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年前赶跑集

　　不等云鹏作诗，朵朵又提出条件：云鹏哥，还是老规矩，写日出的诗，不能出现“日”字。
　　于是，云鹏想象着转瞬即逝的日出景象，思索着那些最壮美最突出景象，突然他的脑海中涌现出几个新鲜的诗句，一首诗歌便形成了，他动情地朗诵着：
　　塬上日出
　　莽莽原野上，
　　拉开粉纱帐。
　　光华灿烂时，
　　煌煌出新娘。
　　掀起红盖头，
　　露出俏脸庞。
　　笑看新一天，
　　世界亮堂堂。
　　朵朵笑了：云鹏哥，你把太阳比做新娘，不伦不类的。
　　云鹏辩驳着：比喻本身都是蹩脚的，没有百分之百的准确。
　　俊杰说：我有不同的意见，我觉得我哥这个比喻很好，很形象。初升的太阳遮遮掩掩，红红的脸庞，就像一个害羞的新娘。
　　朵朵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些男人呀，总爱说一些关于女人的话题。害羞的新娘，现在是新社会，新娘都是大大方方的，哪会害羞呢？......当然，这也不能一概而论。不过，这首诗写得还是不错的，生动形象，很有新意，读之，使人精神振奋，朝气蓬勃，迎接着亮堂堂新的一天。
　　俊杰笑笑：朵朵姐，我发现你很会说话，一会批评这首诗，一会又表扬这首诗。
　　朵朵却严肃认真的：一来，少数服从多数，我不得不同意你们的意见。二来，我向真理低头，谁代表真理我就向谁低头。
　　他们说说笑笑，来到集市。虽说他们来得很早，可集市上已经闹闹嚷嚷，各种交易迅速进行着。卖的人高兴自己卖个好价钱，买的人高兴自己买个好东西，快过年了，图个顺利吉祥。云鹏解开绳索，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箩筐就地摆开。云鹏瞅了俊杰一眼，俊杰便喊了起来：江家箩筐，物美价廉。可那声音却显得生怯怯的，不够响亮，不够大胆。朵朵嫣然一笑，亮起她那水灵灵、脆滴滴、穿透力极强的女高音喊道：江家箩筐，物美价廉。朵朵的几声吆喝，吸引了许多赶集人的目光，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不免多看了几眼，在这里多停留了几秒钟，就这短短的几秒钟，却促成了一些生意。本来嘛，在寒假里，根据云鹏的设想和建议，父亲增加了许多新品种，像细光荆条编的放馒头的小碟，放饺子、面条的小篦，放蔬菜的小筐，结实轻巧的荆条小凳。父亲编这些东西的时候，还犹犹豫豫，担心不好卖。但是凭着父亲精湛的手艺，编织成小巧、精美、新奇而实用的品种，被赶集人一抢而空。顾客们一来为家里的孩子着想，二来也想在新年里增加些新的气氛。其间，一个小伙挤进来，一把抓了两个小凳，口里嚷嚷着：我也把王朵朵同学支持一下。他们扭头看时，这个笑嘻嘻站在面前的正是刘金贵。朵朵把眼一瞪：刘金贵，这又不是我的箩筐，你支持我干什么？
　　刘金贵说：我看你们在一块，你还大声吆喝，我还当你们是合伙做生意的。
　　朵朵说：你还当呢，咋不卖了呢？云鹏卖箩筐，同学之间嘛，我来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刘金贵顺势说：应该，应该，所以我也来支持一下。
　　刘金贵付了钱，云鹏说：谢谢你的支持，本来是不应该收钱的，可是这是我爸的生意，我回家要交账的。
　　刘金贵笑笑：不必客气，应该应该，江家箩筐，物美价廉。
　　朵朵说：刘金贵，不许学我的口气。
　　刘金贵还想说什么，旁边有人喊他：刘金贵，快走，拖拉机在等你哩。刘金贵瞅瞅朵朵还想说什么，那人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了。
　　朵朵看着刘金贵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个刘金贵可真调皮。
　　俊杰说：不就是喜欢和女生多说几句话嘛。
　　朵朵说：你个小孩子，也耍起调皮了。
　　俊杰辩驳道：我看你们大孩子，比小孩子还要调皮。
　　本来，云鹏想给朵朵留几件小玩意，可是却没有留得住，他瞅瞅有点失落的朵朵，安慰的：朵朵，我知道你喜欢小碟、小篦、小凳，回去在家里给你拿吧。
　　朵朵把小嘴一噘：你哪里能想到我呀？再说谁喜欢那玩意啊？
　　云鹏也不好再说什么，俊杰却插言了：朵朵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都是自家人，你喜欢什么就应该说出来，别等卖完了生闲气。
　　朵朵把脸一红：你胡说啥呢，谁和你们是自家人？谁生闲气了？
　　俊杰强辩着：我是说以后嘛。
　　朵朵默不作声了，云鹏说：以后的话现在不说，咱们快去转转，看需要买啥东西赶快买，一会儿集市该散了。
