刚一呼百应,天是老大他是老二。有些群众已经备好了农药,逼急了真敢鱼死网破。”
  建委王主任哭笑不得:“一个猪窝要八百万真可笑。他们要这么拆国库都不够。”看去邢云区长,“赶紧吧,开发商早逼急了。”
  “谁逼他们了?你别无事生非。”邢云区长恼着大脸。
  王主任笑道:“我还往事随风呢。”一群官员笑了起来,邢云区长也笑了。“开发商的时间就是金钱,人没时间跟咱耗着。实在不行,就把拆迁交给他们。”王主任牛了起来,“这不是我酒量大,他们早跑了。”
  邢云区长无奈笑道:“那个,你,哎呀,多操心。这不,正解决呢嘛。”又看去邱主任,“这个周宝刚不是积极上进分子嘛,怎么是个冥顽不化的臭老头?”
  “咱把农村变郊区他当然积极了。”邱主任嘴巴撅得老高,“他是甲尔坝的地头蛇,拔掉他就顺了。”突然乐了,“有十几户愿意签字拆迁。”
  邢云区长笑道:“农民兄弟还是有觉悟的,老邱担任本村的村主任最合适。”
  老邱笑呵呵地说:“三贵也付出了不少。”
  邢云区长高看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把椅子上的吴三贵,他对老邱说:“你不能叫周宝刚搅浑水给他些颜色看看。”从椅子上站起身对老邱下令,“敲打敲打他就好了。”
  老邱说:“还不行咋个办?”
  “那只能交给开发商。”邢云区长恼了脸。
  各位领导走后,老邱回到办公室叫来了吴三贵,他先把吴三贵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商量对付周宝刚。从下午三点钟密谋到夜里八点钟才散了。老邱来了曹爱爱的饭店吃喝到半夜才走。老邱一走,埋伏在黑夜里的贼眼睛就闪光,一直盯着曹爱爱走出饭店骑上了电动车走了,这些贼眼睛大多是村里的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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