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收获

　　第二天，他们继续下乡。上了车以后，司机问董部长上哪去，董部长说：“今天你说了算，你说到哪就到哪。”　　
　　“那不行，你们是工作，不能我说了算，要是玩我说了算还差不多。”　　
　　司机姓沈，叫沈刚，四十来岁，转业军人，性格耿直，好发表见解。　　
　　“采访和玩差不多，不管你到哪，田川都能写出东西来，另外采访也不一定非得写出东西来，掌握点线索也是有用的，所以采访可以有目标，也可以没目标，所以我说今天你说了算。”董部长说。　　
　　“田川说了算，小老弟说了算。”　　
　　沈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开车的，怎么能决定采访的目标呢？另外，他也确实不知道应该到哪里采访，但他很机灵，车里不还有一个田川吗？所以他这样说。
　　“还是大哥说了算吧。”　　
　　田川觉得不应该自己说了算，现在官场上都论哥们，就是在比较正式的场合有时都是先排一下谁大谁小，然后年龄大的那个人说了算，比如开一个什么会，开会完了吃顿饭，谁起杯啊，谁收杯啊，要论一论年龄，而不是论官职，官职谁大谁小都从那摆着呢，不用论，但年龄得论一下，一桌子的人谁知道谁多大岁数啊，论完了以后，一般就是年龄大的人说了算了，其实也不是真的说了算，就是象征性的，在征求了领导的意见以后，说，今天就喝到这吧，我受某某委托收一下杯，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当官的显得特别的尊敬人，年龄大的觉得很有面子。
　　“要是我说了算啊，今天咱就上火石沟。”　　
　　沈刚没有再推辞，其实他也不应该再推辞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机，他哪不知道啊，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得了呗。　　
　　“行。”　　
　　董部长表态了，其实呢还是领导说了算，只不过有的时候领导没主意，所以才把权利交给了别人。　　
　　面包车向着火石沟的方向开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上火石沟吗？”　　
　　沈刚冲董部长说。　　
　　董部长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正好和司机交谈，就面包车来说，副驾驶的位置是一个好位置，不仅视野开阔，而且也比较稳当，这不象轿车，领导坐轿车一般都是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那个位置是最好的位置，机关工作手册里也明确说，领导坐车是应该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至于副驾驶的位置，也有点说道。就轿车来说，如果领导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显得领导平易近人，和司机的关系不错，没有领导的架子，和司机唠嗑方便，就面包车来说，副驾驶是好地方，所以一般都谦让一下，叫领导或年龄大一点的人坐。董部长坐副驾驶位置就是田川谦让出去的，现在已经形成了习惯，也不用总谦让了，所以田川就坐在了司机的后面。
　　“不知道。”　　
　　董部长说。　　
　　“火石沟他有钱啊，有钱他就欢迎你呀，为什么有钱他就欢迎你呀，因为有些开销他下不了帐，比如宣传部来了，采访来了，花个三千五千的，都下在宣传部帐上了。那次审计局审计工商所，工商所花了一万多块钱下饭店，局长说你都请谁了，所长说都请记者了，都请宣传部了，我一问王为民，王为民说他就去一次，去一次能花多少钱啊，也就几百或者也就是百八十的，他把一万多都记在宣传部帐上了。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一路上唠着黄嗑他们来到了火石沟屯，这个屯果然和别的屯不一样，刚进村子就能看见穿着时髦的小姐从路上走过，那大腿白花花的有点耀眼，进了村部大院，下了车，村书记就接出来了。　　
