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加班（2） · 第五十八章 等

　　第五十七章、加班（2）
　　
　　晚上加班到了十点半。
　　“第一天晚上，早点儿下班。”易平说，“大家要做好这最后二十几天冲刺的思想准备。”
　　走出公司门口，小玲差点摔了一跤，满脸悲怆的神色。
　　“我和乔伊娜顺路送小玲回家。你送叶子一程吧，反正也不远。”易平对罗文说。
　　从公司到叶子的住处要过两个红灯，然后穿过一个小巷子。小巷子的出口处是几家小吃店，由于路段比较偏僻，生意并不大好，老板懒散地坐在店门口，看见路人经过，有气无力地说上一句：“进来吃饭吗？”再进去一点是一个“洗头屋”，透明的玻璃门里坐着几个打扮娇艳的女子，不时地瞄着偶尔过往的路灯一两个行人，做着暧昧的暗示。叶子加快了脚步，罗文从她脸上看到了鄙夷的神色。再往里走，路灯欲发地有些昏暗，拐过一个弯，在一幢老旧的居民楼前，叶子停了下来，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说：“到了。”然后挥了挥手表示再见，就转身走进楼道中。
　　看着叶子的身影一会儿隐入楼道的拐角处，一会儿又在上一层出现，罗文又站了片刻。这是一幢老式的居民楼，有七八层高，没有电梯，不知叶子究竟租住在哪一层。
　　送完叶子，罗文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走回家，他没有走原路，而是特意多绕了一个圈，漫无目的地逛。
　　白天，忙碌的时刻让他无法多想，只是晚上，这样的时候，他总会觉得自己是活在这个城市边缘的弃儿，茫然地不知要走向何方。
　　走街窜巷，穿行在街道旁的钢筋水泥建筑中，眼前的灯红酒绿让罗文有一种梦游的感觉。在一个巷子里，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一缕熟悉的清香，这香如兰花一样清幽，若有若无……但等他想要细细回味时，空气中却只有巷口飘来的酒香和角落积水的腥臭。他紧走两步，追到巷口，看到对面的街上依然灯红酒绿，来来往往的美女像夜色下绽放的花，不知其中可有自己熟悉的身影。
　　他又呆呆地站了好久，看前面的人来车往，又一次进入了梦游一般的状态。这一带是一片休闲娱乐专区：有融山最高的“常融宾馆”，还有“TWO卡拉OK歌厅”以及“天禧娱乐城”、还有“舒心雨洗脚城”……
　　十二点，融山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这一夜，罗文做了个春梦，梦里一会儿是那个浑身散着兰香的女孩，一会儿又是叶子……醒来后，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竟然没有米婷。这梦如此地逼真，以致于第二天他见了叶子竟然有些抬不起头来。
　　加班已经成为了常态，统一就餐让大家再次找回了学生时代大食堂的回忆。工作餐当然还是以简单为原则，既经济也高效省时。但几天下来，大家吃腻了快餐，都希望能换换口味，易平和乔伊娜商量以后决定带大家到楼下的小吃店去用餐。
　　这天下午六点左右，易平把大家带到了一层的“聚美味小吃店”。易平早早就下来点好了菜：一大锅特意熬煮的地瓜粥，一大盘包菜炒五花肉，还有煎带鱼，鱿鱼卷炒花菜……都是家常菜。易平说，这叫家的味道。
　　“我不喜欢家。”小玲嘟着嘴小声说。
　　旁边的叶子和小玉都笑了起来。
　　“只要做得好，价钱公道。以后，我们的午餐和晚餐就包在你这了。”易平对老板说。
　　“以后我们会事先打电话给你，需要什么菜，你可以预先去采，到点了我们再下来吃饭。”乔伊娜笑着说。
　　这样的加班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左右，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叶子说她这一段时间以来总是耳鸣，白天还好，晚上一躺下去耳朵就“嗡翁”地直叫，好像有什么虫子在一直地挖她的耳膜。小玲也因为睡眠不好，好几个早上一到公司就在那儿干呕，这时要是孔茜碰上了总是“关切”地问她：“是不是有了。”气得小玲直捶她。连小玉也瘦了一圈，回家时她妈妈心疼得不行，打电话给罗文说，孩子还小，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希望能多帮着点。
　　“这孩子见识少，上学时又不肯好好用功，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了这份工作。”连老师说，“易总那边忙，我也不好意思打电话给他。不过，有你在那，我多少也放心一些。”
　　罗文有点尴尬，尤其是“易总”这个称呼让他觉得相当别扭。
　　“这孩子从小娇气，没受过什么苦……”连老师说着，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老师，我会帮她的，我们也都会帮她的。这孩子很聪明，也很阳光，大家都很喜欢她的。”罗文不停地安慰连老师。
