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两个包子 足见善行

　　“叶莉，刚才我悄悄推了你一下，就是想要你跟哥哥说一说，你咋不啃声呢？”等郝运来和莺莺出去了，郝源泉拉住叶莉的手责怪起来。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郝源泉，于莉一脸茫然。
　　“哥哥不是说如果我要娶你一定得你点头才算数吗？你就跟哥说你喜欢我，愿意嫁给我就行了嘛！”
　　“哥又没问我喜不喜欢你，我怎么好主动说啊！哥说等以后再说，那就听哥的等以后再说吧！”
　　“你就不想快点嫁给我吗？还说等以后，等以后不知道又会遇着什么变化了。”郝源泉越说越觉得今天失去了一个求婚的极好机会。
　　“还能有什么变化呀，我现在不是天天在你眼前嘛！”
　　“万一你回你家乡去了，我到哪里去找你呀！”
　　“我不会回我家乡去的，我就住在哥这里不走了。”与郝源泉一聊，不知不觉又引发了于莉的思乡之情。于莉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一直在惦念着家乡的奶奶。出来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父母在哪里，家乡的奶奶怎么样了。她想，要不是怕鬼子汉奸追杀，惹得奶奶操心，无论如何我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和年迈的奶奶。
　　冶炼厂停炉好一段时间了，采矿场也没有开工，蔬菜园周边的人们除了吃些红薯和杂粮，都没有钱去买大米。很多人只有把种出来的蔬菜挑到街上去卖，想以此换点大米回来。然而，卖的多买的少，菜也总是卖不出去。
　　一天，郝运来看见米缸里连一点煮粥的米都没有了，他发愁地对莺莺说：“家里已经断顿了，我们吃糠咽菜喝清汤没关系，但你还得要有营养供给肚里的那张小嘴，不能净喝菜叶汤呀！今天，我又拔了一些萝卜白菜准备挑到街上去撞撞运气，看是否能卖点钱，换些大米回来给你煮粥喝。”
　　“你去吧，这些天你也没吃什么东西，一个大男人净喝点菜汤水水怎么能抵挡得住啊！今天你连菜汤都没喝上，还有力吗？”莺莺看着丈夫心痛着说。
　　“你不要操心我，我扛得住，你只要好好顾着肚里的孩子就是了。”
　　正当郝运来挑着菜担子准备上街，只听见院子外面有人喊：“爹，娘，我们回来看你们了。”原来是秦俫仔陪青青抱着半岁多的儿子回娘家来了。
　　听到喊声，郝运来只好放下担子和莺莺赶快出去迎接。
　　“憨仔，快叫姑妈姑爷。”青青笑嘻嘻地逗乐着怀里的儿子。
　　“呀，几天不见，小憨仔又长大了。你看，这胖嘟嘟的脸蛋有多可爱哟！”莺莺看着青青怀里的孩子喜爱得不得了。
　　“唉，要是孩子姑爷当时早点和我们一起回来，你们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看到妹妹那么喜欢自己的小憨憨，秦俫仔不由自主地说。
　　“是呀，要是我当时和你们几个人一起回来，也不会遭受日本鬼子那一顿致命的毒打了。唉，哪个有后眼睛能预料得到呀！”郝运来话里虽然在埋怨自己，但脸上却是乐呵呵的。
　　“他姑爷就是太爱家爱老婆了，总是说要留在盐行多赚点钱回来。”说到这里，秦俫仔又免不了在妹妹面前大大夸赞一番妹夫。
　　“也没关系，你看嫂嫂不是也马上就要当娘了吗？嫂子，快要临盆了吧！”青青看着莺莺下坠的大肚子欣喜地问。
　　“是的，估计就在这个把月要放包袱了。”莺莺惆怅的面容里不无带着几分欣喜。
　　“那就要多多注意一点。哥哥，这段时间你就少出去做点事，多在家里陪陪嫂子！”青青叮嘱郝运来。
　　“好呢！我们现在统统都把嘴巴挂起来，坐等孩子出生吧！”郝运来幽默地说。
　　“你这个人净说瞎话，谁稀罕你在家里陪我呀，我有莉妹妹陪就行了！”莺莺斜着眼睛看了看俏皮的丈夫，边笑边说。
　　“来，姑妈抱一抱憨仔。”莺莺伸出双手要去抱青青怀里的孩子，郝运来看见了赶快制止：“哎呀，这就使不得哦，你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那不是更害了我呀！”见丈夫这么说，莺莺也只有顺从地把双手缩了回去。
