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解决住房 亲历而为

　　为了帮父亲早日实现砌房子的愿望，康平带着几个弟弟妹妹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到红砖厂去捡砖头。几姊妹经过两年时间的辛苦，家门口那块宽敞的大坪已被砖头统统占满了。原本大坪的四周牵了几根绳子晒衣晒被子，如今那些砖头垒得像小山似的，基本和晒衣绳平齐了。
　　一天下午，郝运来下班回来，欣喜地绕着那堆砖头看了又看，之后，他回到家里对几个孩子说：“崽崽女女们，这两年辛苦你们捡了这么一大堆砖头。我刚才初步估计了一下，这些砖头足够我们砌几间好大的房子，以后暂不要再去捡了，我准备买些石灰和沙子回来，早点动工把房子砌上去。”
　　“运来，还是去请几个泥工来砌吧！”莺莺向丈夫建议。
　　“不要，请泥工哪有这么多钱呀！”郝运来坚定地回答。
　　“你真的要自己亲自动手砌？”莺莺又忍不住问。
　　“不自己砌有什么办法，哪个有耍不晓得耍？你去算一算，我有多少钱一个月？全家人每天都要穿衣吃饭，崽女们还要读书交学费，哪里还能拿得出那么一大笔钱来请泥工呀？要请泥工房子就肯定砌不成了，砌不成我们一大家子还得继续挤在这间小房子里，其它的几间房子现在都已经破得不能住人了。”郝运来无奈地说。
　　“运来，不是我多嘴，我主要是看你每天又要上班，哪有这么多空闲时间来砌。”
　　“莺莺，你不要太担心，我每天利用下班后的空闲时间砌，慢慢来，不急于一下砌好。我想，哪怕一天砌一排砖也总比不砌要好，就算花一年两年时间来完成也没关系。我既然下决心要做，到时就一定会拿出东西来给大家看。”郝运来很有把握地说，“不过，这砌房子光靠我一个人也还是不行的，到时还得要辛苦崽女们打打小工，帮忙递砖，和灰。虽说是小工，但做起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爹，没关系，就算再苦再累，我们都不怕，你砌房子也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人住得舒服。”康平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父亲。
　　莺莺深知丈夫历来做事都很稳当，只要他想做的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做成功，用不着别人去操心。但是，她心里总还是免不了要担心切切：“运来，虽然你做事我都很放心，但我主要还是怕你累着，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如果累垮了身体，我们全家人去靠谁呀，那真的是……”莺莺愁眉不展，“唉，不敢想象。”
　　“放心吧孩子娘，我自有分寸，不会累着的。其实人经常做点事情对身体还有好处，这也好比机器一样，机器不用就会生锈，人不动血气不循环就会来毛病。”看到妻子一副发愁的样子，郝运来笑嘻嘻地说服着。
　　1967年仲夏，郝运来不顾天气炎热，开始动工完成他砌新房子的宏伟计划。
　　第一步就是丈量地基，他瞄准了旧房子后面的一块祖上留下来的、原本被他种满了蔬菜瓜果的地皮，他把蔬菜摘了，把瓜棚拆了，把高低不平的地方整理得平平坦坦。之后，他拿着一根长竹棍在平坦的地皮上丈量着，那根长竹棍是他早已用尺子量好了的固定尺码。他在丈量好了的四个角上都打好木桩，在木桩上扯好绳子，然后，再用石灰沿着绳子画好房子的基脚线。不一会工夫，四间房子的基脚轮廓线全部呈现在眼前。
　　第一天丈量地基牵动着一家人那颗快乐兴奋的心，莺莺带着孩子们统统都来到新房子的地基旁，个个目不转睛地盯郝运来的一举一动；这不仅是好奇，更是激动，这对于郝运来不能不说是极大的鼓励，更好的促进。
