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向信义 19

　　信义玻璃品检的工衣就比较特别，红色短袖，绿色长裤，他们都没配发反毛单皮鞋，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地点都不在生产现场，而是在成品区，就算是在包装现场转转，也就是巡检而已。在包装部做久了的话，我看都可以去做品检了。
　　在生产线的各个环节上，都应该配备品检。毕竟，线上的工人并没有经过专业的品检员业务知识培训，所以对某些产品的品质就拿捏不准。这个时候，就需要品检同事们来表演一番了。他们的工资属于计时，反正只要上班八个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下班休闲去了，也不用为产量不够而发愁。就冲这点来说，是不是有点像内地事业单位上班的帅哥美女们那样的上班模式——旱涝保收，按月领饷。所以，当我看到他们胜似闲庭信步的时候，不瞒各位，我心里还是相当地羡慕的。你说是不是，他们轻轻松松地上下班，周末还休息，到月底拿到的钱兴许比我们计件工资都还高。谁不羡慕啊？
　　还记得在汽玻包装部经常看到杨芳的身影。她是湖南人，脸白，个子高挑，梳着马尾辫，不怎么爱笑。虽然说不是前凸后翘的顶级大美女，但在信义玻璃，也算是长得好看的人了吧。不知道是她没有休息好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我总感觉她走路精神状态不太好。有时候一只手拽着一个蓝色封皮的文件夹，在我们包装好的成品玻璃木箱前弯腰用手电随意照照，或者查看商标是否对头（四川方言，就是正确的意思），然后就在文件夹上做记录。看她专注的神态，其实也是工作职责所在，我在包装台那里为她高度负责的工作态度默默点赞。
　　千万别小看了品检这个工作，它可是信义玻璃质量得到充分保证的保护神。虽然它可能会和生产部门就比如说我们包装部产生矛盾——这就是品检突出品质与包装强调产量之间发生了冲突的矛盾。这就要看站在哪个位置上来深思这种矛盾了。如果一味地强调精品，也不是不可以，那样对信义玻璃长远的发展很是有利，理应重视起来才对。如果是这样，那就要势必影响生产上的产量，倘若一天到晚就包个十来箱玻璃，公司怎么养活上千人？当然，一味地强调产量而忽略了质量，那也是万万不可的。客户使用了产品之后，发现了问题，一经投诉和扩散，或者在客户中广为传播的话，那就很麻烦的了搞不好会因订单骤减而停止生产。这样一来，就会对信义玻璃带来最为致命的打击，这可是谁都无法承受得住的。所以，在对待产品质量和生产数量上，就需要审时度势，面对客户和市场作出通盘考虑，正如《孙子兵法》上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也。
　　基本上，杨芳上班和我们同步进行。她把成品玻璃全部查验一遍做好记录后，就看不到她的影子了，估计是去别的地方休息去了吧？公司规定，她们的上班时间和我们一样都是八个小时，不过要我说，真正用好时间的话，根本就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只需要抽检过，看产品质量、标签、商品、装箱是否规范等等做出详细记录之后，就可以去休息了。如果是这样，也有麻烦事。包装部八个小时包装出来的玻璃表面上看都是一大堆，她要是下了班，后面包的玻璃谁来检？不可能都留给下一班啊？下一班还有下一班要查验的产品。还有，那样也不公平啊？对不？所以，公司的上班时间规定自然有领导们的考量和道理，我们只需要照办就万事大吉了。
　　和她一起上班的，还有一个女生，姓啥也是忘记了，毕竟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当时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要不然肯定是会想得起来的。那个小女生也是额头上留着刘海，梳着马尾辫、脸长肤白、不高平胸、眼大，爱笑时上下嘴唇好像有点包不住牙齿的样子。她和杨芳一样都是随叫随到。我们在包装现场，有时候对包装台上的玻璃搞不准是包还是不包的时候，通常就会叫她们过来判断，她们要是说可以包，那我们就包，要是说不行报废，那我们就二话不说直接丢到废品区。龙海洋最喜欢高声叫阿芳。杨芳听到声音，浅浅地笑了一下，轻盈地朝包装台款款而来，弯腰细看之后就说：“这一片可以包，红点在角上，而且也不大，产品不是外销。”
