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夜深了，睡觉吧，明天再说。”雅芳实话实说，妈妈非常高兴。
　　看到妈妈高兴的样子，雅芳信心满满，倒头就进入了甜蜜的梦想。他做一宿梦。梦到的都是自己和亓春在一起，一起营销ETC，一起外出旅游，一起就收日照袁欣夫妇的邀请前来日照旅游。俩人手牵手，赤脚走在软绵绵的海滩上，海风携带着大海的腥味扑面而来，海鸥飞来抢夺她俩抛向天空的美食，俩人美丽的倩影和“咯咯咯”的笑声融合在这美妙的风景之中。雅芳甚至梦到了她俩开始拍婚纱照，走入了婚姻殿堂。有意思的是，她俩的婚姻不落俗套，办的意义非凡。
　　定做的请柬封面，一个红红的桃型的“心”中间套上一个农行ETC二维码。
　　“农行现场免费办理ETC”的loge、二维码贴满了婚车。
　　酒店的大大的红喜字中央镶嵌一个圆形二维码。
　　在酒店大厅屏幕上，轮番播放着雅芳和亓春营销ETC场地的照片。亓春和雅芳第一次见面的场地，俩人穿着婚服，亓春弹着电吉他，雅芳手持话筒高唱“农行有个任务叫ETC”的照片；周末俩人在停车场寻找未办理ETC车主的婚纱照；车主排队办理ETC，俩人一个为车主注册，一个上车安装OBU的婚纱照；在农行ETC营销成果表彰会上俩人胸佩大红花，大红花上印着二维码的婚纱照片等等轮番播放。
　　忽然，扩音器里传出甜美的声音：“各位亲朋好友，请您准备好的手机，马上进行农行ETC二维码扫描抢红包时刻。10，9，8……2，1开始。”
　　“奥，我抢到了99，长长久久。”
　　“我抢到了66，六六大顺。”
　　“我请到了13元”，“奥，我抢到了14元，”
　　“我们俩加起来就是一生一世。”
　　……
　　“没有抢到红包的朋友还有机会，请您做好准备，随机扫描抢红包，沾喜气，看下一轮运气落入谁家。”
　　婚礼进行曲响起，新郎新娘步入婚礼殿堂。
　　农行邵行长作为主婚人发言：“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中午好！金秋送爽，泰山作证，一对新人亓春先生和董雅芳女士今天正式结为伉俪。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表示对两位新人的祝贺。亓春先生是农行天平湖支行优秀员工，爱岗敬业，工作上进，特别是在这场政策性任务ETC营销中，工作业绩突出，被市分行评为营销积极分子；一向的思想进步和工作的突出，被省农行吸收纳入‘青年英才’人才库。这是他本人的骄傲，也是农行天平湖支行的自豪。董雅芳女士，漂亮大方，事业心强，不但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取得优异成绩，同时主动支持亓春的工作，农行ETC营销业绩功劳簿上有亓春的光彩，更有董雅芳女士的浓重的一笔。他俩的姻缘是一见钟情，给他俩创造一见钟情的平台是ETC，可以说ETC就是他俩的红娘。为了感谢红娘ETC，今天两位新人还有大礼包赠送给大家。让我们拭目以待。谢谢大家！”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是对俩人的认可，更是一对新人的祝福。
　　亓春接过邵行长递过来的麦克风，举在俩人之间，亓春和董雅芳共同向大家宣布：“谢谢各位亲朋好友的捧场！今天到场各位亲朋好友，只要扫码注册成功成为农行合伙人，并在今日成功营销注册成功一户，将获得红包100元。”
　　说完，俩人同时深深向来宾三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次日，打发弟弟返校后，妈妈要去菜园拔萝卜，用萝卜缨做小豆腐。这是董雅芳最爱吃的家乡菜，热乎乎的小豆腐泛着菜叶和花生米面的混香，卷在煎饼里，上面放一根白葱，卷成一个圆柱，双手握住圆柱，把一端放入嘴中，大口一咬，满嘴的芳香。雅芳迫不及待想早点吃上这一口，跟着妈妈来到菜园。
　　“雅芳，昨晚我考虑了一宿，并和你大大（方言，爸爸的意思）商量过，我们还是不同意你这门亲事。”妈妈一边拔萝卜，一边对雅芳说。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雅芳没有思想准备，洒落手中正拔出带土的萝卜，站直身子对着妈妈：“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不是昨晚您同意了！”
　　“我没有表态，你大大也不赞成。”妈妈放下手中的活也站立身体。
　　“原因昨晚都和你说明白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而且经过了层层阻力，才顺利走在一块。过程本身就考验和证明了亓春的真心。”雅芳着急地说。
　　“雅芳，别激动。我给你讲个故事。”妈妈心态平静地说。
　　“娘，您还有心讲故事，我不听。”雅芳捂住耳朵。
　　娘把雅芳的手移开：“在上世纪90年代，一对高中三年级的男女学生，在毕业季学习最繁忙的时候，俩人的热恋也达到了高点。男生通过高考被山东大学录取，女生落榜了。由于女生家父有病，女生不得不放弃复习，去矿山干临时工，帮扶家庭度日。”
　　“娘，我不听，说这些有什么用？”雅芳摇晃着脑袋。
