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三十年前

　　周末晚上，吃过晚饭，方博、张淑雅、马春莲坐到了一起。桌上，端正地摆放着张淑雅老师的新手机。
　　“手机今天早上才拿回来，已经没电了，现在充满了。文姝表姨从来到走，一个多小时，能记录多少只能看情况了。”张淑雅说完，打开了手机，里面记录下了张淑雅离开后，“黑老曹”办公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来干什么，找你有事呗没人让我来，我自己要来的。”听口气，来者不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黑老曹”爆起粗来了，好在白丽芳不介意：“等一会儿，有人要来。”
　　半分钟后，响起敲门、开门、脚步声，“你来干什么！活腻歪了是不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帮着外人，吃里扒外的东西。”“黑老曹”声音严厉地冲着来人。
　　“是我让她来的，做个见证人。”白丽芳回答说。
　　“仁燕啊——”来人是张丽茹：“不管过了多少年，事情总要有个了断的。另外，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内人’了，三十年来，我从来都是外人吧？”
　　“什么事？”
　　“关于我表外甥女文姝的事。”
　　“你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去精神病院看医生。你病得不轻，三十年了，还放不下呢。”
　　“放不下，一辈子都放不下。”
　　“你爱放下放不下，你放不下要疯要傻是你的事，别来烦我。”“黑老曹”极其不耐烦。
　　“我就来烦你怎么了？你敢说，文姝的死和你没关系？”
　　“乡里乡亲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滚，不然我报警了。”
　　“你报啊，我还怕你不报呢？”白丽芳并不畏惧：“警察来了，我都说出来。”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图什么？她不过是你的表外甥女，又不是亲生的，你至于吗？”“黑老曹”的口气缓了下来。
　　“外甥女怎么了，也是我的亲人，只要有机会，我就要为她讨回公道。”
　　“她是意外死的，你要讨公道，找老天爷讨去。”
　　“我问你，文姝被埋的时候，你当时在哪里？”
　　“黑老曹”略一停顿后：“我在家里。”
　　“三十年了，你还不说实话。”白丽芳冷哼一声：“你当时就在现场，你亲眼看着她被埋在里面，你没有去救她，而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你眼前。”
　　“我没有，我当时在家里！”“黑老曹”大声否认，反而坐实了说法：“你听谁说的，我找他（她）去。”
　　“不是我，我当时在家里，邻居可以为我作证。”张丽茹赶紧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怎么知道是听人说的？你真以为当时没人看见吗？谁说的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是你真的做过，早晚会漏出来的。三十年前的当天，学校放暑假，你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半路分开时，你偷偷返回，文姝死的时候，你在场……”
　　“她又不是我害死的。”“黑老曹”仍死咬着：“当天的大雨又不是我让老天爷下的，老厕所年久失修属于危房，又不是我逼着她去的，还有就是——茶叶里的泻药可不是我放的。”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语调怪异，明显有所指，她应该是斜了一眼张丽茹。
　　“茶叶里的泻药是我放的。”张丽茹承认了：“因为我诬陷她偷了你的钱，她记恨我，于是买通了二赖子在我班级的窗户上做手脚，谁知道二赖子黑灯瞎火地搞错了班级，把她班级的窗户弄坏了，她擦窗户时掉下去了。”
　　“放屁！”白丽芳冲着张丽茹：“二赖子和你说的？——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的话能信？我外甥女会搭理那种人？嘴上积点德吧，人都死了，还往她身上泼脏水。”
　　“二赖子是镇上出了名的二流子、谎话精，一年前病死了。”播到这里，张淑雅解释说。
　　三人接着听下去——
　　“别管真假吧，反正我听了以后特别生气，就把泻药放进了她的茶叶里，想让她出点丑，谁想到……哎，三十年了，我终于说出来了，为这事我内疚了一辈子，老天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看见没，这回知道了吧，害死你外甥女的人是她，不是我，我平白无故背了三十年的黑锅，我冤枉啊。”一见形势有变化，“黑老曹”立马反转，叫起屈来了。
