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心来

　　“男大更不算大了。”　　
　　她把手抬了起来，做出了一个无所谓的样子。　　
　　“但当时我也觉得是很大的。”　　
　　他象后悔的样子，不知道这是故事呢，还是他的真情实感。　　
　　“现在男大女五岁是很正常的，大七岁八岁都常见啊。”　　
　　她又说。　　
　　他同意她的观点，现在男大女五岁很正常，大七八岁的也有，问题他的事情不是出现在现在啊，而是在五六年之前啊，形势发展得太快了，国有企业基本上都倒闭了，歌厅舞厅象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大街两旁，小姐已经从大家闺秀变成卖淫女的代名词了。　　
　　“我很传统。”　　
　　他只能这样说。　　
　　“那你是不是很爱她呀？”　　
　　她看着她，舌头象从嘴里打了一个弯，声音出来的就非常婉转。　　
　　“是。”　　
　　他点着头，象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那你现在成家了吗？”　　
　　看来她要问的问题很多，眼神有一种渴求的意思。　　
　　“成家了。”　　
　　他还是那样，表情没什么变化。　　
　　“她呢？成家了吗？”　　
　　她的问题一步步深入。　　
　　“她没有，但也有对象了。”　　
　　他的回答都是真实的，他不是在说故事，但他的心里也在掌握，他不能说出影响她声誉的话。　　
　　“那你现在婚姻幸福吗？”　　
　　她还问。　　
　　“还可以。”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对王影还是比较满意的，之所以没说幸福是因为有一点遗憾，因为他最心仪的女人不是王影而是章楚涵。　　
　　“你和她还经常见面吗？”　　
　　“不经常。”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很想念她吧。”　　
　　她的声音一高一低的，随着谈话的内容而变换，田川觉得这个人对语气的掌握非常好，如果是在课堂上朗读课文，她一定是最优秀的一个。　　
　　“是。”　　
　　他倒象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老师或家长面前接受着讯问。　　
　　“你亲过她吗？”　　
　　她有点惴惴地问。　　
　　“没有。”　　
　　他微微地摇头。　　
　　“为什么没有亲过。”　　
　　她把为什么说得很重。　　
　　“因为我知道不能娶她。”　　
　　他平静地说。　　
　　“你觉得我哪象你的恋人啊？”　　
　　她露出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身材，脸型都象。”　　
　　他有点傻傻地说。　　
　　“如果你想亲我，你可以亲。”　　
　　她的声音突然变细了，细的有点听不见。　　
　　“我不想。”　　
　　他不动声色。　　
　　“那就唠会嗑。来，喝点水。”　　
　　她把水杯为他端了起来。　　
　　他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口水。　　
　　这个女人很会唠嗑，再她发问了一阵以后就不再发问了，她是在给对方发问的机会，其实女人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有的女人是不会唠嗑，没有话，不知道说什么，有的女人是话太多，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自己总有说不完的话，田川觉得这两种女人都不是合格的女人，合格的女人是根据场合的情况，该着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说。　　
　　“你为什么出来做小姐啊？”　　
　　他有点忐忑的问，他不知道小姐的称谓对她合适不合适，就她的谈吐而言她不应该是一位小姐，而就她的身份而言她是一位小姐。　　
　　“其实我是一个服务员，是看吧台的，我不陪客人。”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　　
　　“啊。”　　
　　他有点惊讶，他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属于陪他，等他走的时候应该给她多少钱。
　　“家里困难，父亲有病，欠了很多债，我出来打工是为了还债。”　　
　　她接着说。　　
　　“人生多有不幸，但要坚强。”　　
