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们离婚吧 · 第三十八章 再抱我一次

　　第三十七章、我们离婚吧
　　
　　十月份的时候，米婷回国了。
　　罗文直到米婷回国的第三天才知道。那天，罗文在城关遇上了易平，两个人聊了几句。
　　“米婷没有一起上来吗？有空带着她到我那儿坐坐。”易平说。
　　罗文心里咯噔一下，“嗯”了一声没有马上作答。
　　“你怎么知道她回国了？”罗文问了一句。
　　“前两天在街上刚好碰到，聊了几句。”易平说。
　　坐了车，一路上晕晕乎乎地回来，罗文的心里堵得难受。到了半路，罗文忽然决定：不回家了，直接去米婷的娘家。
　　似乎早就知道罗文要来，丈人和丈母娘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罗文一到门口，丈母娘就赶紧把他往屋里让，丈人却坐着没动只一味地低头吸着烟。
　　米婷并不在家，说是出去了，可能下午就会回来。
　　丈人家的三层小洋楼是去年刚盖的，电话也是去年底才拉的，米婷总算实现了自己的承诺。米婷本来说过今年也要帮自己家拉上电话的。
　　罗文决定等。在丈人家应付着吃过午饭，罗文觉得每一口菜都特别难以下咽。
　　一点左右，米婷回来了。几年不见，米婷瘦了，颧骨突起，原先多肉的脸变得窄了许多，虽是化了浓妆，但仍掩不住神色的疲惫和憔悴。
　　罗文站起来，米婷看到罗文的那一瞬间，微微红了眼眶，然后捋捋耳边的发丝，走到桌前，把肩上的背包放下。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相当压抑。米婷不再看罗文，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坐！都坐！”丈母娘赶紧说，丈人仍然在闷头吸着烟。
　　看着丈母娘满是歉疚的眼神，罗文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把孩子带来吧！我想看看他。”米婷先开了口，她抬起头，看着罗文说。
　　“回家吧！这么多年了，爸妈肯定也想看看你了。”罗文说。
　　米婷沉默了良久，眼眶里渐渐地有了泪，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罗文的心头，这种预感在坐车的时候就一直缠在心头，挥之不去。这种感觉很混沌，但又是那样的强烈，不时地撕咬着他的内心。他似乎知道是什么，但他怕点破，他就一直让这种莫名的难受一直支配着他，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先到楼上去吧，我想和罗文单独说几句。”米婷对她爹娘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罗文想。
　　丈人和丈母娘走开以后，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米婷鼓足了气说：“我们离婚吧！”
　　说完，她好像一下子放松了，就静静地等着罗文回答。
　　罗文没有回答，他的眼光不再看米婷，他看着屋外的云淡风轻，看着看着，就有些柔和起来。他想：得空了，还要去海神岛看看。
　　“孩子你带，我负责抚养费，直到大学毕业。”米婷说。
　　“今年之内，我会为我们家拉上电话。这样，我和孩子也能常常说说话。”米婷又说。
　　“我这次回来只有七天时间。希望能把事情办妥，好聚好散。”米婷继续说。
　　罗文没有回任何的一句话，等米婷说完，他就站起来，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听见米婷在身后的声音：“我想看看孩子。”
　　米婷的声音有些哽咽。
　　罗文停住脚，似乎是想把这每一声的哽咽清晰地烙在耳里。
　　回到家，他不敢让爹娘看到他苍白的脸，匆匆地进到里屋，用热水狠狠地擦了一把脸，直到把脸擦得通红才出来。
　　“娘，我要把秦儿带到他外婆家一趟。”罗文说。
　　娘用狐疑的眼光看着罗文：“外面有人说秦儿他妈回国了，这是真的吗？”
　　罗文点点头。
　　娘笑了，笑着笑着就有眼泪出来，她不停地抹着眼，说：“这下就好了！这下就好了！”
　　罗文觉得有泪在眼角蓄着，他赶紧抱了儿子背转身就走出门去，到了门口，坐上两轮，泪便喷涌而出。他任由泪从脸上流下，冰冰凉凉的，特别酣畅。
　　“爸，你怎么哭了？”儿子问。
　　“风吹的。”罗文带着泪笑了。
　　一定是没想到罗文真把孩子带来了，米婷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毕竟多年不见，儿子有些陌生，不敢靠近米婷的身边，当米婷要过来抱他时，他一个劲儿地往罗文身后缩。
　　“那是你妈。”罗文说，“你不是经常说妈妈回来了，你要抱她、亲她吗？”
　　在罗文的不断鼓励下，孩子怯生生地慢慢走向米婷的身边。米婷抱住孩子，一个劲地亲着，然后便哭成了泪人。
　　又陪着孩子坐了一会儿，罗文便准备走了。
　　“今晚跟妈妈睡，我先走了。”罗文说。
　　“你为什么要走？我要你也留下来。”孩子说。
　　“爸爸还有事。你要听话，乖！”罗文哄着孩子。
　　罗文不敢回家，他决定先到学校住上一晚。到学校时，发现传呼机上有好几道来电提醒，都是谢冰留给他的联系电话。回拨过去，却说人已经走开了。
