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寻挖蕨根 补贴生活

　　同事们之所以对郝运来这么尊重，不光是他对工作勤恳扎实，更是源于他那本份善良的性格。在食堂工作，尽管每餐都有好菜好饭任你吃饱，在那个饭不饱肚的苦日子年代，有这样好的条件谁都免不了会放开肚皮尽量享用，可偏偏郝运来就是不忍心吃。想起家里妻儿过的那般苦日子，他心里比自己饿肚子还难受。
　　那时，城镇居民和厂矿职工家属都是靠国家每月按计划供应一点粮食，其供应的粮食又不完全是大米，大多数是用红薯、玉米等一些杂粮来搭配。郝运来一家大大小小八口人，每月的口粮也就是靠国家供给。然而，他的六个孩子个个都是吃“长饭”长身体的时候，就算两个大人全不吃，那点粮食也远远不能让几个孩子填饱肚子。为了不至于使孩子们挨饿，郝运来只有利用工余时间种一些蔬菜和杂粮给家里补贴。可种植作物还得要靠老天爷关照，如果遇到天公不作美，种下的作物颗粒无收时，他又只得想方设法到山上去挖一些蕨根和野生食物回来充饥。那时，上山挖蕨根基本成了郝运来工余时间的主要任务，蕨根，也就成了郝运来家饭桌上的一半主粮。
　　一个春末夏初的星期日早上，阳光明媚，南风悠悠。郝运来下晚班回来，想到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他匆匆喝了一碗豆角粥，便赶忙拿起锄头挑着箩筐对大女儿和大儿子吆喝着：“康平、壮壮，吃了早餐跟我走。”
　　平时，郝运来最喜欢利用星期日带着两个大点的孩子，不是到河边去钓鱼，就是到山上去挖杂树根当柴火，要不就是挖蕨根充饥。大人出去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家里的实际问题，而孩子们跟着出去却是为了开心玩耍。每当听到父亲说跟他走，几个孩子都会欢喜雀跃，哪怕饿着肚子也在所不计。
　　“哈哈，爹，今天带我们出去是到河边钓鱼还是上山挖蕨根呀？”大儿子壮壮乐得兴奋地问。
　　“别问那么多，不要耽误时间，跟爹走就是。”听到壮壮的提问，康平马上制止。
　　“儿子，今天不是去钓鱼，是带你们一起到另外一个山上去挖蕨根，这个山离我们家比较远，孩子们如果怕路难走也可以不去。”郝运来笑眯眯地回答。
　　“我去我去，我不怕路远，哈哈，我又可以去找土茯苓了哦……”壮壮高兴地拍着手。
　　“你什么时候挖过土茯苓了？”听了壮壮的话，康平惊讶地问。
　　“上次挖蕨根你没在家，爹只带了我一个人去。我刚爬到山上就被一根长长的藤绑得摔了一跤。爹上前一看，开心地告诉我，说那是一根土茯苓的藤，一般都很难遇到的。于是，爹就告诉我说那种藤下面的根是又甜又粉的，可以生吃，也可以熟吃，还可以入药呢！我听了高兴坏了……”
　　“你怎么不把它挖出来？”壮壮的话还没说完，康平就着急地问。
　　“挖出来了呀！”壮壮欣喜地回答。
　　“那怎么不见你带回来让我们瞧瞧呀？”康平睁大眼睛看着壮壮，似乎很感兴趣。
　　“当时挖出来就让我在山上刨掉皮吃到肚子里去了。”壮壮得意地拍了拍肚皮。
　　“哼，这么难得的东西就知道你一个人独吞，也不想着带回来给我们瞧一瞧、尝一尝。”康平拍了一下壮壮的屁股。
　　“那个块头又没多大，就像一个短短的树根，比大人的拇指大不了多少。当时我正好口渴，肚子又饿，我用舌头舔了一下断口的地方，哇，真的好甜。爹就要我把它刨掉皮吃掉算了，于是，我就把它吃掉了。嗨，你不知道，那东西可好吃了。”壮壮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喉咙还一个劲地“咕噜咕噜”咽口水。
　　“有红薯那么甜吗？”康平问。
　　“嗨，红薯哪能比得上它呀！”壮壮又得意起来。
　　“别说了，一听说那么甜我都馋了，今天跟爹上山我也要去挖块土茯苓来尝一尝。”康平仿佛也在咽口水。
　　“爹说那东西很难找得到，就是找到了，弄得不好它又会溜掉。”