　　他象自言自语地说，他不想对她的家事有过多的了解，那应该是人家的隐私，更何况是一个苦难的家庭。　　
　　“你很鄙视小姐吧。”　　
　　她又轻声说。　　
　　“我不鄙视。”　　
　　他摇了摇头。　　
　　“你找过小姐吗？”　　
　　她看着他。　　
　　“我没有。”　　
　　“那今天——”　　
　　“今天是因为你太象我的恋人了。”　　
　　“你真是一个好男人。”　　
　　她感慨地说。　　
　　“好了，我走了。”田川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钱，给了她。　　
　　她给他找回了五十。　　
　　“不用了。”他说。　　
　　“你都没碰我一下，我不能收你这么多钱。”　　
　　她诚恳地说。　　
　　“是我帮你。”　　
　　他也诚恳地说。　　
　　“那谢谢大哥了。”　　
　　她感激地看着他。　　
　　“好了。我走了。”　　
　　他微笑道。　　
　　“我叫韩梅，希望大哥下次再来。”　　
　　她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好的。”　　
　　他并没有告诉她他叫什么，他觉得这样有点失礼，但他只能这样做，他总不能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一个小姐吧，而她的姓名是不是真的也未可知。　　
　　田川离开了歌厅，但确实有点留恋，这个人太象章楚涵了，他和章楚涵怎么会愿意分开呢。
　　下午，他坐在办公室里有点发呆，他努力回忆上午发生的事情，想给自己一个定性，这件事究竟算什么呢？是道德败坏还是情真意浓，找小姐的人都是坏人吗？以后他还可以找韩梅吗？在歌厅的女人都是小姐吗？不是小姐为什么给钱，他找不到答案。但他明确一个，这个事不能和任何人说。
　　董部长过来了，说：“明天咱俩还下乡。”
　　“上哪啊？”
　　他问。
　　“上哪我还没想好，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要车，有了车什么事都好办了，真正的新闻在下面，但没有车你下不去就采不来，有了车，到哪都能写几篇稿。”
　　董部长老谋深算地说。
　　“对。关键是车。”
　　田川点头说。
　　此时的宣传部有两台车，一台轿车，一台面包，这已经是宣传部的最好时期了，但此时宣传部有四位副部长，四位副部长都想坐这台面包车，因为轿车基本上是部长专用。宣传部的工作弹性比较大，谁都可以编个理由下乡，下乡了可以抽烟喝酒走马观花，表面上还干工作了，所以谁都愿意下乡，因此这台面包车是四位副部长争着用。
　　但以前董部长也不敢太争，因为你跑了一天你什么也写不出来，你自己就不好意思争了，现在好了，下乡一天，田川在邑州日报发两篇文章，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常委部长高兴了，董部长的底气就足了，所以就和办公室说，明天我用车下乡采访，都不问别人定没定车，别的副部长一见这势头也不敢和董部长争车啊，所以董部长坐车的机会就比别人多。
　　大型活动没有了，衡量宣传部工作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在报纸的上稿量，市委宣传部和《邑州日报》社每年都要联合评选，县委书记也十分重视本县在上级报纸的上稿量，所以，田川能在邑州日报发稿，就为董部长长了威风，别的副部长就不敢和他争车了。　　
　　在董部长的翼护之下，田川干得也很潇洒，其他干事股长很少有坐车的机会，一天在办公室里憋的乱转，而田川不是下乡采访就是到邑州送版，坐办公室的时间很少，在宣传部，只有田川是这样忙忙碌碌的，别人看了都很羡慕，因为坐办公室很难受，出去又没有理由。
　　而此时田川的心情也极好，既然不想做买卖了，就应该把工作干好。
　　宣传部有新闻股，新闻股是负责对外宣传的，但新闻股长自己并不怎么会写稿，总是把邑州日报和邑州电台的人请来，饭钱搭了不少，但没见稿件多几篇，常委部长对新闻股的工作不满意，但也没什么办法，董部长这边办《致富指南》，又能在邑州日报发稿，真是一箭双雕，所以常委部长对田川非常器重，这也等于器重了董部长。　　
　　宣传部五年到十年的老干事还有八名，按照论资排辈的规则，等到提拔田川至少五年以上，这十名老干事不走，田川是很难提拔的。据说是宣传部有一个时期是只有副部长而没有部长，在这个时期宣传部的人没有得到提拔的机会，所以就把人都压下了，而每一次调整干部，组织部走两个，宣传部也就走一个，一般一年也就调整一次干部，按照这个频率计算，宣传部五年以上的老干事还得走十年。　　
　　很多人已经不好好干活了，他们也没什么活，有的时候几个人穿罗穿罗就打麻将去了，正经八本干活的人只有董部长和田川。　　