　　罗文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易平，他犹豫了好几天，最终找了个闲聊的机会笑着对易平说：“前几天在街上碰着连老师了，她问我小玉是不是在这里不习惯，看着瘦了很多。我跟她说，最近忙了一些，有时会加些班，可能睡眠有些不好，好在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会轻松好多。”
　　易平听后皱了皱眉说:“女人都这样，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半点苦。都这样宠着，孩子是不会有出息的。这连老师，还是没什么变，就是心太软。”
　　“其实当初我也没准备收小玉的，是连老师打了好几回电话，我觉得毕竟是过去的老师，总要给些面子，这才把她招进来的。说实话，我还是希望聘的人是像叶子那样有文凭又有能力的，这样的人就算工资多付点也合得来。”顿了顿，易平又补充道。
　　十二月中旬以后，陆续地把材料寄了出去，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之后多达两个多月的等待时间里，无非就是准备电话问答资料，部署电话问答策略，并顺便为下期的学员做一些先期材料。相对宽松的时间，没有压力的任务，让大家都有了缓一口气的机会。
　　“可以好好地睡上几天了。”下班后，叶子说，“我觉得最近皮肤干了许多。”
　　叶子的话让大家好生嫉妒。
　　“你那都说皮肤好干，我们可怎么活。”连小玉调皮地捏了一把叶子的脸，夸张地嚷起来。
　　“是啊！小玉最惨了，脸小了一圈，连胸也小了。”孔茜也来凑热闹，“找个时间我来帮帮你。”
　　小玲笑了起来，把个小玉笑得满脸通红，于是追着要打孔茜。
　　这样的日子好开心。
　　
　　第五十八章、等
　　
　　二月下旬，在留资格认定证明书陆续出来了。
　　这一天，易平早早地就来到了办公室，泡了一壶茶，坐在电话机前守候，还把罗文也叫了进来。
　　“昨夜一直睡不着，特别烦的那一种，感觉心中有一股邪火在窜呀窜的，刚好她在家，结果连着忙活了两趟。但还是精神得很。半夜时一个人悄悄地溜了出去，在外头又找人忙活了一回。她睡得像猪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易平嘻嘻地坏笑着，只有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他才会表现得这么本真。
　　罗文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心里莫名地竟有些酸劲。
　　八点刚过，乔伊娜也到了，然后外头的文员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章西希的仙川语言学校传来了喜讯：首批送进的十一人出了十人。接着神鸟学校首批十二人也出了八人。其它的还有：川北语言学校送的两个都批了，横滨国中语言学校送的四个批了两个。
　　“上午算是开胃菜，下午和明天才是正餐。预估今年会是一个丰收年。”易平心情特别好。
　　老板心情好，文员们都轻松了起来，几个妹子在外头有说有笑的，其间易平出去上了两回卫生间，看到大家懒散的样子也没说什么，甚至还跟小玲开了一句什么玩笑，逗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易平没有回去，叫了两份外卖，他和罗文一人一份。
　　“你继续等吧！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乔伊娜笑着说。
　　“下午仙川的十三个还要出来，估计势头不会差。章西希的学校批率就是比较稳定。他是行家，对入管局的申批特点研究得比较透，材料设计也很有针对性。跟他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只是利润低了一些。”易平摸出一支烟，在桌面上顿了顿，说道，“你知道吗？和他合作，是四六分成，他占四，我们占六。当然，我们报的是底价，多收的部分都是我们的。”
　　“但章西希的学校仍然要送，而且只要有名额就要把它都吃下来。毕竟是老关系了，互相支持，上回魏妹妹的事，他也表现得相当够意思。再说了，一个留学中介能不能生存，靠什么？还不是靠批率？有章西希，就等于有了批率的保证。”易平补充道。
　　“这期我们送了七十八人，要是能批它六七成就相当牛了。”罗文说。
　　“其实像那些比较大的公司能有个三四成的批率就相当了不起了，五成？那肯定就要吹破天了。不过，真说不准，弄不好我们这回的批率就可能突破六七成、七八成。”易平点着了烟，吸一口，将身子非常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
　　抽了几口烟，易平又转了一个话题：“你知道吗？汪小龙又回来了。”
