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意外所得 拱手送人

　　郝运来挑着菜担子刚走到米行旁边，忽听得一个女人边哭边朝街尾的江边跑去。郝运来一闪念，不好，有人要投水了！接着，他又听到那女人诉说是丢了钱。他想，这个钱包莫不是她丢的？我得赶快给她送去，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想到这里，郝运来迅速把一担菜往米行旁边的地上一搁，连招呼都来不及跟米行老板打一声，拿着那个破布包就朝那个女人飞也似的追过去，一边追，一边着急地大喊：“施主，施主，不要，不要去死了，你的钱在这里……”
　　那个女人听到喊声，马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当郝运来气喘吁吁地跑到那女人跟前，两人不觉面面相觑。那女人惊讶地说：“是你，运来老弟……”
　　“是你呀，肖嫂子？”郝运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丢了钱要投江的女人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一个熟人。
　　“不要去寻死了，你的钱在这里。”郝运来一边喘气，一边把那个破布包包递过去。那女人愣愣地看了看破布包包，又愣愣地看了看郝运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指着那个破布包问：“什么？你说钱在这里面？”
　　老实巴交的郝运来见那女人并不去接破布包，马上又解释起来：“我刚刚捡到的，首先不见有失主来找，我就想拿这点钱去买些米回去，现在你既然来了，钱就还给你。你拿去数一数，我分文没动。”
　　那女人还是没弄明白郝运来在说什么，瞪大眼睛问：“你说这里面真的是钱？”
　　“是钱呀！你是不是急傻了，自己的钱袋子都不认识了？给你，快拿去！”郝运来把破布包包使劲往肖嫂子手里一塞，里面的铜钱也随着“叮咙哐啷”直响。
　　“运来老弟，我没急傻，这不是我的钱袋子，你是不是想逗我开心呀！”肖嫂子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你的？别急，你再仔细看看清楚。”
　　“我急成这样子，你还拿我开玩笑。我说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你也知道嫂子的为人，我从不说瞎话，我的钱是用一个崭新的帆布包包装着的，你还是拿回去吧！”肖嫂子说完，又“叮咙哐啷”把破布包包反过来往郝运来手里一塞，转身拔腿继续朝街尾的江边走去。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还要到哪去？”郝运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上前一把拽住肖嫂子的手臂。
　　“老弟，你不知道，家我今天是回不去了，你是知道我男人的脾气，那点钱是他要我帮他收回来的赌债。他把那点钱看着是他的命根子一样，我出门时他还千叮万嘱要我一定拿好，不要掉了。谁知道哪有这么凑巧，他说不要掉了，结果就真的掉了。你看我倒霉不倒霉呀……”肖嫂子越说越伤心，又哭了起来。
　　“你还记得是怎么掉的吗？”郝运来好心地问。
　　“我中午觉得很饿了，就到一个店子去喝了一碗粥，袋子就放在我坐的桌子旁边，谁知粥还没喝完，钱袋子就不见了。我四处问了一下午，找了一下午，哪个都说没看到，哪个都说不知道。”
　　“那估计是小偷趁你不注意时偷走了，如果是小偷偷走了你就是再找也没用，还是回家去吧！”郝运来分析着说。
　　“今天我如果回去一定会被我男人活活打死的，就算不打死也会脱一层皮。想到他的毒打我就害怕，倒还不如干脆我自己了断算了，呜呜……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呀！”肖嫂子说完，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哭起来。
　　“不要去死了，生命只有一次，活着总比死了好。是这样，你把这袋子钱拿回去，相信他就不会打你了。”郝运来知道肖嫂子男人的为人，平时喝酒赌博成性，脾气来了动不动就爱拿自己的女人当出气筒，轻者拳打脚踢，重者棍棒相加，经常打得肖嫂子皮开肉绽，浑身青一块紫一块。郝运来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自己这点钱也是捡来的。于是，他执意要肖嫂子把他今天捡到的这点钱拿回去。