　　田川还没到考虑升迁的时候，所以他也不闹情绪，就只有一个劲的工作，不是采访就是送版，他感到很充实。
　　董部长不是一个很好闲谈的人，没事也自己闷头写稿，和田川说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天他又来送版来了，版样下午才能出来，他不想回去了，想下午看完了版样再回去。因为没事干，他来到了文化影都，他想看一场电影，自从那年和王影看了一场电影，他再也没看过电影。　　
　　他到售票口去买票，五元一张，进了放映厅他才知道现在都不是看电影了，都是看录象，几十人一个小屋，坐具都不是椅子了，而是沙发，邑水县也有录象厅，但他从来没进过，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市里的录象厅果然条件很好，他觉得在这看录象是消磨时间的最好方法，才五块钱一张票，写一篇稿就够看两次电影了，另外中午的饭费还有二十元呢，怎么的自己也搭不上。　　
　　看录象的人不是很多，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沙发都是高靠背的，即使点灯也只能看见前面的人半个脑袋，看来这里的私秘性很好，要是带一个女的来，偷摸干点啥别人都不知道。　　
　　录象演的都是香港台湾的爱情片，很刺激，看到关键时刻下面就就有反应，他以前没看过这种爱情片，只是听人说过，这下他长了见识了。　　
　　从录象厅出来他觉得时间还没到，还干点什么呢？他上了一台出租，司机问他到什么地方，他说到市里最好玩的地方，司机说是不是要到公园，他说不是。司机明白了，把他拉到了一个繁华胜地。　　
　　下了车他往马路两边一看，都是美容院的大字招牌，美容院是什么呀？不是给女人做美容的吗？但看那情况又不太象，每一家美容院都有一个大玻璃橱窗，橱窗里装的不是物，而是人，三三两两的女人几乎都不穿衣服就站在那里或坐在那里，一看见男人经过就向男人招手，有的女人干脆就把腿掰开坐在那里，好象是叫男人看他们的阴部，田川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致，觉得现在这个世界太刺激了，怎么以前自己没有发现呢？　　
　　他想走进一家美容院看个究竟，但从这头看到那头他都没有下决心走进去，他不知道到了里面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到了里面需要多少钱，如果钱不够叫人扣在里面那可就麻烦了，叫谁来赎自己啊，那可磕碜死了。
　　他走到头再往回走，发现向他招手的人明显增多了，他鼓足了勇气，终于走进了一家美容院。　　
　　他以为里面一定是富丽堂皇呢，这么多美女呆的地方怎么会不漂亮呢，所谓金屋藏娇，但走到里面一看，里面非常破旧，就是有两张破沙发，沙发上蒙着几条破毛巾，有三个女人几乎是光着身子把他簇拥进来。　　
　　他坐在了沙发上。　　
　　一个女人坐在了他的身边。本来就穿一件文胸的她还说天太热，要把文胸脱了，随即就脱了文胸，两个肥嘟嘟的东西就呈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时候做啊？”肥嘟嘟说。　　
　　“我就是想来看看环境，有几个朋友今天晚上要来。”他觉得这样说比较合适。　　
　　“我们这环境不错的。”　　
　　“还可以。”　　
　　那几个女人走开了，好象只有这个女人负责接待他，但这个女人长得确实不怎么样，照前两天从歌厅看到的那个韩梅差远了。　　
　　女人把嘴送到了田川的耳根说了几句话，田川一听乐了，心想，这哪是小姐啊，这就是一个淫妇，连男人都说不出来的磕碜话都叫她说出来了，但他又想，淫妇是怎么产生的，还不是生活逼出来的，谁有淑女不做做淫妇啊，想到这，他又同情这位小姐了。不过小姐的磕碜话确实对男人有诱惑力，田川都快把持不住自己了。　　
　　坐了一会，田川说，“今天晚上吧，我带朋友来。”　　
　　小姐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磕碜话，田川还是抿嘴乐着。　　
　　“多少钱？”他问。　　
　　“一百，不带套一百五。”　　
　　“好的。”　　
　　田川走出了美容院。　　
　　原来美容院就是干这个的，他觉得增长了很多知识，但美容院的小姐实在不漂亮，没有韩梅漂亮，但他们的磕碜话说得很到位，是田川从来没有听过的，如果说她们的价格是一百，那么她们说的磕碜话值五十，田川一分钱没花，听了两句上等的磕碜话等于是赚了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