　　“哥哥说得对，嫂子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肚里的毛毛，那可是哥哥的宝贝疙瘩！”青青也打趣着。
　　“呀，姨父姨妈和小哥哥回来了，我们也过来凑个热闹哦！”只见兰兰和易立也抱着自己的孩子过来了。
　　“哟，兰兰妹妹和妹夫来了，快请到家里坐。”莺莺盛情地邀请着。
　　“嫂子不用客气，我们住在隔壁是常客，青妹妹妹夫隔得远，回来一次不容易啊！”兰兰客气地推让着。
　　“姐姐，我们不也是经常来的嘛！”虽然青青和兰兰是同母异父，住处相隔也甚远，但走到一起来却比亲姐妹还要亲。
　　“快到家里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们一大家子大团圆哦，只可惜的是没东西招待你们。说句不怕丢丑的话，这段时间工厂停炉没事做，菜又不好卖，缸里连一粒煮粥的米都没有了。唉，这个年头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啊！”郝运来无奈地说着，又挑起那担早已准备好了的菜，“你们先在家里和莺莺聊聊天，叙叙家常吧，待我卖了这担菜去买些米回来，一起在这里吃个便饭。”
　　“姑爷别忙，我们不在这里吃饭，过来看看爹娘和你们就行了，等一下就回去。”秦俫仔知道郝运来的为人，更知道郝运来的难处，不是到万不得已他是决不会在人前说出这种丢人现眼的话来。想到郝运来除了要养活自家人，还要抚养两个八路军的后代于莉和于才，这么一大家子人的生活也够难为他了；更何况是如今冶炼厂停工找不到赚钱的路子，善解人意的秦俫仔也在时时替妹妹妹夫一家操心。
　　“哥哥，我家里还有一些高粱米，等下拿过来煮着，我们一起来对付对付吧！”兰兰爽快地说。
　　“不用不用，你家那点粮食也全是靠你公爹辛勤劳动种出来的，不容易呀，留着你们自己慢慢吃吧！我把这担菜挑到街上，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换一些粮食回来，大家在这里等着哦！”郝运来一边说，一边挑上菜担子急急忙忙往街上走去。
　　目睹清晨空腹的丈夫远去的背影，沉重的菜担子在他肩上磨来磨去。想到他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常常自己忍饥挨饿也从无半点怨言，莺莺忍不住一阵心酸难耐，如同石块堵住了心口：“快去快回……”一句叮嘱刚出口，早已是泪流满面。莺莺知道，由于蔬菜园卖菜的人多，街上买菜的人少，郝运来每次上街卖菜都要熬到天黑才回来。有时，即使熬到天黑也卖不到一分钱，只好一担挑去原担挑回。
　　郝运来急匆匆三步并作两步把菜挑到了街上。由于在家招呼客人耽搁了一点时间，来得晚了一点点，别人的菜担子都把街两边挤得满满的了。看到堆满一街的菜，郝运来心里嘀咕着：今天麻烦了，这么多卖菜的，还不知自己的这担菜是否能卖出去。他挑着菜担子在街心慢慢地走，眼睛不停地朝街两旁快速地扫。他寻找了很久，也没看到一个可供自己放菜担子的空档。
　　“运来，快到这来。”正当他心急如焚、无计可施时，只听一声响亮的招呼。郝运来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隔壁院子的陈爷爷。
　　“哦，陈爷爷，您老人家的东西快卖完了？”
　　“对呀，我来得早，卖的是一点土豆，土豆可以当饭吃。这年头个个都只想填饱肚子，所以土豆还是好卖点。”陈爷爷一边说，一边把两个筐子里剩下的一些土豆倒放一个筐子里，滕出一个空档来给郝运来放下那担菜。
　　“今天卖菜的特别多啊！”看到那么多卖菜的，郝运来又担心起来。
　　“对呀，冶炼厂每次停炉，卖菜的人就多得不得了。没办法呀，大家总要想方设法来维持生活嘛！”
　　“我今天这担白菜萝卜不知能不能卖出去，老婆还在家里等我买米回去。”看着自己满满的一担菜，郝运来发愁地自言自语念叨着。
　　“能卖出去的，孩子，别着急。”听到郝运来发愁的话，好心的陈爷爷马上善意地好话安慰。
　　不一会儿，陈爷爷的土豆被人一买而空，可郝运来的萝卜白菜还没卖出去一称。
　　“孩子呀，你好好卖，不着急，会卖出去的，我就先回去了。哦，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买两个包子给你吃。”陈爷爷不等郝运来推辞就飞快走到街的对面买来了几个包子，递给郝运来两个。