　　“这是你的，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呀！”
　　“这是我捡的，也不能完全算是我的，你就拿回去吧，再不要去寻短见了！”郝运来好说歹说，想挽回肖嫂子投河的念头。
　　“捡的没找到失主，也可以算是你的嘛！我不要，你家里的情况我知道，那么多人，日子也不好过，何况弟妹还怀有身孕。”好心的肖嫂子硬是不肯接受郝运来的钱。
　　郝运来想，如果要肖嫂子今天不寻死，只有让她把这点钱拿回去交差。于是，他又执意劝说：“不要多说了，你把这点钱拿回去吧！就当是我积德了。如果他还要打你，你就要他到我家来，我跟他好好解释。”
　　郝运来劝说了很久，两人推搡了很久，最后，肖嫂子才把那个破布包包接着。看到肖嫂子接过了那些钱，郝运来才放下心来，并叮嘱说：“你拿着钱先回去吧！不要再想不通了，这回你可就要拿稳了，再不能丢了呀！我到那边还有点事要办。”说完，郝运来抬腿就往米行那边走去。
　　“运来老弟，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去？”肖嫂子感激不尽，抹干眼泪，不解地问。
　　“我要去把我的菜挑回去，我今天是出来卖菜的，熬到这个时候菜没卖出去，人也还没回去，估计老婆在家里着急了。你快回去，免得你男人着急。”肖嫂子听到郝运来这么说，也就没再多停留，径自回家去了。
　　郝运来走到米行旁边，却没看到自己那担菜的影子，他到米行打听：“老板，我一担菜放在您这米行的旁边，才过了一会儿工夫怎么就不见了？”
　　“哦，刚不久我看到一个人挑走了，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就没过问。”米行老板说。
　　“挑走了？”郝运来一脸茫然，愣了半天。
　　“我说小伙子呀，你这人也太疏忽了，东西放我这里也不告诉我帮你看着一下。”米行老板好心地责怪着。
　　“老板，我先是有急事在身，忘记跟您打声招呼了。”
　　“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关注一下也不会丢呀！太可惜了，辛辛苦苦种出来，一担菜也值得十来斤米的钱呀！”仁慈的米行老板替郝运来惋惜着。
　　“这简直是在打抢，在人眼皮底下就敢把菜挑走。菜偷去也就算了，还要把我的筐子也一起拿去。唉，也难怪，这个世道缺吃少穿的人太多了。”郝运来摇摇头，叹叹气，只有空着两手回家去。
　　“我回来了。”郝运来垂头丧气走进家门。
　　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事，郝运来给莺莺的感觉总是一副乐呵呵的开朗样子，今天却见他像霜打的茄子，焉不拉叽的。细心的莺莺开玩笑说：“今天怎么了，菜都卖完了还不高兴？”
　　“高兴，怎么不高兴呀，菜卖了，筐子也卖了还能不高兴吗？”郝运来满脸苦笑，打趣地回答妻子。
　　“呵呵，筐子怎么也卖掉了？以后当老板了，不卖菜了呀！”莺莺也幽默地取笑着。
　　“你还笑，我都想哭了。”不管妻子怎么开玩笑，郝运来仍是闷闷不乐。
　　“从没见你今天这个样子，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听到丈夫的话，看到丈夫的神态，莺莺真有点担心了。
　　“你先把这个包子吃了，等下我再跟你仔细说说今天遇到的巧事。”郝运来从怀里拿出陈爷爷送的那个包子递给妻子。
　　“我不饿，你自己吃了吧！我今天吃过东西了，是易立和兰兰送来的高粱米粥。青青两口子一大早就回去了，没在这里吃饭。这里还留了一碗粥给你喝，你把粥就着包子一起吃了吧！”莺莺关切地说。
　　“我没胃口，肚子早饱了。”
　　“是气饱了吧？”莺莺又一阵嘻嘻直笑。
　　“又气又开心，不知道今天的运气怎么这么好，都给我遇上了。”
　　“运气好就是好事嘛！还气什么呀？”莺莺哄着丈夫。
　　“今天我积了大德了，相信菩萨定会保佑我们一切平平安安，越来越好的。”
　　“你人好心善天天都在积德，菩萨肯定会保佑的。”
　　“你不要把你丈夫吹上天了。”