　　“不知道，他平时也不跟我联系。”罗文摇了摇头，“他不是在外头做船吗？”
　　“又亏了，连裤头都亏没了。”易平笑了，那笑声多少有点兴灾乐祸，“前后投进将近五十万，又是空着手回来。那些船就算变卖了最后也不过回本一二十万。其实还是很同情乔伊娜的，你说她一个女人，赚了钱养家，还要由着老公来败，换谁都受不了。”
　　罗文沉默了。
　　“说实在的，我就怕下午汪小龙忽然进来，这人衰气重。”易平说，“我信这个。”
　　罗文笑了。
　　“你还别不信，”易平一本正经地说，“你看他尖下巴，尤其是反廓耳，按面相来看，就是没有财运。”
　　怕什么，什么就来。下午两点刚过，汪小龙就进来了。他新洗的头，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身上不知喷的什么名牌香水，一进房间，就带来了满屋子的清爽怡人的馨香。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黎晓叶吧？我听乔总说过你。”汪小龙面向叶子，笑着说，“有形象，有气质，公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代言人，人家客户一到公司，光看你的眼睛，就满满的都是信任感。易总和乔总选人还是很有眼光的。”
　　汪小龙把叶子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是我们公司的老板汪总，乔总的爱人。”罗文连忙告诉叶子。
　　“汪总，那我和小玲两个的形象是不是要给公司减分了？”连小玉调皮地说。
　　“青春，活力！这也是公司需要的形象。听说这期我们做得很好，这离不开你们的努力！乔总回去跟我说了，我当时就说，这回要是批得好，一定要好好地犒劳一下大家。”汪小龙站在屋子中央，一只手夹着包，另一只手轻按桌面，形象随和儒雅，充满亲和力。
　　“表姑丈，你多讲几句，我去帮你倒茶。”小玲一下子来了劲。
　　汪小龙摆摆手，止住了小玲，但从他满脸的笑容可以看出显然很受用。又坐了一会儿，他回头对罗文说：“我们一起进去吧！继续等电话。”
　　坐在电话机旁的易平早就听到了汪小龙在外头的声音，心里虽然是万般不乐意，但见了汪小龙，也不能不敷衍几句。
　　在忐忑中等着电话，果然，第一个电话就是令人扫兴的：冈田日本语学校就送了两个，却全军覆没。易平的脸色有些难看，除了罗文，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揪着心坐了一个下午，结果还算是圆满，整个下午得到的消息是：批了十七个，拒签了八个。这批出的十七个中，有十个是仙川的。
　　这章西希，果然名不虚传。罗文心想。
　　“走！一起吃饭去！”汪小龙显得特别兴奋，“让大家都去！我们公司请客，庆贺庆贺！”
　　汪小龙既然开了口，易平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转头看看乔伊娜，问道：“去哪个地方？”
　　没等乔伊娜开口，汪小龙已经做了决定：“还是去‘君乐酒家’吧！那里环境优雅，菜品也全，上档次。”
　　易平没有说话。
　　乔伊娜开了口：“现在还不到时候，稍微小聚一下，经济一点就行了，都是自己公司的也不要太讲排场。等全出来了，再好好地请一回，不仅是我们公司的人，所有帮过我们的都要请，表达一下谢意，联络一下感情，今后也好继续合作。这样才更有意义。”
　　还是乔伊娜想得周到。易平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到‘川味馆’吧，点个水煮鱼，再加几样小菜，够饱就行，今天累了一天了，大家也要早点休息。”易平说。
　　汪小龙住了嘴，没有再说什么，只不声不响地跟在大家后面。
　　到“川味馆”门口的时候，汪小龙接了一个电话，只见他拿着手机边接边走，直走了二十几米远。
　　等众人点好菜，汪小龙进来说，他有一个饭局，是几个生意伙伴的，不去一趟讲不过去。
　　“刚好也有一个新项目要谈。工商局的小陈也在。易平，你要不要也过去一趟？”汪小龙说。
　　易平摆了摆手，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什么生意伙伴？还不是那些平日里一起吃喝的酒肉朋友。说了多少项目了？又见着哪个成功了？”等汪小龙一走，乔伊娜就一肚子怨气地小声对易平说。
　　一个多小时后，汪小龙给罗文来了电话：“我在‘浪琴休闲屋’，你要过来吗？摸上一会儿，晚上好睡一些。”
　　罗文推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已经躺下，想早点休息，不想过去。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汪小龙说，“不要告诉易平我在这边。这小子变了，我觉得和他玩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