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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连载】两半屯(28)

作品名称:两半屯      作者:北方地      发布时间:2012-09-23 16:53:21      字数:2930

  在公羊的眼里,是看二人转那个女孩。女孩赤着身子立在甸子上,肌肤怎么那样白呀,白得像一朵云……女孩冲公羊笑呢,女孩在向他招手……公羊钻出水面,疯一样的向那个女孩扑过去……
  三至三更里呀
  月儿照正南
  哥哥我下班返回家园呢
  开开门两扇
  举目往里观
  瞧见他的妹孤寡又难眠呢
  轻轻地走上前
  掀开红绫被呀
  举目往里瞧
  雪白的肉皮儿令人魂飞销
  花下做鬼风流高哇
  二人正吵嚷
  惊动了婆母娘
  这点小事何必乱嚷嚷
  家丑不可朝外扬啊
  “啊——”
  喊声。
  这一声不是公羊喊的,却透出了悲壮,凄婉和无可奈何……
  
  第二天,就有人叫他公羊。
  他就是公羊了。
  一天一夜,公羊没回家。这在王老好家里是没发生过的事。听父母话,恐怕是王老好的儿女们能听懂人话时,听到父母说的第一句话。
  “鸡进窝猪进圈,孩子日落时都得回家,省着爹妈惦念。”
  孩子们都听爹妈的话,没有一个晚上不回家的。
  公羊这是怎么了?
  “见到我儿子了吗?”
  王老好这就找,可屯子找,敲开了所有人家的门。王老好是最不愿意三更半夜打扰村民的,没办法。
  你儿子?他不是你儿子,他不是人,他是一只公羊。”
  王老好傻了,他不能相信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儿,不是人干的事,又一想,儿子大了,三十多岁了,他也是人呢!
  “造孽呀!”
  王老好一个跟头跌倒。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果,到头来却不是这样。王老好这一辈子,把心拿到太阳光下做人,不做丁点损事儿,甚至走路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怎么没见善果?不见善果还则罢了,却怎么还遭了报应,儿女竟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怎么对得起祖上,怎么对得起那块积德碑?
  人们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王老好总算是醒过来了。他顺手从人家门口操起一把扁担,磨头冲出院子,他要打死那个杂种,清理门户。
  可公羊在哪儿呢?
  王老好找了一夜,也没见儿子影,天快放亮时,王老好想起了一个地方,到那儿一找,公羊果然在那儿。
  公羊正在祖坟上,搂着积德碑哭呢。
  直到这时,公羊才深深地理解了爹说的做个好人才有好日子过,才理解了这积德碑的份量。他刚刚明白,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后,承受不了那份心灵的重压。他后悔,他真的后悔,可这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天快亮了。
  他突然看到爹拎着扁担向他走来,在这个世界上,他知道爹是好人,他伤害了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爹,俺不是人,你打死俺吧!”
  公羊卜通一声跪在爹的脚下。
  王老好丢下举起的扁担,一把搂住孩子,泪如雨下。
  “孩子,不管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还是俺儿子!”
  “爹——”
  当儿女的,每一天无数次的叫爹,公羊叫的这一声,最真实、最真诚、最动人。
  4
  不知从什么时侯开始,王老好开始天天喝酒了。没钱打酒,用鸡蛋换,一个鸡蛋一两酒。二两白酒,一碗咸盐水泡洋钉。喝一口酒,用筷子夹起一个洋钉放进嘴里,居然能咂吧出鱼味。三盅酒下肚,王老好有了点情绪,蚊子似地哼着一首歌,他一辈子只学过一首歌,是土改时学的《翻身歌》,二人转味儿。
  穷人要翻身
  团结一条心
  打倒地主省他剥削人
  分了他的地
  分了他的房
  分了他的骡马和牛羊
  把他扒个溜溜光
  歌唱完,酒壶干了。王老好觉着没到劲儿,甜嘴麻舌的,还要把酒壶翻个底朝天,往出空。俗话说:有空干的酒,没有空干的油。最后一滴掉进酒盅,唱出一个好听的穷字。
  “咳——”