　　“陈爷爷，我不饿，您老人家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吧！”郝运来怎么也不好意思去接。
　　“快拿着趁热吃了，讲什么客气啊！我知道你家的情况，除了要养家里人，还要抚养你亲爹的那两个孩子，负担挺重的呀！平时听你老婆说你总是饿着肚子出来卖菜，常常要熬到天黑才回家，孩子呀，你是好样的，但也要好好注意身体哦！”好心的陈爷爷抓着郝运来的手，执意把两个包子硬塞在了他的手心里。郝运来虽然很想推却，但看到两个热腾腾的包子不觉一阵欣喜，他想，今天就是蔬菜卖不出去也有一点东西带回去接老婆了。等陈爷爷一离开，他便把两个包子像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纸包好揣在怀里，开心的他乐得顿觉浑身上下比包子还热乎。
　　“施主，求求你打发一点吧！我已经两天水米没沾了。”两个包子在郝运来怀里还没放稳，一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老太婆来面前乞讨了。郝运来心想，兴许这个老奶奶看到陈爷爷送给我的包子了，不然怎么这么凑巧啊！唉，不管怎样，瞧老人家这么可怜兮兮，还是分个包子打发她算了。于是，他从怀里拿出那个纸包，从中拿出一个包子递给那个乞讨的老太婆，说：“老人家，我身上除了刚才老爷爷给我的这两个包子，再没其它什么东西可给您了，您就拿一个包子去吃吧！留下的这一个让我带回去接我那怀孕在身的内人。”
　　“谢谢施主谢谢施主，你人好心好，好人有好报！”老太婆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那个包子，也好像得到宝贝似的感激不尽，一直将头在郝运来面前点个不停。
　　“您老人家快莫要这样，我是小辈怕承受不起。”看到老婆婆为讨得了一个包子竟然这样感恩，郝运来甚觉一阵心酸，赶快劝住。
　　天渐渐黑了，郝运来两筐菜仅仅只卖出去一称。看看卖出那一称菜的钱还不够买半斤大米，怎么办？郝运来心里想，我本来还要老婆和亲戚们在家里等我买米回去煮饭吃，可现在天黑了，我还没归家，真急煞人啊！算了，还是先买几两米回去吧，免得莺莺在家着急。郝运来收拾了一下，挑着菜担子准备到米行去买米。
　　还没走到米行，突然脚下被一个什么硬梆梆的东西绑了一下，差点连人带担子摔了个跟斗。幸好郝运来毕竟是从小练过武功的，尽管从早到晚没沾一口水，但桩子还是挺稳的，才没被绑倒。
　　他放下菜担子，顺着一丝自然光线摸索着捡起地上那个硬梆梆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包包。他把包包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又不敢翻开里面。他满心狐疑：“这是谁丢的什么东西呀？怎么这么沉？”
　　他朝街头看到街尾，看到街上的人都已经走尽了，便忍不住把那个包拿到街旁的一盏路灯下翻开仔细一看：“啊，一吊钱！”他惊喜得差点没大叫起来。
　　他想，怎么这么好的运气呀，爹娘给取的郝运来这个名字真不错啊，今天终于灵验了！他又想，也许刚才那个乞讨的老奶奶是神仙下凡，知道我菜没卖到钱，便有意把这钱丢地上施舍给我的吧！拿着那一袋子钱，郝运来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他喜不自禁，连饿了一天的肚子也不觉得咕咕叫了。
　　这个时候街上的人都走尽了，也没见有人来找，这袋子钱莫不真是送给我的哟！这下老婆有饭吃了，去，赶快去买点米回去，让老婆高兴高兴。想着想着，他开心地拿着钱朝米行走去。
　　郝运来刚到米行的台阶上，还没迈步进去，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哎呀嘞……我怎么得了呀，我的钱，我的钱哪去了呀……我的娘呀……我今天只有去死了呀……”他便马上停下了脚步朝哭喊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一边哭，一边朝街尾的江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