　　“董部长来了。”书记热情地说。　　
　　“也没给你打招呼，怕影响你的工作，你有时间呢就陪我们唠唠，没时间呢我们就到别的地方去。”董部长说。　　
　　“有时间有时间，董部长来了怎么能没时间呢？走走走，到屋里坐。”　　
　　书记非常地热情。　　
　　“这是孔书记。”董部长给田川介绍。　　
　　“认识。以前来过。”　　
　　田川也和孔书记握了握手，他们就都往屋里走。　　
　　“对，火石沟是省级文明单位。”　　
　　董部长一边走着一边说。　　
　　他们来到了孔书记的办公室。　　
　　董部长简单地说明了来意，他们就唠了起来，田川认真地做着记录。大概的意思就是村里想法设法的提高村民的生活质量，过年过节不是分油就是分面，因为村里有钱，有煤矿，集体收入多，所以村民的日子过得也很好。
　　唠有一个多小时，孔书记说咱吃饭去吧，董部长说现在吃饭是不是早点，孔书记说，咱今天上区煤矿去吃，那里有一家卤鸽子特别好，区煤矿离这五十多里呢，不早去找不着地方。　　
　　董部长说就不用了吧，就近吃点就行了，上那么远干啥呀，孔书记说你们总也不来，应该吃得好一点，董部长也就同意了　　
　　孔书记坐村上的轿子打头，他们就从后面跟着。　　
　　“这村和村可不一样啊，人家有轿子，还有专职司机，一般的党委书记比不上这个村书记。”董部长说。　　
　　“这个村一年的招待费就一百多万，有钱。”　　
　　沈刚说，看来他对农村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一个煤矿就妥了，别的什么也不要。”　　
　　董部长接着说。
　　田川没有接茬，而是一直望着窗外，他看到道边有一座崭新的房子正被扒掉，就自言自语地说：“这挺好的房子怎么扒了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
　　刚子把话茬接了过去，刚子的为人还是很热情的。
　　“不懂。”
　　田川很认真地说。
　　“那个新房子之所以扒掉了，是因为他盖房子的时候是用炉渣垫的房基，就是冶炼厂的炉渣，过去冶炼厂的炉渣是没有用的，所以村民就拉过来垫房基，现在冶炼厂的炉渣有用了，卖给日本人，日本人还能炼出钼铁，所以这炉渣就值钱了，值多少钱呢，把新房子扒掉，取出炉渣，把炉渣卖了，用这个钱可以盖两栋原有的房子，所以，凡是用炉渣垫房基的房子基本都扒了。”
　　刚子解释说。
　　“这冶炼厂这二年的钱可挣老了，县财政的一半收入来自冶炼厂，西岩镇一个镇的财政收入相当于黑水一个县。”
　　董部长说。
　　“钼铁从二十万元一吨涨到四十万元一吨，还出手就没，这个项目是选对了。”董部长接着说。
　　“现在谁有钱就往冶炼厂投，那就发冒烟财了。”
　　刚子说。
　　“那也不是谁想投就投的呀。”
　　田川说。
　　“不对。谁想投都可以，现在冶炼厂是公开招股，但必须是一万元以上，可惜咱没有一万元啊。”
　　刚子说。
　　“一万元是我十年的工资，除非共产党提前预支我十年的工资，但共产党也没那么多钱啊。”
　　董部长笑着说。
　　“嗯，一万元是太多了，一千元还差不多。”
　　田川说。
　　“一千元有几户啊，五百嘛。”
　　董部长说。
　　“行了，咱别做那个梦了，谁有钱谁投吧。”
　　田川说。
　　好像这个话题离他们太遥远了，所以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中午饭当然是很丰盛了，别人吃完饭当然就万事大吉了，可田川还得考虑写稿，好在他对写稿有一种天然的敏感，对别人来说都是平常的事，到他这里就是一篇优秀的文章，并且他写稿有时不用专门的时间，坐在车里回家他就把稿写完了。
　　田川写了一篇《火石沟人离土不离乡》，发在了《邑州日报》的头版头题上。董部长拿着报纸去见张部长。　　
　　“田川的文章看到了吗？”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了。”　　
　　张部长也非常满意的样子。　　