　　龙海洋“哎哎”地答应着，他那双大眼睛却不时往杨芳身上游移。这个嘛，其实也挺正常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比我还早进厂，哪里会不知道哪些玻璃能包，哪些又不能包。可他还要那么高声叫杨芳“阿芳，我的芳唉，快过来看哈这块玻璃安”，莫非只是为了近距离地看一看来自湖南的美女,平衡一下激动的心？我是用眼角的余光在无意之中看到的，龙海洋自然也没看到我在看他。也许杨芳并没有想过这些，她很坦然地检查玻璃品质也是自己的本职工作所在，谁会晓得这龙海洋竟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想近距离地欣赏一下品检美女，当然了，充其量也仅仅是过过眼瘾罢了。其实，龙海洋自己也知道，像杨芳这样的美女，肯定早已有人在追了，既然名花有主，那又何必徒劳费神呢？他最多也就是过把嘴瘾和眼瘾，如此而已的了。
　　而另外一个小美女，就是杨芳的同事，就喜欢在包装部现场转悠。我想她这样的用意无非有两个：一是万一我们要找她们的话，就比较方便。二是要看我们如何包装玻璃，或者说在包装过程中要不要首先进行初检？当然了，她也是湖南人。她们在核对成箱玻璃准确无误以后还要盖上带有自己工号的印章，也就是说要对所品检过的成品玻璃负责。部件公司这样要求，说白了就是要对客户负责。唯有对客户高度负责，客户才会下订单，公司也才能生产，否则的话，一切都只能免谈。
　　客户就是企业的“衣食父母”，这倒不是专指信义玻璃，而是完全适用于其它任何服务业和生产厂家。另外，厂家与厂家，服务单位与服务单位之间也有相互成为客户的可能，不管是什么情况，有一点都是相通的，那就是花了钱一定要买优质的产品。如果说达不到自身要求，完全可以选择下一家下订单。因为生产相同产品的并不只有一家。要不然不就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了吗？还不是价格自己说了算，漫天要价成为垄断行业了。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大家都是为生存求发展，你能做，为啥我就不能？这样一来的话，多家参与进来，相互角逐，自然就有了市场的竞争，也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规律了嘛。
　　品检部的帅哥中我认识的仅有向洪和李光斌，不过这都是到了部件公司以后的事了。杨芳一直就留在了汽玻，倒是她的那位女同事也调到了部件公司，再后来，李光斌也过来了。向洪个子不高，平头，听说是湖北人。李光斌是河南人，个高肤白，平头，帅哥一枚，两眼有神，对品检工作最为认真。还曾经从已经包装好的成品中抽检出不合格品出来，我就曾被他“关照”过。但是也没办法，差一片就不能封箱，无奈之下包装同事只好找到同款后补充进去，来自山东滕州的胖哥才会打上铁皮封条后用电瓶叉车叉至待发货区集中存放。
　　待发货区域距离包装部也不远，也就是中间只间隔了一条车间大道。那里安装有电动的卷闸门，外边还有电锯。有时候我们需要的木箱底板长了，就只好跑到那里切掉多余的部分，好后记得关闭电源和卷闸门。那个位置其实就是出货平台边缘的斜坡那里，电锯下方有一个半人高的大木箱，差不多都快装满了，木箱周围能看到飞溅的锯末，其余区域均整洁有序。
　　天气最热的时候，包装部那六把挂在铁柱上的摇头电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乎乎的。在高压釜背后有一台饮水机，专供胶合和包装使用的，每天就两桶公司提供的直饮水，由清洁工负责取送。等我的嗓子快冒烟的时候，赶过去一看，乖乖，那里的水桶尚在，可饮水机里再也放不出来一滴水，无奈之下，只好抿嘴舔舔嘴唇，要不就去卫生间的洗手盆那里接水漱个口润湿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这么热的天，两个部门仅供两桶水，委实不够。公司是不是也忒小气了，喝点水都要受限。如果每个单位都供两桶水，有的就喝不完，因为人少，有吹着空调的缘故。唯一解渴的办法就是去饭堂吃饭的时候多喝一些菜汤，体内缺水的滋味还真的是不好受，就像汽车的发电机烧烫了一样，如果不及时降温，随时都有可能产生缸裂。那个时候，我总算是彻底感悟了“水是生命之源”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了。
　　老陈还在信义部件当值班主任的时候，有一天安排我拉着好几个铁架子上的玻璃去品检实验室照光。我进门的时候，里面已有两个品检就位，开着冷空调，和外边的炎热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合上门的那一刻，燥热的心忽然得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凉，顿感清爽无比。心里想着，还是品管们上班舒服，吹着空调，喝着冷饮，没事时还可以聊聊天，反正又有女同事在旁边，多好啊。