　　“看看你们的爹多能干，又没见他学过砌房子，他一步一步都做得那么清清楚楚于是于贴。”看着那几间房子的地基线，莺莺仿佛觉得新房子就在眼前，脸上再也没见那种愁容满面的神情了。
　　“哈哈，爹，这几间房子看起来好像挺大的，这里面除了摊铺还可以放好多东西吔！”康平高兴地在画好地脚线的空间内转悠着，比划着。
　　“嗯，是的，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地基有这么宽，我就根据这地基把房子砌宽大一点，以后也好多派上用场。”郝运来一边做事，一边兴奋地说。
　　上世纪60年代末期，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渐开始提高，郝运来一家人吃饭的问题基本上也得到了保证。因此，郝运来每天下班回来的主要任务不再是挖蕨根、种地瓜专为糊口而忙，而是把空闲时间的主要任务放在了解决住房的问题上。为了快点把房子砌好，动力和兴趣激励着他挖地基、砌墙、上梁、盖瓦、做门窗、安门窗等等，这一系列事情都成了郝运来下班回来后的首要任务。他凭借自己的聪慧才智和浑身力量，一个人摸索着亲自动手操作各个项目，不仅充当了泥工还充当了木工；几个孩子放学回来也快心快意帮忙递砖，和灰，打下手，一家人为砌新房子搞得热火朝天。
　　郝运来既不能耽误工作，又想早日把住房问题解决，因此，在那些月光明媚的晚上，他经常一夜难睡一两个小时觉。这样没日没夜的辛勤忙碌，待房子砌好时，他的人也瘦了一大圈。只见他原本饱满白净的国字脸变成了黝黑瘦削的瓜子脸；原来强壮如青年人一样硬朗挺拔的体型变得如小老头一样弯腰驼背。
　　通过一年时间艰苦的磨砺，到了第二年夏天，四间房子中靠东头的三间房子终于在郝运来手里胜利竣工。因为瓦和木头不够用，又由于家里实在再拿不出钱去购买，靠西头的一间房子就像个院子一样只是砌了四面墙。
　　“孩他娘，木头和瓦不够用，靠西头那一间就没安房梁和门窗了，我想以后……”郝运来对妻子说。
　　“他爹，那一间以后也不要盖瓦了，就当作院子喂鸡算了。”还没等丈夫把话说完，莺莺马上建议。
　　“呵呵，我们夫妻俩又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把猪舍也可以迁到那里，我准备再用一些砖头把它隔开，一头养鸡，一头养猪。”郝运来兴奋地说。
　　“他爹，我算是服了你了，几间这么大的房子说砌就砌好了，难怪我娘平时总在夸你有能耐。”
　　“有什么能耐呀，当初若不是你硬要嫁给我，她老人家还不同意呢！”
　　“这说明我眼光好嘛！”莺莺含羞地笑着说。
　　“算了，不要自吹自擂了，嫁给我你也没沾什么光，天天跟着我吃苦受累。”
　　“跟着哪个不要做事啊？跟着你就是吃苦受累我也心甘情愿，你善良勤快，又聪明能干，什么事都能做得有模有样；更重要的是还懂得心痛人。”看到几间宽敞的房子落成，莺莺情不自禁地又夸起丈夫来。
　　“算了，不要夸了，一个大男人做点这个事算得了什么呀？我是个大老粗，没文化，只是晓得摸摸索索做些这个力气活。”妻子越夸，郝运来越不好意思。
　　“哎呀，郝师傅，这几间房子不要一点紧在你手上就砌成功了呀，真是相当不错，很有能耐呀！你看，砌得多好啊！”正当郝运来夫妻俩在新房子旁开心闲聊时，几个蔬菜园的男女从郝运来的新房子旁经过，“若不是我天天从这里经过亲眼看见你砌，哪个会相信这是你一手砌出来的呀，真不简单！”一个男人看着新房子羡慕得夸不绝口。
　　“这是他当工人的有钱啰，像我们哪有这个资本来搞呀，不说别的，光说请木工来做门窗这笔工钱就够多的了。”一个妇女一边说，一边走到新房子里面东看西瞅，“你看这门窗做得多精致呀，不知道要花多少工钱哟！”她摸了摸门框又摸了摸门页，“上次我请一个木工帮做一个洗碗木盆，花去了我不少工钱不算，还害得我歇（方言供的意思）了他一天饭。”听了那个妇女的话，郝运来只管抿着嘴巴微笑。