　　“怎么样？”　　
　　他又问了一句。　　
　　“那还有说吗？田川就是人才，离土不离乡，这个标题太好了。”　　
　　张部长站了起来，从地上来回地走着，显然他也很兴奋。　　
　　“这对他竞争人大常委是绝对有好处的。”　　
　　董部长在评价这篇文章的分量，其实他也是在表现自己的功劳，田川是他主张要来的，也是他带田川采访的。　　
　　“他还找我给他说话，要竞争人大常委，说什么话啊，这是最好的说话，他得感谢宣传部。”　　
　　张部长一边来回走着，一边说。　　
　　“看来还得多下乡啊，好东西还在下面。”
　　董部长的意思是以后他还得多用车，别的副部长不能有意见，因为他下乡是对部里有贡献的。　　
　　“三贴近嘛，贴近基层，你有时间就和田川多下乡，基层有鲜活的东西。”　　
　　张部长就算表态了，董部长心里非常高兴，他想，下乡可不都是写稿啊，其中的奥妙可能你还不知道。　　
　　星期天休息，田川自己打车来到了西岩冶炼厂，他想就入股的问题实地考察一下。西岩冶炼厂在西岩镇镇政府的后身，在离镇政府大院不远的地方是一个三岔路口，左边通向冶炼厂，右边通向镇政府，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在路口的道边有一座石墙，能有一人多高，五米多长，石墙正面用红色大字写着：“西岩人民感谢西岩冶炼厂”十一个大字，可想而知，西岩冶炼厂对西岩镇的贡献应该是很大的。
　　写县志的时候材料里提到了西岩冶炼厂，但因为截止时间是前年，所以冶炼厂最辉煌的时候没有写进来，田川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和外界没有交往，所以，对于西岩冶炼厂的辉煌也不甚了解。
　　到了冶炼厂，办公室的殷主任接待了他，殷主任首先向他阐明了招股的政策，必须是一万元以上，田川说，我有一万元，殷主任就向他介绍了企业的基本情况，殷主任说，冶炼厂本来是邑州铁合金厂的一个附属企业，由退休的老厂长带几个人创办，初衷是为铁合金厂的职工解决福利问题，但企业创办以后发展迅速，老厂长就联合几个人把厂子买下来了，由集体企业变成了私人企业，冶炼厂是属于污染企业，所以发达国家都不叫办，但近几年钼铁价格飞涨，企业效益大增，由于私人企业在贷款方面受到限制，所以企业筹措资金很难，于是决定向社会公开招股。
　　殷主任说，现在企业形势非常好，估计以后也错不了，因为企业产品主要是出口，卖给不生产钼铁的发达国家用于军工制造，现在钼铁价格已经涨到了每吨四十五万元，一个月前还是四十万元，公司一个月前与荷兰签了一个订单，是每吨四十万元，前几天公司发货，荷兰问是不是涨价，老板说我们坚决信守合同，绝不涨价，荷兰老板非常感动，表示今后一定和西岩冶炼厂长期合作。
　　殷主任说，公司前年在河北买了一个钼矿，花了五千万元，现在有人给两亿，公司也不卖，现在公司已经收购了新疆的一个国有企业，成立了新疆公司，新疆公司采用循环生产模式，自己有五座煤矿，但生产的煤不卖，供给自己的发电厂，发电厂发的电供给自己的冶炼厂，新疆公司还有一座花岗岩矿，可生产不同规格的石板石材，哈萨克斯坦总统府的建筑就是使用了该矿的石材，现在新疆公司职工住宅小区已经建成，共十栋楼房，以成本价卖给职工，以后新疆公司将给西岩公司创造更大的利益，西岩公司的前景一片辉煌。
　　听了殷主任的介绍，田川对西岩公司充满信任，他决定将自己的一万五千元，买西岩公司的股票。
　　当天上午田川就返回了县城，取出了自己的存款，买了西岩公司的股票，买了一万五千股，写的是父亲的名字，之所以要写父亲的名字就是怕王颖以后知道了这件事要主导这笔钱，田川想独立支配这笔钱，另外他不想叫王颖知道家里有这些钱，他想叫她过普通人的日子，而不是有钱人的日子。
　　他的这个举动没有和任何人说，单位的同志们也都不知道他成了西岩冶炼厂的股东，此时，西岩冶炼厂共有股本一百万元，田川一点五万元占总股本的百分之一点五，而到后来冶炼厂更名宏塔集团，净资产达到二十多亿的时候，田川的资产已达到一千多万，在县城算是一个有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