　　照光的过程也不复杂，前方有个铁架子，要照光的玻璃只需搬上去放稳，对面的品检就会打开开关，一束很明亮的黄光直射到玻璃的表面。有的地方白，有的地方黑，而且分布也不均匀。向洪、李光斌等就会说：“这片玻璃中间的林子粗，不能发给客户，要报废。”我就取下来放到另外的空铁架子上，品鉴们自己拉去报废。到最后的结果是我拉过去的几个铁架子上的玻璃，真正需要报废的其实也不多，但照光之后就会对玻璃的品质有了直观的掌控。
　　基本上，那一天就在包装部与品检实验室这两处度过了。后来和罗加金班长说起时，他都哈哈一笑：“老邹，老陈交给你干的活安逸，我都想克，浪热的天，哪个不想凉快肯定是傻子哈。”
　　我报之一笑：“多谢陈主任关照了。跟着品检又学会了一些东西，又认得了品检部的另外一个叫作贺赛花的美女。”
　　罗加金：“哟，看来你艳福不浅啊。怎么样，那个贺美女的人一定很漂亮吧？”
　　我：“你说哪里去了，我是有老婆的人，现在没心思去想你说的那些。只想一门心思把班上好，干满三年就辞工离开信义。”
　　罗加金：“你想多了哈，人家贺美女也是有老公的人了。不过，和她打打招呼也不是不可以的。大家都是同事嘛，说不定以后还要麻烦人家的呢。”
　　“对头，对头，你老罗说到点子上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安。”
　　“当真，老罗，你应该认识那个贺美女吧？”我故意问了他一句。
　　“品检部才几个人？闭着眼睛都数的清楚，场个（四川方言，就是怎么的意思）不认得啊。不过，我跟你说，老邹，根据我的观察，那个贺美女人真的长得漂亮，比杨芳啊啥的好看多了。我要是没结婚，都想克追她。嘿嘿嘿嘿。”
　　“是不是哦，当心别被你家那位晓得了，回去揪你耳朵哈。”
　　“你和我上班弄久了，还不晓得我是啥子得行的人嗦？我和你说，都是在磨嘴皮子，扯闲条（四川方言，就是吹牛、聊天的意思）。我给你说，我和你这辈子都不要去想那些看得见吃不得的哈。小心后院起火，你就不好收拾的了。”
　　“是的是的是的。我脑壳（四川方言，就是脑袋的意思）还是清醒的，不糊涂，也晓得场个去做。但是，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免得自己犯错。”
　　“一定要清醒才得行，我们两个互勉吧。”说完，罗加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老罗，那你说说，贺赛花哪个地方最漂亮？”我忍俊不禁地笑问。
　　“呵呵，你是不是有啥花花肠子哦，要不得哈。”老罗望了我一眼，有点意思地正告我。
　　“不得不得。你不说的，我们在扯闲条，又不当真的，怕啥子安？”
　　罗加金：“这样子说安倒还差不多。据我观察，贺赛花最美的地方应该是眼睛。”
　　“哈哈哈哈，老罗，你眼光独到啊，佩服。”
　　罗：“是三，我这个人，说话就比较直，有啥子就说啥子的。要是不同意，那你说说嘛。”
　　我：“你说的对，贺美女的眼睛会说话的样子，一笑起来就很迷人。以至于让人不敢多看，主要就怕犯错误。”
　　“哟哟哟，老邹，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安。”老罗只差点在我面前朝我竖起大拇指了。
　　“老罗，就不说那些了。都说湘女多情，谁真的是娶了她，表得（四川方言，就是不晓得的意思）收得住（四川方言，就是看得住的意思）不？”
　　“老邹，这个就不用你克操心了三，人家名花有主，自然会有人照顾的。”
　　“那是那是，关我啥事啊？”
　　“看哈子不关事的，只要不往那个方面去想就对头喽。好好上班嘛。”
　　“要得要得，听你班长的准没错。”
　　“听打招呼这就对了三。”老罗眉开眼笑地赞许我说。
　　原来，我还一直以为，女生名字中凡是带有“花”字的，想必应该是美女无疑了。作为她们的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长大后像盛开的鲜花那样快乐成长和开心生活啊？从我所认识的几个带花字的女生来看，虽不说是倾国倾城的赛过西施，貂蝉，杨贵妃和王昭君这古代的四大美女，但至少也算是看着养眼，她们往人群中一站，保证会有为数不低的回头率。如此就以足够了，其它的还用再多费口舌吗？应该来说大抵是没有必要了罢。
　　从卓维手袋厂的游勇花，到乔工旅行箱厂的厂长助理郭爱花，到弘隆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的郭冬花和信义玻璃品检部的贺赛花，这四朵“花”各有特色，但只是我的同事而已，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