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10月7日的下午，国庆长假最后一天，亓春着急等待雅芳返回。说好的下午4点回来，晚上一起去参加同学PART。亓春看着手机，快5点了，还不见人影。今天，亓春一直没有给雅芳通电话，也没有微信聊天，担心雅芳开车分心；可说好的至今未归，亓春开始怀疑有什么变故，担心起雅芳的安全问题。她按住微信语音：“雅芳，路上开车要小心，一路顺风，大约什么时候到泰城？听到直接语音回复，不要用手打字。”
　　雅芳压根就没有返城。妈妈的态度没有商量的余地，斩钉截铁一刀两断。这让雅芳一下怎能接受？好不容易到手的爱情，眼看又要让妈妈扼杀在摇篮中。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翻江倒海的大脑中，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她试图开车返回，结果车钥匙被妈妈没收了，放在手提包里的手机也不见了。无奈，她甚至想到出门借个手机告诉亓春，让他勿念。结果大门被一个明晃晃的铜锁锁的严严实实。雅芳被软禁，她成了一只笼子里的小鸟，有翅难飞。
　　雅芳试图去向爸爸求援，当走到坐在院子里低头吸烟的爸爸时，雅芳顿时觉得有所陌生的感觉。从小把我扛在肩上疼我养我的父亲怎么就不是亲生爸爸了？雅芳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忐忑的心情早就让爸爸看穿了。
　　“芳，我的好女儿，你永远是爸爸的小棉袄。”爸爸听到雅芳走路的声音，知道她在身旁呆立许久了，吸完最后一口烟，开口说道，“妈妈说的话句句是真，妈妈都是为你好，你可准一时还不能接受，但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妈妈的老路。”
　　从小对雅芳百依百顺的爸爸也对她说不，这让雅芳更加忐忑不定。小时候，雅芳只要受了妈妈的委屈都是跑到爸爸怀里撒娇，爸爸总是抱着她走到妈妈身边，批评妈妈错怪芳芳，表扬芳芳做得对。爸爸嘴角的胡茬亲着她嫩嫩的脸蛋，雅芳感觉无比的快乐和幸福。在雅芳心目中，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爸爸的话是世界上最正确的话。可今天爸爸不再偏向雅芳，雅芳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雅芳开始重新评估自己的所作所为。
　　雅芳没有说什么，只是眼里的泪水顺着脸侠往下淌，淌到嘴角处，咸咸的、苦苦的。她什么也没说，直接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紧随女儿来到房间。雅芳一头躺在床上就哇哇大哭。妈妈坐在床边没有发声，只是默默坐着，两眼发直，面如土色。想当年自己面对失恋的痛苦时也是这样，母亲除了叹息就是安慰，在母亲去农田忙碌的时候，她做了傻事，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老天在琢磨人，为什么不幸总是落在我的头上。只是如今不幸的角色发生了变化，现在我扮演了当年母亲的角色。我不能有任何大意，也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等女儿哭声小了，妈妈开始说话：“芳，娘知道你心里憋屈，哭吧，哭出来好，千万别憋在心里，不然会做下病的。”
　　雅芳把被褥拉过来，蒙住了脸，不听。
　　妈妈用手抚摸着女儿的身体。小时候都是妈妈这样看着女儿，手顺着身子抚摸，给她唱着儿歌，不一会儿，雅芳就进入甜甜的梦想。可如今女儿长大了，再没有小时候那样顺从好哄。
　　过了一会儿，妈妈叹口气，继续说：“芳，从娘的往事中难道你还不能悟出点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妈妈又何尝不希望你找一个体面的家庭，有里子也有面子。但是，相差不能太大，太大了就出问题；现在不出，将来不一定不出。与其等将来出了问题，不如现在趁早，两不耽误。”
　　雅芳用手把妈妈的手推去，两手捂住了耳朵。
　　妈妈坐了一会，继续说道：“芳，娘今天做的是极端了点，娘也是迫不得已。大不了，我们不去泰安上班了，回咱临沂城，离家近，方便。你自己静一静，好好掂量掂量。”
　　妈妈说完，走出了房间。
　　雅芳翻来覆去，挠头蹬脚，满身像是爬满了毛毛虫，让人瘙痒难受。
　　慢慢的，雅芳头脑冷静下来，娘的话语在脑海中萦绕。
　　娘的话语不无道理。条件的悬殊造成婚姻破裂的不计其数，再说自己的初恋就是明显的例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先前的态度去哪了？人家给个好脸就动摇了，最不可靠的就是人的双面脸，非得碰个头破血流才死心塌地吗？娘说得对，决不能同样的悲剧在两代人的身上重演。雅芳反而开始同情娘，娘是背着多大的包袱重新生活；又是带着多大的勇气把我生下来，养我长大；在这期间，娘遭受了多少白眼，心灵遭受多大的煎熬。所有这些，只有娘自己知道，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咽下。她要做个孝顺的女儿，娘的不容易，我要慢慢地来报答；报答的第一步就应该是体谅娘，顺从娘，以此替代我那个狠心的爹来抚慰娘的心。这也许就是娘最愿意看到的。