　　“雅芳，成大姑娘了，一定要稳重。”妈妈继续说，“本来姑娘已经死心了，毕竟条件悬殊很大，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农民，那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大学生可是天之骄子。但是，男生不离不弃，每周一封信，肉麻动情；寒暑假期，等女生从矿山回家，男生就泡在女生家中不走。这种如胶似漆的日子坚持了四年，可以说经得住了时间的考验。女生家不放心，这样不伦不类不是长法，督促男生让父母来提亲，男生家照办了。四邻八舍都作证，都为这女孩高兴，也赞成这男孩的忠诚。女孩欣喜若狂，等待着男生毕业分配工作到城里，自己也跟随去过城里生活。可等待的结果是噩耗，男生和一名同班女大学生双双去美国留学读研究生去了。”
　　“怎么这样！男生太不是东西了，良心被狗吃了。”雅芳气急败坏，一脚踢飞刚拔出带土的萝卜。
　　“不许这么说这男生！”妈妈不但不同情女生，反而大有偏袒男生的意思，吐沫星子喷了雅芳一脸。
　　“是不是男生走得急，没有来得急打招呼？”雅芳收回自己的愤怒，转为疑惑。
　　“起初，女生也是这么想的，天天做梦，梦到美国来信了。”妈妈继续平静地讲述。
　　“收到没有？”雅芳急等答案。
　　“没有等到来信。女生去男生家问究竟。按照农村的风俗，只要定了亲，女方就是男方家的人了。住在男方家不走，别人也不会说闲话。”妈妈继续讲。
　　“女生那样做了吗？”雅芳插嘴。
　　“你慢慢听我讲，女生去男方家了，而且女生家家族也到男生家去说理。男生家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又是赔礼道歉，又是给予钱财赔偿。在女生的坚持下，女生家没有要男生家的财产，就不了了之了。”
　　“也太便宜这家人家了！”雅芳打抱不平。
　　“没有办法。男生家长事前也不知儿子出国留学的事。一个大闺女家住在人家算啥？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妈妈叹息，蹲下身子继续拔萝卜。
　　“娘，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意思？”雅芳跳出了故事，回到现实。
　　“娘想说，再坚定的婚姻在利益和诱惑面前都不堪一击。”妈妈用力甩掉萝卜上的泥巴，长舒了一口气。
　　“这，这……”雅芳听出了妈妈的寓意，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因为女大学生父亲是省政府一名官员，女大学生对男生爱慕通过其父亲权利打通出国深造的机会，获得了男生的爱情。”由于用力太猛，拔出萝卜带出一大片土块，妈妈也几乎被晃倒。
　　“权宜之策，卑鄙无耻。又是一枚男渣！”雅芳想起了大学初恋王帅，气得咬牙切齿，双脚跺地。
　　“不许你侮辱这男生。”妈妈甩掉萝卜上的泥块，站立伸伸腰。
　　雅芳看着妈妈，很是不理解，您生的哪分子气，转为又好奇：“后来，那女生生活怎样？”
　　“后来，这女生发现怀孕了。”妈妈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雅芳激动起来。
　　“不许激动，我说过，你已经是成年人了，遇事处事要冷静。”妈妈。
　　“那后来的事呢？”
　　“女生发现自己怀孕了，觉得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也没法向家里人交待。于是，偷偷喝了安眠药想一了百了，可还是让女生的母亲发现了，赶紧送她去医院，幸亏抢救及时，不然两条生命都没了。”
　　“再后来呢？”
　　“在那年代，女孩未娶先孕是很丢家族风光的事情。再后来，女生家托媒人把女生嫁到了这里。”
　　“您说什么？娘，我越听越糊涂。”雅芳皱着眉头。
　　“幸亏女生遇到了一个好男人。这男人没有大本事，但他把女人放在心上，精心照料，帮女人把孩子生下来。男人无怨无悔，把她当亲生闺女般呵护。后来，这女人给男人生了个男孩。就是有了男人的亲骨肉，男人还是把女孩捧在掌心，唯恐让女孩受到委屈。每次在姊弟俩闹别扭，男人总是向着女孩，从不偏向自己的儿子。”
　　“看来，娘和这女生很熟，知道得很底细。”雅芳。
　　“这个女生就是娘，这个私生子就是我的宝贝女儿你啊。”
　　说完，妈妈抱住女儿大哭起来，哭得歇斯底里。但是她一会儿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天大的冤屈一泻千里，迅速恢复了正常。
　　正在听故事的雅芳，懵了，脑子一片空白，任由妈妈抽泣。随着妈妈的快速恢复，雅芳在想，这是真的吗？怎么故事中的主人公成了娘和自己。这180度的大转弯也太快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经历这样戏剧性。
　　“娘，您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雅芳挣脱开妈妈的怀抱，泪流满面，哽咽着问道。
　　“不是阻拦你这桩亲事，娘早告诉你这些有什么用？再说，娘也不想再回首往日的忧伤！”妈妈。
　　雅芳吱吱唔唔、语无伦次，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应付妈妈。雅芳弯腰捡起一大土块，用尽全身力气向菜地边的沟壑扔去。一群麻雀扑棱棱飞起，叽叽喳喳漫无目的向空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