　　于是，他们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云鹏、朵朵一人买了一挂鞭炮，买了六块甑糕，一人吃了一块，饭盒装了三块。云鹏抢着付钱，朵朵在他手背上打了两下：老规矩，我付钱。
　　云鹏突然想起，买了两张红纸，写春联用啊。朵朵说：云鹏哥，好好地写两副春联，不要陈词滥调，要有新意的。
　　俊杰插话说：阶级斗争不能忘。
　　朵朵嗤之以鼻：去，阶级斗争要丢掉，团结一心搞建设。
　　俊杰说：朵朵姐，出口成章，这就是一副好对联嘛。
　　朵朵高兴地：这也可以算作一副对联，可是究竟怎么写，还要云鹏哥审查、批准。
　　俊杰说：朵朵姐真是虚心，真有纪律。
　　朵朵随口说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不不，我说的是云鹏哥是班长，许多事情要由他来决定的。
　　云鹏收拾好行装，拉着车子就要出发，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人，急急地说道：慢着慢着，我来迟了。
　　朵朵一看是刘金贵，便追问着：你不是坐小四轮走了，又跑来作甚？
　　刘金贵喘息未平：车上哪有我的地方？他们把两个小凳抢去，把我赶下车了。
　　朵朵同情的：哎呀，真可怜，你这样失魂落魄、冷咻咻的样子，真像一只——
　　刘金贵插言说：落水狗。
　　朵朵笑了：落水狗，刘金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骂你的。
　　在一片笑声里，刘金贵进一步解释：王朵朵同学，在你面前我做落水狗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在别人面前我是不能做落水狗的。
　　朵朵笑不可仰：啊呀，你这落水狗还认人呢，那么说你还是有自尊心的。
　　云鹏觉得这样的说话没有什么意义，便拉着车子催促大家赶路。关于落水狗的话题也就中断了。走了一段路，刘金贵说自己身上发冷，便强行换下云鹏，让大家都坐上车，他拉着车子奔跑起来。众人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呼，觉得冷风嗖嗖，身子哆哆嗦嗦，便齐声喊道：快停下来，把人都冻成冰棍了。
　　刘金贵凭着惯性向前奔跑了几步，才慢慢地停下来。他嘿嘿地笑着：我才感觉身体有点暖和，你们却喊冷了。
　　朵朵说：这正符合了云鹏哥常说的一句话，生命在于运动。刘金贵，你不一定把云鹏叫云鹏哥，我是按照村里的乡俗和辈分才叫云鹏哥的。要是在村里，我直接称呼江云鹏的名字，老人们会说我不懂规矩，不讲礼貌。
　　刘金贵说：王朵朵，我就是本地人，咱们的乡俗差不多，按辈分你应该叫云鹏哥就叫云鹏哥嘛，何必啰里啰嗦解释一大堆呢？
　　朵朵笑眯眯的：我，我是怕你多心，嫌我把云鹏叫哥，而没有把你叫哥，心里不平衡嘛。
　　刘金贵反而不好意思了：咳，这都是哪儿跟哪儿？胡扯些啥呢？
　　说说笑笑，走到了三岔路口，刘金贵该分道扬镳了，他却稍一停顿，继续跟着前进。
　　朵朵说：刘金贵，你忘了回家的路了？跟着我们作甚？
　　刘金贵支支吾吾的：我，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吗？我的小凳被人家抢去，我要另买两个小凳。
　　云鹏说：我们出来赶集，不知道父亲编没有编小凳。
　　说话之间，众人走进江家大门，刘金贵一眼就看见江父正在编小凳，连忙说：伯父你好，我是云鹏的同学，我是来买小凳的。
　　父亲高兴地：好好，这一个马上就好了，正好配成一对。
　　朵朵说：伯父，人家并没有说要买两个，你干啥要配对呢？
　　刘金贵赶忙说：我正是要买一对小凳。
　　云鹏知道朵朵的心意，便说：朵朵，等编好小凳，我给你送去。
　　朵朵说：不劳你的大驾，到时候我来取。
　　刘金贵付了钱，拿着两个小凳，乐呵呵地走了。这里，朵朵从饭盒里取出两块甑糕，给江父、江母一人一块，父亲咬了一口甑糕，慢慢地咀嚼着：咳，我这是无功受禄。
　　朵朵笑笑：你给我的小凳要编得好看些，结实点。再编一个小碟，一个小篦，到时候我一并开钱。
　　父亲高兴地：没麻答（问题），你就是坐200斤的大胖子，也压不坏，呵呵......
　　朵朵收拾她的东西，准备回家，江母拦住了：朵朵，饭好了，是米儿面，热乎乎的，你吃了再走。
　　朵朵实话实说：我就爱吃米儿面，可我妈不让我在你家吃饭。
　　江母说：将在外不由帅，你就说是我让你吃饭的，看你妈还会给我这老姐姐降罪不成？
　　朵朵笑眯眯的：伯母既然这样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母高兴地：这就对了，在我家里你就和在自家屋里一样。
　　朵朵脸蛋红润润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