  王老好叹口气,往被垛上一偎,睡着了。
  瘫在炕上的月影,对日子也失去了信心,迷上了看纸牌。赌钱,有两种人去干,一种人是钱多得像抽烟纸,输赢不在乎,只图个痛快;另一种人就是穷得掉了底,赢了算是走一步鸿运,输也输不到哪儿去,全部家当值不了几根牛绳钱。月影没钱,有时兜里揣着几个鸡刚下出来的蛋,拄着双拐去邻居家玩。一次月影看纸牌正看得入迷,闺女跑来告诉她,说家里的柴堆着火了,快烧光了。
  “等一会儿。”
  她不管那柴禾是王老好一刀一刀割的,一耙一耙搂的,一背一背背回来的;也不管那柴禾能不能连着了房子,愣把手里的一把牌看完……
  5
  墙上刷的是白土,檀子用辣椒油擦得红亮红亮,谁都得说干净。屋里没什么摆没,一对旧木箱子刷上了黄油漆,旧地桌上蒙了块花塑料布,塑料布是新的。还有,炕上两双一红一绿的被子,是新的。炕上坐着的新娘,是旧的。公羊的女人坐在炕上瞅着公羊笑,笑得很多情,有点新娘样。细瞅,长得还算过得去,只是结过婚;结过婚也不要紧,年龄还大;年龄大也不要紧,只是这女人的名声不好听,外号叫“半掩门”。
  嫁给公羊前,“半掩门”是屯里二橛子媳妇,也不知是她瞧不起二橛子还是咋的,整天价游手好闲,地也不下,雪花膏天天往脸上擦,把张脸抹得俏白,见男人就眉来眼去,屯里就流传着她的闲话:说有一天擦黑,“半掩门”去井沿儿担水,其实不用他去担水,二橛子有的是力气,她为的是招摇。两半屯里只有一眼井,在屯子中间,附近没住人家,井水用辘轳把摇。“半掩门”穿着一条花裙子,正往上摇水呢,不知是哪个骚爷们从后面把裙子一撩,贴上去了。这正中了“半掩门”的下怀,半推半就,井沿上成了好事儿。坏就坏在,叫别的担水的给看见了,屯里一袋烟的工夫就传开了,就传进二橛子耳里。
  “那个野男人是谁?”
  二橛子问。
  “不知道。”
  “不知道,俺看你是装不知道。你咋不躲?”
  “往哪儿躲?”
  “往前。”
  “往前不掉井去了么?”
  “往后。”
  “往后不越偎越深?”
  “那你也不能干挺着,你往两边儿躲。”
  “往两边儿躲,给人整断了,是你包得起还是我包得起。”
  “那是筋的。”
  “漫说是金的,银的咱也包不起。”
  二橛子真倔,这谁都知道,孩子把屎屙在炕上,叫狗来吃,叫三声狗不来,他自己能把屎吃它。这么个主,主意正,谁劝也不听,就把“半掩门”休了。
  “半掩门”闲在家里,有点耐不住寂寞,可她名声又不好听,不太敢鸡摸狗盗的。日子一久,“半掩门”吃饭就成了问题。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就想“走道”,可知道根底的又没人敢要她,谁愿意娶个媳妇戴上绿帽子,人前人后当王八。正巧,公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乌鸦落在猪身上,你不嫌我黑,我也不嫌你黑,也是缘份,“半掩门”就嫁给了公羊。
  王老好听说儿子要娶“半掩门”为妻,比听说儿子变成公羊都来气,这等于儿子打了他的左脸,又打了他的右脸,简直是掘王家的祖坟。
  这次,公羊没听爹的。
  公羊心想,“半掩门”再不是东西,也是个人,是个女人,不是羊。
  “你……你不是俺儿子,给俺滚出去!”
  公羊听爹的了,真的夹着行李滚出去了。
  公羊知道,爹已经没有能力帮助他了,爹能把他养大,已经不容易。自己滚出去,气了爹一回,也叫爹省了一份心思。要是再听爹的,没准得打一辈子光棍,白托生一回人。
  就是这“半掩门”,也还是三爷伸了一手呢,不的话,公羊的一生不知得怎样写呢……
  
  三爷成气候了。
  两半屯村口那座小二楼,就是面镜子,最有说服力。谁走到这面镜子面前,都觉着自己矮半截。大院套里,停着一台东风汽车,一台沈阳产铁牛牌小四轮。
  阔!
  这还不是三爷的全部家当,村西头还有间烧锅连着一间油坊。
  改革喽。
  开放喽。
  
  三爷就是改革以后阔起来的。阔起来的啥也不说,没阔起来的就念叨:辛辛苦苦三十年,眨眼回到解放前。两半屯的土地、牛马又分到了个人手里。这时,就有人不再想同土地打交道,卖了牛马,去老城该开饭店的开饭店,该打工的打工,不想一辈子顺垄沟找豆包,想做一回城里人。
  这样一来,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撂荒。
  
  很早很早以前,两半屯这地方是荒天野地,狼的故乡。这儿的土地肥得流油,不用上粪,茅屋从地里拱出来,苫房草还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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