　　“我们家哪有钱啊！我爹每月就那点工资。”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壮壮忍不住乜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个女人，接着又神气十足地大声说，“我告诉你吧，我们这门窗除了木头要用钱去买，那木工师傅关照我们，连工钱都不要我们数一分文呢！”
　　“哪有这么好的木匠师傅啊，我怎么没遇到啊！”那个妇女听了壮壮的话半信半疑开玩笑说。
　　“你没遇到那是你运气不好呗！”壮壮恼火地又用眼睛瞟了一眼那个妇女。
　　“壮壮，不要这么对婶子说话，不懂事，没礼貌。”见大儿子越说越没边了，郝运来生怕惹出意见来，立即制止。
　　待别人都走了之后，郝运来严肃地对壮壮说：“壮壮，你小孩子以后对大人说话要有点分寸，我们住在这蔬菜园边上，更要与他们搞好关系，搞好团结，不要惹人家嫉恨。”
　　“不惹他们他们一样的嫉恨我们，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动口就说我们工人有钱，谁叫他们以前不去当工人呀，现在就来眼红我们。”壮壮很不服气。
　　“爹，大弟弟并没说她什么，他们这些人总是眼红我们，老说我们有钱，就算我们有钱也是爹辛苦工作得来的嘛，有什么眼红的呢！”康平也帮着弟弟说话。
　　“蠢崽女们，有没有钱就随便让别人去说吧，别人越说我们有钱就越好。如果别人说某某家屋里好穷，饭都冒得吃，那才丢脸呢！以后别人说我们有钱你们不要去责怪人家，要高兴才是，懂吗？”历来好爱面子的郝运来耐心地教育着自己的孩子们。
　　“可是我们现在并没有钱呀，如果真的有钱，爹和娘也不会这么辛苦操劳了。”康平仍然很不服气。
　　“人家又没哪个天天看着你爹娘做事，怎么知道我们的辛苦啊！他们看到的都是我们一家人和睦快乐，天天笑声朗朗，这不足以说明我们日子过得好吗？嘿嘿……”每当别人说自己有钱，日子过得好时，郝运来不但不会生气，反而还会抿着嘴巴乐呵呵的。
　　“既然不知道，他们就是在乱说嘛，我听了就非常生气。”壮壮嘟着嘴巴仍在辩解。
　　“孩子们，在生活中总会有人说好说丑，说长道短，我们都不要去管他，听了当做没听到一样。别人的嘴巴生在别人身上，你也堵不了，我们只做好自己就行，不要和别人一样小心眼。”看到孩子们个个气鼓鼓的，郝运来还是耐心地教育着。
　　“你们爹就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他苦和累的时候不愿让人知道，吃丑吃差也不想让人知道，让人知道的都是他轻松快乐的一面。所以别人总认为我们家有吃有穿，甚至还以为我们吃不完穿不完。”说到这里，莺莺乐呵呵地笑起来，“不过呢，我也不喜欢别人说我家穷，更不愿意别人说我家冒得吃，那样很觉丢脸。”
　　“我知道，我们爹娘都是很有骨气的人，其实，我也不喜欢别人说我家穷，我们也都像爹娘都是很有骨气的人。”康平也乐呵起来。
　　“我也不喜欢别人说我穷……”
　　“我也是……”这时，几个孩子都高兴起来，再没哪个嘟嘴巴了。
　　“是的嘛！有骨气的人从不哭穷，更不会装穷，我宁可少吃点也不愿让人家来同情自己，那是最丑最丢人的事。”郝运来附和着妻子和孩子们。
　　“所以爹从不要厂里的补助是吧，宁可自己辛苦多出力赚来也不要那些现成的东西。”听了父亲一席话，壮壮更显得茅塞顿开。
　　“是的，人生活在世上就是要有骨气有志气，哪怕再苦也不要丢掉自己的人格，常说‘人穷志不穷’就是这个道理。从今天一席话可以看出来，我的崽女们以后个个都是有骨气有志气的人。”郝运来欣慰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