　　白丽芳没理她：“你当时为什么半路返回？”
　　“我想起我有东西落下了。”
　　“你还真是年岁大了，记性不太好了。”白丽芳说着，一阵“嘀嘀”声响起，她在打电话，接通了。
　　“喂，白姐吗？”
　　“曹仁燕和张丽茹都在，你可以说了。”
　　“我说了，你是不是就告诉我‘见鬼’的真相——好，那我说。”
　　是邓碧红。
　　“三十年前，文姝死的当天，我接到‘信儿’，赶去学校看。路上，我看见张丽茹在我前面走的匆忙，我喊她几声，她没听见。到了学校，我看她翻墙进去后没去操场，竟然是打开了办公室的窗户爬了进去。我就奇了怪了，她去实验室干什么？几分钟后，她出来了。我随后也进了办公室，看见文姝桌上的罐子空了，杯子里的茶水、茶叶都没了。临走时，我明明看见她到了满满一杯茶的，罐子里有茶叶的。我又去看了垃圾桶，空的，什么都没有。后来知道了文姝的死因，我就想到了，一定是张丽茹在茶叶里做了手脚。另外，我在文姝的桌上看见了一份手写的材料，是她的字迹，是、关于曹仁燕的老爹‘花爷’的检举信……”
　　“你闭嘴，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黑老曹”怒起来真可怕，似乎真要冲到手机里面“撕烂”邓碧红的嘴：“不许污蔑我爸！”
　　“好哇，我说怎么文姝死了以后，你和‘黑老曹’关系那么好、走的那么近，啥好事都是你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张丽茹明白了：“你把材料拿走了，到她那里邀功去了。”
　　邓碧红没回应，算是默认了，“我说完了，该告诉我了吧。”
　　“说话算话，我告诉你，你看到的当然不是鬼，是人，‘她’和文姝有血缘关系，是她的小侄子。”
　　“啊，男的啊。”
　　“对，文姝的侄子像他姑姑，虽说是小伙子，可长得白净秀气，像大姑娘，你三次看到的就是他假扮的。你在商场里看到他，他先走近厕所，拿掉假发，脱掉外面的衣服后进了男厕所，你在女厕所当然看不到人了。后面的两次也都差不多，先让你看到，再找个遮挡物，变回男的，你问周围人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的，人家当然没看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的心病好了，压了三十年的话说出来了，舒坦！——大燕啊，对不住了，三十年了，我到底还是说出来了，瞒不住了，早晚都会知道的。大燕啊，三十年了，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所有的事其实本不该发生，都是因你而起。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好事、缺德事都做尽了，值得吗？你图什么呢？最后得到了吗？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啥放不下的，都说了吧。”
　　马春莲马老板许是累了，也可能是不感兴趣，不听了，提前退场了，方博和张淑雅接着往下听。
　　沉默片刻后——
　　“反正她的死和我无关。”
　　“怎么和你无关？”张丽茹质问说：“我是在她的茶叶里放了泻药，害她不停地上厕所，可你呢？眼见她被埋在了里面，无动于衷。学校周围都是人家，只要你喊一声，乡里乡亲的都会来帮忙，文姝绝对不会死，可你呢，眼睁睁地看着，就是不去救。她是被埋了一个小时才死的，你完全有时间、有机会救她，你为什么不救，你敢说和你无关？我为什么诬陷她偷你的钱，还不是你逼的——”
　　“少诬赖人！”
　　“我没诬赖你，就是你逼的。你嫉妒人家文姝，‘号召’所有老师孤立、排挤、欺负她，我不肯入伙，你就处处为难、刁难我，我没办法，才借着你丢钱的事诬赖是文姝偷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把钱藏起来，借着由头说事，说到底，文姝就是你害死的，是你见死不救，杀人凶手！难怪人家不要你，就你这样，再年轻、长得再好看也没人敢要你，你太坏、太阴险、太可怕了。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整天对我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我没本事、没能耐，家里穷，可那又怎样？我起码没在背后‘坏’过你，你十年前买房子，没用到我？你真是不识真假人，表面对你笑哈哈的人，你知道背地里都做过啥吗？亏你还拿她们当好姐妹，到现在还不清醒呢，你真是傻！”
　　这次，“黑老曹”没有反驳。
　　“我全程开着手机，自打进来，所有的对话，薛三（薛总）都听到了，我的事情完了，我走了。对了，你找人把我‘送’进医院的事，我大度，不计较了，拜拜。”
　　“我也走了。”张丽茹说。
　　脚步声、开门声过后，有人敲门，口气强硬：“曹主任，薛校长找你，让你务必去，不去的话，他下来找你，你应该知道他的脾气。”
　　……
　　录音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