　　“什么，它还会溜？”康平觉得不可思议。
　　“对呀，它会钻进地底下任凭你挖多深挖多远也挖不到的。”壮壮说得神乎其神，康平听得一头雾水。
　　“还有这个怪事？你那天是怎么把它挖出来的呀？”康平很想刨根问到底。
　　“不告诉你，那是我们男人的秘密。”
　　“好弟弟，快告诉我，我今天挖到土茯苓一定分给你吃多点。”康平扯着壮壮的衣袖摇摇晃晃央求着。
　　“好吧，我告诉你挖土茯苓的秘密吧！”壮壮一手捂住嘴巴对着康平耳边悄悄细语，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骗人，好恶心！”还没等壮壮说完，康平就重重地在壮壮的手臂上拍了一巴掌。
　　“这是真的，我没骗你，不信你问爹。”
　　“我才不问呢，羞死人了。”
　　“那我要爹告诉你，爹，姐姐不相信挖土茯苓时要撒泡尿把它围住……”
　　“别说了，丑死了。”壮壮还没说完就被康平制止住了。
　　“康平，老弟说的是真的，是我要他这么干的，这有什么好羞的，这是老辈们传下来的诀窍，土茯苓怕尿，拉泡尿把它围起来它就跑不掉了。”郝运来认真地解释着。
　　“爹，今天我也要跟哥哥姐姐去玩。”老三喜庆也嚷嚷着。
　　“你太小了，不要去，我们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山上，我们是去找吃的不是去玩的，你在家里陪着娘好好带着弟弟妹妹玩吧！”郝运来轻言细语地哄着三儿子。
　　“舅舅，把我也带上吧！”这时兰兰的儿子攀攀手里拿着一包东西飞跑过来。
　　“攀攀，怕你娘有其它的事安排你干，你还是别……”郝运来劝说着。
　　“哥，家里没什么事要他干，是我要他跟你们去挖蕨根的，让他锻炼锻炼，能帮点忙也好。”郝运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兰兰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哦，是你要他去的那就可以，攀攀侄儿能去我巴不得了，他很勤快，能帮我不少的忙，比我家里的几个小家伙都懂事。”郝运来满脸堆笑地摸了摸攀攀的头夸赞着。
　　这时，康平乜斜着眼睛看了一下攀攀，不高兴地说：“哼，爹就是偏心！”
　　“康平妹妹，舅舅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帮你们挖蕨根，还可以挑蕨根。有一次你没去，我和舅舅挖了很多很多蕨根，两个筐子都装不下了，舅舅就用藤条把那些长长的蕨根捆成两把；然后砍了一根棍子做扁担，让我把那两捆蕨根挑回来了，我的肩膀还磨出血泡来了呢！”攀攀极力解释着。
　　“对对，上次若不多亏攀攀外甥跟着我去，那些蕨根还真没办法弄回来呢！”郝运来说着，一眼瞅到了攀攀手上的包包，“哎，你这手里还拿着什么呀？”
　　“哦，差点忘了，舅舅，这是一包红薯干，是我娘要我拿给康平妹妹吃的，娘说康平妹妹是女孩子，平时吃东西吃得不多又容易饿。”攀攀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包包直往康平手里塞。
　　“哼，姑妈好偏心，就知道喜欢姐姐，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是说给姐姐吃。”壮壮在一旁听到了，嘟着嘴巴直埋怨。
　　“壮壮，姑妈没偏心，是给你和姐姐两人吃的。”兰兰笑嘻嘻地哄着壮壮。
　　“攀攀，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不会饿着。”康平满脸通红，又把包包推回去给攀攀。
　　“康平你就拿着吧！攀攀在家里都吃过好多了，就剩下这么一点点留着给你和壮壮吃的。”兰兰在一旁劝说着。
　　“那我就谢谢姑妈了。”康平双手接过那包红薯片，眼巴巴地瞅着，还没吃就觉得口水在嘴边打转转。
