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养猪劳力 杀猪劳心

　　“莺莺，我想明天上午就着我没上班，把留给孩子他外婆和舅舅的那两斤肉早点送过去。”郝运来提来一桶水，对正在蜡烛光下用一把大竹扫帚洗刷猪舍的妻子说。
　　“好吧，辛苦你了！另外，明天把猪头和猪肚弄好，请兰兰及近边几个亲戚来家里吃餐饭吧！”莺莺扯过衣袖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好啰。莺莺，看你汗流浃背，让我来冲刷吧，你休息一下。”郝运来从妻子手上接过扫帚，摆开曾经练武功的架势，半弯着腰大幅度地扫起来。
　　“你们男人还是有一股牛劲。”莺莺笑嘻嘻地直夸丈夫，然后，拿来一个瓜瓢，“我来冲水吧！两人快点扫完好早点睡觉，你也够辛苦的了。”说完从桶里舀了一瓢水顺着丈夫扫过的地板冲洗过去，顿时，地面露出了光溜溜的本色，“这样看了才觉得舒服，小猪仔住着也长得快。”莺莺开心地说。
　　“猪舍总免不了有屎有尿的，如果天天这样冲洗够你辛苦的。”郝运来虽然历来也是个爱漂亮爱讲究的人，但他害怕妻子辛苦也只有这样提醒一下。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了。郝运来夫妻俩辛苦了大半年才把一头猪养大，虽说杀了一头猪卖了一点钱，可两口子杀猪这一天从清晨忙到夜深，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早已入睡，可他们夫妻俩仍然还在猪舍里忙着打扫“战场”，清理垃圾，给刚买来的小猪仔创造优越干净的卫生环境，希望这个未来的“钱袋子”能为孩子们下一学期多积攒一点学费。
　　“莺莺，这头猪亏你辛苦喂，现在除了卖了的和要送的，剩下的就是这点杂碎和一个猪头了。本想把几个猪脚留下来给你和孩子们炖点汤喝，可也被同事们买走了，我心里总觉得有点对你不住。”看到盆里仅剩下的一点猪杂碎和一个猪头，郝运来似乎觉得有愧于日夜辛劳的妻子。
　　“你说蠢话，杀了猪能卖出去就是好事，我们养猪本来也就是想多卖点钱给孩子们交学费的；现在连猪脚都有人买走了，我们应该感到高兴，自己能赚点猪杂碎和猪头吃也就不错的了。但是，没有留点好肉给孩子们吃，我心里总是有点于心不忍。运来，我想……”
　　“想什么？”
　　莺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像想说又不想说，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努力说了出来：“我想那两斤肉明天就不要送我娘家去了，留下来给孩子们……”
　　“哪怎么行！”没等莺莺说完，郝运来马上就反对起来，“杀了一头猪送点给外婆和舅舅吃是应该的嘛！他舅舅经常捉点泥鳅或是小鱼自己都舍不得吃，总是要送过来给我们的孩子们吃，这份情我们不能忘呀！”
　　“不过话说回来，养猪虽然辛苦点，但不养猪连一点猪血都捞不到吃。我们一家这么多人吃饭，单靠你每月那点工资哪有钱去买得起猪肉吃呀，更别说拿钱给孩子们交学费了。”莺莺感叹着说。
　　“是呀，我常想，虽然辛苦点，但比起解放前却要强到哪里去了。每当看到六个崽女个个长得健健康康，我心里比吃什么都开心。”郝运来越说越兴奋。
　　“这是你的种子好！嘻嘻嘻……”莺莺说完勾着头不好意思直笑。
　　“也是你的土壤好，种子好加上土壤好，这结出来的果子不是好上加好嘛！”郝运来说着也笑了起来。
　　“快莫说笑话了，不要吵醒孩子们了，他们天天往学校来回跑也够辛苦的。”莺莺历来心痛孩子。
　　“有书读还怕什么辛苦呀，我那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有钱人家的孩子进学堂读书心里好眼馋。想起那时候真苦，我小小年纪不但没书读还要去做童工赚钱糊口，不做就没有吃的，唉，要说这人比人那真是气死人。所以，我现在就特别希望我们的孩子们能多读点书，以后别说做什么官，起码能吃不愁穿不愁轻轻松松过日子，不要像我们这样辛劳就好啰！”
　　夫妻俩一边说，一边做，不知不觉把个猪舍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运来，你先洗澡睡觉吧！我把其它的东西再捡一下，莫让老鼠弄脏了。”莺莺吩咐着丈夫。
　　“好啰，你也快点捡好场早点洗澡睡觉，这一天也够辛苦了。”郝运来又叮嘱着妻子。
　　第二天，郝运来清早就把猪肉给岳母娘家送去了。
　　“就回来了？你真是一双飞毛腿啊！”看到丈夫不到一个小时就从乡下的娘家打了个来回，开心得乐呵呵的。
　　“我如果不搭帮这双飞毛腿，以前被国民党抓上了车怎么能飞车脱逃呀！”郝运来一边说，一边拿来一把烙铁插到炭火炉里，“我得赶快把猪头好好弄干净，你说中午还要喊兰兰和近边几家亲戚过来吃饭。呵呵……这杀头猪真辛苦，除了送还要请吃，也不知道我们前世歉了别人什么债。”郝运来乐呵呵地开玩笑说。
　　“其实也没哪个逼着你这么做呀，谁叫你的心太善良，有点东西喜欢与大家分着尝，历来就这样搞惯了，每次杀猪就不得不请啰！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自家的亲戚朋友。”莺莺一边翻洗猪肚猪肠，一边说。
　　“老婆，很感谢你总是和我一条心，对我的亲戚们那么好，给了我很大的面子。”郝运来感激地说。