　　“我说的是实话，从我几岁认识你那天起，我就很喜欢你，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后来我长大了觉得嫁给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吃亏的。”
　　“别说了，还说嫁给我不会吃亏，你看看嫁给我有什么好呀，连饭都没有吃，还天天让你为我操心劳力，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没尽到一个做男人的责任，很对不住你。”
　　“快别说了，夫妻之间谈什么对不对得住的，只要有一份心在对方身上，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心里都是甜的。我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看你总是忍饥挨饿，为一大家子操劳不尽，我常常觉得于心不忍。”莺莺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我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也高兴。”郝运来把莺莺搂在怀里，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哦，快把今天遇到的好运气说说，我侧耳倾听。”莺莺把头从丈夫的怀里抬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
　　郝运来把一天中所遇到的事，从陈爷爷好心送包子开始，接着就遇一老奶奶乞讨；再就是自己没卖出几分钱菜，可又幸运地捡到了一坨子钱；到后来为救人性命又把自己捡到的钱拱手送了人；最后却发现自己的菜被人偷，只有弄得两手空空回家等等。这有喜有忧，喜忧参半的一切，郝运来好像讲一个滑稽的故事一样，一五一十、一字不漏都讲给了妻子听。
　　“莺莺，你听到这一切是应该欢喜还是应该忧心？”讲完一切，郝运来自己都觉得啼笑皆非。
　　“运来，你做了好事，我们应该欢喜呀。常说‘人善人欺天不欺’，那点菜丢了是小事，我们可以再种，筐子丢了我们也可以攒钱再买；人的善行最重要，良心最可贵。你今天救了人一命这就是积了大德。”听到郝运来讲完今天所遇到的一切，莺莺不断地称赞、安慰丈夫。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你有孕在身，天天还要挨饿，我心里很难受。本来捡到那点钱以为能买些米回来给你熬几天粥喝，但想到肖嫂子因为丢了钱要去投河，我想人命是大事，钱是可以赚得来的，就把那点钱送给她了，算是救了她一条性命。我也是这样想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觉得这一切做的很值得。唉，就是没想我做了好事反倒把自己的菜让人给偷了。”
　　“没关系，‘破财消灾’，这是好上加好！”莺莺捂着嘴笑了起来。
　　“对，是好上加好！有你这样一个好妻子，有你这样一句好话语，以后总是会好上加好。”郝运来看着妻子，不由得也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丈夫开心地笑了，莺莺又一头埋在丈夫怀里，脸上充满了甜蜜的笑容。
　　“莺莺，你真是我的好妻子，每当我不开心时，你就会想方设法逗我笑；每当我稍有忧虑时，你又会引我向好的方面着想。你的好心善意让我尽管是在苦日子中也常感到非常甜美。你让我觉得生活有奔头，在外面做事有劲头。娶了你是我一辈子的福气。”郝运来兴奋地一边说，一边用一只大手抚摸着妻子那一头秀发。
　　突然，莺莺一手摸着凸起的肚皮，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哼不要紧却吓坏了郝运来：“怎么了？”
　　“没事，肚子有点痛，也许是今天喝的高粱米粥不消化引起的。”
　　“是不是要生了？”郝运来着急地问。
　　“应该不是，孕期还有个把月。”莺莺皱着眉头，强忍疼痛。
　　“你先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去把于莉叫过来，以防万一。”看到妻子难受的样子，郝运来赶快把她扶上床，并不停地安慰、叮嘱着，“不要怕啊，我一会儿就回来。”觉得安顿妥当了之后，他便立刻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