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善心待人 自家吃苦

　　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经常有一些逃荒的人挨家挨户乞讨。尽管那时候郝运来家八口人自己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但每当遇到那些逃荒的人走到他家门口，夫妻俩哪怕自己不吃，也要省下一些东西来打发别人。
　　一个星期天，郝运来上街卖菜去了，几个小点的孩子吃了早餐也都出去玩了，只有康平在屋里看书，莺莺饿着肚子在门前坪里砍红薯藤，准备晒干等到青黄不接时喂猪。这时，一个穿着破烂的妇女，一手拿着一根打狗棍，一手端着一个碗，胸前还挂着一个讨米袋；旁边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两人正朝郝运来家走来。莺莺看了这情形知道又是一起逃难的，她停下手里的砍刀马上对家里喊道：“大妹仔，从锅里拿几个红薯来。”
　　“好叻！”听了母亲的喊声，康平以为是母亲饿了，便立即揭开锅盖从里面把留给母亲的三个红薯拿出来。
　　康平拿着红薯刚跨出门口，便和那个逃荒的女人碰了个正着。康平瞟了一眼那个女人，拿着红薯径直朝母亲身边走去。这时，莺莺眼睛看着康平，用嘴朝那女人噜了一下，小声说：“妹子，把红薯给她们吧！”
　　“给他们？娘，你吃什么？你看，就剩下这三个红薯了，而且这两个小的像鸡蛋一样大还没有一口。”康平看着手里仅有的三个红薯是母亲的早餐，心里很不情愿把它送给别人。
　　“给她们吧！人家带着个孩子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了，给她们吃吧！娘不饿。”莺莺认真地劝说女儿。
　　看到母亲那认真的样子，康平看了看手上的大红薯，又瞧了瞧那两个小红薯，最后，她把手上那两个如鸡蛋一样大的小红薯递给了那个讨饭的女人，把那个大红薯递给母亲：“娘，那两个给了他们了，这个你吃。”
　　莺莺接过女儿手上那个大红薯，远远对站在门口那个逃荒的小男孩说：“小朋友，快过来，把这个红薯拿去吃了吧！”
　　那孩子胆怯怯地看着莺莺，不敢上前。旁边的女人看了马上推了推孩子，说：“姨娘要你拿，你就快去拿来吃嘛！”那孩子移动脚步慢慢走过去，从莺莺手上接过红薯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看到孩子接过红薯，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那女人感谢不尽地看着莺莺说：“谢谢施主了，我们今天还没讨到一点吃的，我这孩子早就说饿了。”
　　待那逃荒的女人走了之后，莺莺同情地对女儿说：“这些逃荒的实在可怜，不管天晴下雨都要到处走，不走就没得吃的。我们虽然苦点但还有个挡风避雨的家，人家逃荒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哼，谁叫她们不愿做事，总是想讨现成的东西吃。娘，你看你和爹那么辛苦，就是饿着肚子也在拼命地做。”看到那女人和孩子吃了母亲的那份早餐，康平心里很不高兴。
　　“不要这样说，人家估计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来讨吃的，如果只要有一点办法，我想她们也应该不会带着个小孩子东奔西跑。”说完了，莺莺又特别叮嘱女儿，“以后遇到这些荒客要快心快意拿点东西给他们，不要耽误他们的时间，让人家一天能多走几家，多讨点东西回去。”
　　“好的，娘，我懂了。娘，我去煮中饭了，您还没吃早餐等下就早点吃中饭吧！”
　　“康平，米缸里米不多了，还是剁些红薯拌进米里一起煮吧！”莺莺交代女儿。
　　“好的，娘，我现在就回去煮。”康平说完就往家里走。
　　已近中午时刻，郝运来卖完菜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挑猪仔的。
　　“孩他爹回来了呀！”看到丈夫回来了，莺莺一边砍红薯藤，一边欣喜地招呼着。
　　“莺莺，今天买了个小猪仔回来。”郝运来对妻子说。
　　“好呀，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过段时间就要把家里的大猪杀了卖点钱给几个孩子交学费，我也想应该早点买只小猪仔来养，没想到你今天就买回来了。”莺莺高兴地说。
　　“正好遇到今天街上卖猪仔的多，看这只小猪仔眼睛明亮，嘴巴翘翘，好惹人喜爱，就着今天卖菜有点钱，就凑起来把它买回来了。”郝运来说完转身又对卖猪仔的人说，“师傅，请你把猪仔捉进来。”
　　那个卖猪仔的把担子放下来，双手从笼子里捧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猪仔来对郝运来说：“主家，拿您家里的称来称放得心些吧！”
　　“没关系，就用你这杆秤称吧，有什么不放心的，看来你也是个老实人。”郝运来微笑着。
　　于是，那个卖猪仔的就用自己的称把猪仔称起来，跟郝运来说：“主家，您过来看一下称，九斤半，就算九斤吧！”
　　“那怎么行？九斤半就九斤半，我怎么可以沾你的光呀！”郝运来马上拿了九斤半的钱给了那个卖猪仔的。