　　“那是亲戚对我们也很好，你看兰兰还心心念念想和我们结亲家。”
　　“现在孩子还小，你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变化，所以，这个事我们大人还是不要包办，不要插手，让小孩子长大以后自己选择。”每当说到这些，郝运来就特别认真。
　　“你说得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快到中午了，早点把饭菜弄好叫大家过来吃吧！吃了中饭我还要把菜地翻一翻好播下一批的菜种了。”
　　不一会儿，烙铁烧红了，郝运来从盆里把猪头提出来，用烧红的烙铁对着毛刺刺的猪头烫了起来，顿时，一股肉焦味夹杂着一股浓烟弥漫着整个厨房。
　　“这猪头肉吃还是好吃，就是难得弄，不弄干净，这皮上面又是毛又是油麻气吃起来就会倒胃口。”郝运来一边仔细烫猪头，一边说。
　　“你每次弄猪头都弄得特干净，我娘常夸你很会办事。”
　　“岳母娘什么时候夸过我呀！”
　　“不止一次，经常夸你呢！看起来我当初硬要嫁给你是对的哦，说明我还是有眼光，希望我们的几个女儿以后也要嫁个像你这样懂得关心人又有能耐的好男人。”莺莺兴奋地说。
　　“看你把我夸得……我有什么好的呀！一个卖苦力的穷工人，我们的女儿以后找的对象何止像我这样的人呀！她们读了书出来，有文化有能耐，相信找的男人更会有能耐。”
　　“运来，那个林指导一家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和你联系？”
　　“有联系，前几天，我厂一个到他们单位学习的小欧回来还说起这事呢！”
　　“说什么来着？”
　　“小欧说林指导很关心我们，向他打听我们一家是不是过得很好，还特意问起了我们的大女儿，要小欧回来向我们问好，还告诉说他们的大儿子大林早已经参加工作了，并说过段时间要到我们地区来出差会顺便过来看我们。”
　　“这样看起来林指导一家对我们康平还是有那个意思在里面啰！”
　　“这很难说，人家是大城市里的人，又是革命家庭，听说大林在‘四清’运动中就提拔为领导干部了，现在在一个什么小厂当个厂长。”
　　“哎呀，那孩子真不错呀，要是我们康平能嫁给他那是‘糠箩里跳进了米箩’里了，以后还愁什么吃和穿呀！”
　　“革命后代当然不错，我们是穷工人，门不当户不对，怕我们女儿以后吃亏，不想高攀，所以，不要有什么幻想。”郝运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到时不要贱了我们的女儿。”妻子也乐意附和着。
　　“真的说起来，就林指导夫妻俩的为人，也不会贱了我们的女儿……”郝运来思考了一下，“哎，这都是孩子们的事，我们女儿还小，暂时不要想那么多。放心，我还是相信缘分，如果他们有缘定会走到一起，没缘拽也拽不到一块去的。”
　　“运来，饭菜都搞好了，要康平去喊她兰兰姑一家过来吃饭吧！”
　　“兰兰家隔得远，不要康平去喊，我去喊，让康平去喊其他几家吧！”听了郝运来的话，莺莺知道丈夫是不想让康平太多接近攀攀。
　　不一会儿，几家都到齐了，大大小小十多个人围着桌子站的站坐的坐，有说有笑吃起来。
　　“哥和嫂子辛苦了，每次杀猪都要请我们吃一顿好的，真希望哥嫂每年多养几头猪，让我们也多捞几餐好的吃。”兰兰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好大的猪头肉放康平碗里，“侄女，多吃点，平时都难得吃到猪肉。”
　　“谢谢兰姑妈，我吃过了，您自己多吃一点吧！”康平马上又把那块肉夹放兰兰碗里。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心痛人，攀攀，你多学着妹妹一点，以后也要懂得心痛自己的女人哦！”
　　攀攀不好意思笑了笑，赶快从另一个菜碗里夹了一块猪肚放康平碗里，说：“娘不知道，康平妹妹最喜欢吃的是这个。”
　　“哦哟，还蛮细心的嘛，不错，就应该这样，像你大舅一样，以后也是个会心痛老婆的。”兰兰嘴上夸着自己的儿子，眼睛却一直盯着郝运来和康平看。
　　“兰兰，看你说的，我有什么好呀！易立不是很不错的嘛，要攀攀向他爹多学着点。”郝运来心里很清楚，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从小到大就一直倾慕自己；要不是当初看到好朋友易立对她追得紧，自己发善心主动退出，说不定他和兰兰就是一对了。
　　“他姑妈别忙着说话了，多吃点菜。”莺莺笑嘻嘻地说。
　　“正在吃呢！嫂子，你和哥辛苦了，也多吃点吧！你们每次杀猪自己总是舍不得吃，让我们来吃现成的，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跟易立说以后我们每年也来养一头猪。他马上就冲着我说‘你养猪拿什么给猪吃呀？’我说你也开几块荒地种点红薯就有红薯藤给猪吃了嘛！他说‘我天天上班都上不赢，哪还有精力来开荒种红薯啊！’唉，没办法，我就是这个苦八字。”兰兰当着易立的面数落起来。
　　“兰兰，易立身体比较瘦弱，能天天上班也不容易了，你就不要这样唠唠叨叨不知足了。”听了兰兰的话，郝运来想到她毕竟是自己的义妹，只有好好说服一下，才能让易立心里会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