　　她又想起了亓春，只能忍痛割爱，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她想微信告知亓春就此止步。
　　雅芳起床，梳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父母身边。
　　“大，娘，我想好了，我答应二老，一刀两断。”雅芳说，“给我手机吧，我微信告知他。”
　　大、娘面面相觑，然后对笑报答。妈妈给雅芳去拿手机。
　　“笃笃笃”大门急促的敲门声。
　　漆黑的夜色，秋意凉凉。董爸爸穿上外套，出门去开大门。嘴里嘟念着：“是谁来串门？还这么急迫？”
　　门插挪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一个魁梧的小伙子出现在雅芳爸爸董建武面前。
　　“大伯，这是董雅芳家吗？我是从泰安赶来的亓春。”小伙子急匆匆地说。
　　董建武意识到了什么，但太突然了；以至于他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是让他进来，还是……
　　雅芳和妈妈在房间里听到了，俩人都愕然，同样像董建武那样都愣站着。
　　“大伯，雅芳在家吗？她手机一直不接，我担心她的安全。”亓春气喘吁吁。
　　在屋里的母女俩听到了，雅芳不禁潸然落下了眼泪，妈妈感到一阵心酸。
　　同样的心酸侵蚀着董建武的大脑，面对着急的亓春他不得不说：“雅芳在家，进来吧。”
　　亓春小跑来到屋内，看到雅芳伸开双臂想去拥抱，但又收了回来。高兴地说：“雅芳，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和微信，可把我急坏了。我还以为……”
　　雅芳听着温暖的话语，哇哇大哭，她不知如何是好。天啊，我该怎么办？她抬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亓春抬腿想跟上，却被董爸爸拦住了：“小伙子哦，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大伯，到底是怎么了？”亓春心急如焚。
　　“老大远路赶来，让你担心了。见面了，知道了，一切很好。别担心。”董爸爸被小伙子感动，指使董妈妈，“快去，给这孩子煮碗面吃，老大远的，饿坏了吧。”
　　董妈妈出堂屋去煮面。
　　“请您老。告诉我，雅芳为什么没回泰安去上班？为什么伤心哭泣？您二老为什么也愁眉苦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董建武点上了一支烟，嘴吐着烟雾，唉声叹气，张嘴又闭嘴，闭嘴又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孩子，我知道你和雅芳要好，但要面对现实，我们两家不合适。”
　　亓春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他一听这话声音就大了起来：“谁说不合适？我们俩一见钟情，心心相印，合适不合适，只有我俩知道。您有什么根据？”
　　“小伙子，别激动。过日子长着呢，一见钟情不能代表一辈子。”董爸爸稳住情绪。
　　“我早就和雅芳表白过，我的爱情我做主，与我爸妈无关。”亓春越说越激动，“我爸妈都想通了，怎么您二老又出来反对？！”
　　“我们是我们，你爸妈是你爸妈。我们的观点不是一回事。”
　　董爸爸还想说什么，这时，董妈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屋。董妈妈把面条放在亓春面前。
　　董爸爸：“孩子，饿坏了吧，先吃饭。”
　　亓春：“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您们不同意我就不吃。”
　　董妈妈只是坐着，也不吱声。气氛尴尬，空气凝滞。
　　过了许久，董妈妈说话了：“你吃不吃，我们这是礼节，不吃我们也不同意。”
　　亓春：“您凭什么阻拦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董妈妈：“你嘴上说相爱就是爱啊！我的闺女我说了算。”
　　“您这是封建思想，恋爱自由，婚姻自愿，你懂不懂。”亓春开始冲动。
　　“年轻人还轮不到你来给我讲道理！就凭你这态度我们就不同意！”董妈妈声音更大。
　　“你同意不同意，我不在乎，我是来看雅芳的，我听她一句话。如果雅芳说不，我立刻走人。”亓春声音压过董妈妈。
　　董爸爸急忙打圆场：“小伙子，天不早了，你开车赶来，很疲劳，我儿子去上大学了，你去他房间先休息，有话明天再说。”
　　亓春这才意识到不该失礼，眼前可是未来的丈母娘，站起来对着董妈妈鞠一躬：“对不起，阿姨，我失礼了。”
　　董妈妈气得直打哆嗦，只当没看见，也没有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