　　“你老哥太好了，我说多给你半斤你都不要，有的人哪怕你再给他多点他都还会嫌少了。”卖猪仔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夸说着。
　　“你是哪里的？到这来有多远？”看着那个卖猪仔的人瘦得皮包骨头，郝运来关切地问。
　　“我是立新公社的，离这里有十多里，早上清早就赶着过来了，想早点卖个好价钱；如果卖不出去我挑来挑去也难得挑，猪仔也难得饿。今天遇到您老兄这个大开人，连价都不还就卖了，不然又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卖猪仔的说完，把担子挑在肩上。
　　“你们乡下到这里来赶集真不容易啊！我也有一个远房亲戚是乡下的，我知道你们的难处。”郝运来同情地说。
　　“今天谢谢你老哥帮了我的大忙，买了这只小猪仔受了您的钱，不然，如果卖不出去我又要挑回去更难。”卖猪仔的挑起空担子迈步准备离开。
　　“莫急着回去，你家那么老远，现在已经到吃中饭的时候了，先到我这里扒碗饭再走吧！”听到别人说住那么远，郝运来顿时起了怜悯心。
　　“那怎么好意思呀老哥。”卖猪仔的嘴上虽这么说，但是担子早已放下来了。
　　饭菜还没上桌，郝运来拿个中碗就从厨房的饭锅头里盛了满满的一碗饭，还夹了很多菜把个碗垒得高高的送到卖猪仔的人手里：“没什么好菜，小菜也多吃点吧，吃了好早点回去。”
　　“您老哥太好了，真不晓得怎样谢您。”卖猪仔的接过碗饭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我今早上就没吃东西，肚子也确实饿了，老哥你们人好心好，好人有好报。”卖猪仔的一边吃一边谢个不完。
　　外人吃了饭回去了，可郝运来自家人包括几个孩子都还没动筷子。孩子们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菜少了一半，锅里的饭只剩下了一半，大家撅着小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差没发牢骚了。
　　“你们不知道吧，娘还没吃早餐呢，爹就是喜欢关照别人，不心痛娘！”康平还是憋不住，气呼呼地说了起来。
　　“康平，不要乱说。我一餐没吃有什么关系呀，人家乡下人来这里赶集不容易，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回去，你爹也是心肠好，留别人吃碗饭是应该的。”莺莺心平气和地教育着女儿。
　　听到莺莺这么说，几个孩子原来气鼓鼓的嘴巴，顿时都变成了一轮轮弯弯的月儿。
　　“我再去煮点汤红薯吧！”莺莺说。
　　“不用了，我吃点白菜萝卜把肚子填饱就行了，反正过几个小时又有晚饭吃了。如今就算再饿，比起解放前来要强到哪里去了！”郝运来夹了点萝卜，舀了点汤胡乱填进了肚子就放下了碗筷。
　　“孩他爹，你添点饭吃吧！锅里还有饭。”莺莺也把碗放下来。
　　“娘，你怎么也不吃了？你是两餐做一餐吃吔！”康平心痛母亲。
　　“女崽，我吃饱了，要你爹再添点饭吃吧！男人家做重事需要体力。”
　　“爹，我来帮你去添点饭，你不吃等下娘会怪我的。”康平拿起父亲的饭碗准备去厨房添饭。
　　郝运来马上抢过饭碗说：“女崽，爹要吃也能吃，要饿也能饿，我真的是吃饱了，帮你娘添点饭吧！她在家里洗衣浆裳，喂猪养鸡事情很多，不比我轻松。”
　　一家人越是看了锅里没多少饭越是推推搡搡让个不停，原来以为饭少了，结果倒还剩下不少。
　　莺莺刚放下饭碗就立即走到后面的猪舍里去喂猪。猪舍里有一头一两百来斤的大肥猪和刚买回来的一只小猪，见到主人来了，那头大猪习惯知道主人来了就有吃的了，便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蹒跚着四脚来到主人面前，伸长脖子“哼哼哈哈”的把嘴巴蹭到食槽边。那只小猪仔却缩在猪舍的角落里一动不动。莺莺一边往猪槽里放饲料，一边朝那只小猪仔“啰啰啰啰”吆喝着。可任其莺莺怎么吆喝，那小猪仔瞪着两只贼亮的小眼睛愣愣地看着，就是不过来吃食。
　　“它不吃算了，你多吃一点。”莺莺用手摸了摸大肥猪的头。
　　“莺莺，过两天我去请唐屠夫来。”这时，郝运来来到了妻子面前。
　　“走，我们到那边去商量。”莺莺赶快拖着丈夫朝外面走去，“运来，不要当着猪的面说杀猪的事。”
　　“你还是那么老迷信。”郝运来笑嘻嘻地说。
　　“虽然是动物，但它也和人一样有着心灵感应。不要让它知道我们要宰杀它，不然这几天它就不会吃潲，不吃潲马上就会瘦下来，又要少卖几十块钱，到时给孩子们交学费就不够了。”莺莺认真地说。
　　“还是老婆说得有道理，为了孩子们读书的学费你也操尽了心。”
　　“没办法，我不能样样事情让你一个人操心劳力，你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一点一毫都要靠你寻来，我又赚不到钱。”
　　“说哪来话，你在家里养猪养鸡不一样的是赚钱吗？”
　　“唉，不要说了，这点钱能值几何。”莺莺愁闷地说。
　　“不要发愁，你没觉得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吗？明天我就去请唐屠夫过来把大猪宰杀了，这样，你近段时间就可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