　　这一切，郝运来都看在眼里想在心里，他深知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毫无半点血缘关系的妹妹，无论是曾经对自己还是现在对康平都是一往情深。
　　“好了，我们准备动身走吧，早去早回。”郝运来催促着。
　　“等一下，把这几个红薯带上，这是昨晚上剩下来的。”莺莺把一个包包塞到丈夫手上。
　　“怎么还剩这么多，你昨晚没吃吗？”郝运来看着妻子。
　　“昨晚我肚子不饿就没吃了，想到你今天要带孩子们上山去挖蕨根，寻思着给孩子带到路上吃也免得饿着。”
　　“你这个人呀，也不要太省自己了嘛，家里的事那么多，你不注意身体怎么行啊！”看着妻子，郝运来心痛地责怪起来。
　　“没关系的，我现在身体好好的，只要你和孩子们好，我就是不吃也开心。”莺莺笑嘻嘻地说。
　　“好啦，我们出发吧！”郝运来一声吆喝。
　　“不管挖没挖到蕨根，带着孩子们早点回来！”莺莺叮嘱着。
　　郝运来带着几个孩子朝大山走去。
　　郝运来带着几个孩子到山上挖蕨根，去了一整天还不见回来。这时，天已断黑，莺莺在门前左看右盼，直到伸手不见五指了才见丈夫带着几个孩子回家来。
　　“运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你和孩子们都饿坏了吧！”看到丈夫挑着一担满满的蕨根回来，莺莺感到无比高兴，心想，这下又可以给全家凑合着应付几天口粮了；但看到丈夫那虽是满脸堆笑却仍然掩盖不了十分疲惫的样子，她又觉得心痛极了。
　　“哎呀，今天我们找到一个蕨根窝了，那里的蕨根又粗又多，土又松，一锄挖下去连连路路就带上来一大把，好开心！”郝运来放下担子兴奋地说。
　　“娘，那个山上的蕨根真的多，爹只顾挖，我们几双手捡都捡不赢。”康平开心地说。
　　“今天好走运，没白跑啊！”莺莺也开心地露出了笑脸。
　　“首先我好担心找不到蕨根挖，过段时间全家人就没东西吃了，谁知这一挖就挖了这么多回来，真是太开心了。莺莺呀，这下就够你辛苦了，既要洗又要晒还要磨碎。”郝运来看着那一担满满的蕨根既开心又发愁。
　　“你说哪里话，你费那么大的力气把东西从外面弄回来，我在家做这点事算什么辛苦，快去吃饭，攀攀也在这边一起吃算了。”
　　“娘，今晚上吃什么？我肚子都饿憋了。”壮壮说。
　　“玉米粥。”
　　“玉米粥还可以，我最不喜欢吃蕨根饭了，吃到口里像沙子一样吞都吞不下去。”
　　“孩子，没办法，如果有饭吃，哪个愿意吃那东西，但总比饿着强啊！不然，你爹那么辛苦去挖来干什么呀！这次我把蕨根晒干一点兴许能磨细一点，到时和米煮起来可能会要好吃一点。”
　　一家人吃完晚饭后，莺莺一边捡碗筷，一边叮嘱说：“孩子爹，你和孩子们都去洗澡早点睡觉吧！我等下把蕨根洗干净再睡。”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洗吧！”郝运来关心地说。
　　“今晚上洗好弄好明天清早就可以晒出去，这次要晒干点，磨碎点，煮着就会好吃点，不然太粗了。别说孩子，就是我们大人吃起来也很难吞下去。”莺莺一边说，一边从筐里拿出一把蕨根放盆里麻利地搓洗着。
　　莺莺把所有的蕨根洗完基本已是到半夜了。
　　“莺莺，这么晚了，明天弄吧！”郝运来还没睡一会儿又起来催促着。
　　“你明天还要上班，好好睡吧！我把这些蕨根的皮刨干净就睡，免得明天耽误事。”
　　莺莺拿来一把菜刀把洗过了的蕨根又一根一根把外面的根须和黑皮刨干净。经过几道手脚之后，原本黑黢黢须刺刺的蕨根变得非常光滑白净了。
　　弄好这一切，莺莺到床上还没睡上两小时，天就亮了。这时，郝运来起床了，莺莺也跟着起来了。
　　“你再睡会儿吧！”郝运来关切地劝着。
　　“不睡了，我要早点把这些蕨根晒出去。”莺莺说着又忙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