　　罗文担心谢冰有事，就又骑了车去了南屯村。就在村口的小河边，罗文看见了谢冰一个孤独地坐着，风把他吹得像秋叶一样地萧瑟。
　　停下车，罗文在谢冰身边坐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静静地看着河水。
　　看到罗文，谢冰的泪就出来了，他带着哭腔说：“小倩要走了。明天就要走了。要跟那个人去日本了。”
　　罗文拍了拍谢冰的肩膀，叹了口气，仍然没有说话。他的眼眶也红了。
　　河水已近干涸，露出河底的淤泥和干枯的水草。季节的更换和自然界的枯荣总是周而复始。
　　罗文决定什么也不说，他只想陪着他一起熬过这样一个痛彻心肺的夜晚。他相信：他们能够把天坐亮的。
　　谢冰也安静了下来。他没有告诉罗文的是：就在昨天晚上，他和小倩偷偷见了一面。小倩哭得楚楚动人，他忽然抱了她，并吻住了她的嘴，她没有任何的拒绝，他会永远记得小倩闭着眼任他亲吻的样子……
　　
　　第三十八章、再抱我一次
　　
　　昨天晚上和谢冰一直坐到了凌晨两点多，到学校躺下时已经是三点左右了。早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了米婷的电话，电话里是儿子稚嫩的声音。
　　“爸爸，我和妈妈去城关。你也去。”儿子在电话那头说。
　　罗文在电话那头沉默。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呀！”儿子说。
　　“爸爸有些事，你和妈妈先玩啊！儿子乖。”罗文尽量抚平了情绪，对儿子说。
　　放下电话，回到宿舍，罗文却再也没能睡着，半个上午一直躺着一动也没有动。
　　大约十点左右，米婷的电话又来了，儿子在电话那头说：“爸爸，快上来，我们等下要去麦——当——劳——”
　　儿子的语气中尽是兴奋劲。
　　“上来吧！我们一家三口好久不在一起了。”米婷接过电话说。
　　“儿子今天特别高兴。”米婷又补充了一句。
　　起来后洗脸、刷牙，到城关时已过了十一点。
　　这是融山县最有名的一条商业街，各类店铺星罗棋布，最高调的就是唱片店了，店里的录放机各自播放着流行的乐曲，音乐的声浪几乎要把整条大街崩得按捺不住地跟着节奏跳了起来。麦当劳就在这条大街的中心地带，大老远就能看到简洁的M和传统的红黄色彩。
　　米婷和孩子在二层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街区的繁华。套餐早就点好了，但儿子一直舍不得动，他说要等爸爸来了一起吃。罗文一到，儿子就站起来，拼命地招手，然后急不可耐地撕开汉堡的包装纸。儿子一定早就饿了。
　　看着儿子虎吞狼咽的样子，罗文有些心酸：儿子这么大了，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城关的麦当劳。
　　由于昨晚没有睡好，罗文显得特别憔悴，坐下来后，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不一会儿就满眼是泪了。
　　“爸，你怎么哭了？”儿子很细心，关切地问。
　　“爸爸也是第一次到麦当劳，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一激动就流泪了。”罗文笑着对儿子说。
　　儿子笑了，看着罗文很自豪地说：“我也很激动，但我不流泪。”
　　米婷也被逗笑了。
　　儿子很快地吃饱了，看到游乐区里有许多孩子在玩得不亦乐乎，一时也跃跃欲试。
　　“去吧！”罗文摸着儿子的头说。
　　于是，面对面坐着的就只有罗文和米婷两人。
　　“这是融山最热闹的一条街了。”罗文找了个话题说。
　　“以前，读师范时，我们几个姐妹在周末时最喜欢在这条街上逛了。”米婷接着话题说，“凤歌唱得好，一见到新出的唱片就一定会想办法买下……”
　　……
　　两人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题，撩起一些回忆的小情绪，再看看儿子开心玩乐的样子，心境都平和了许多。
　　罗文在心里暗暗做了决定：无论如何，这半天，要让孩子留下快乐的记忆。
　　下午，一家三口又逛了许多地方。米婷为儿子买了许多玩具，还有好几套漂亮的衣服，儿子高兴得又蹦又跳，搂着她亲了好几回。
　　到吃晚饭时间了，罗文想要回去。
　　“再陪陪孩子吧！”米婷小声说，一只手轻轻地扯住了罗文的衣袖。
　　“爸爸！不走！不走！”儿子也扯着他的衣角，满脸乞求的神色。
　　罗文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米婷。米婷的眼眶微微红了，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这一天以来，其实罗文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不知是饿了，还是水煮鱼的喷香激起了他的食欲，罗文埋头很快地扒了两小碗饭，然后便靠在座椅上看着母子俩津津有味的吃相。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这不就是他想象中的幸福吗？罗文的心又有些痛起来。
　　饭吃完，天色也渐渐地暗了。
　　“今晚就留下来吧！我们在城关住一晚，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米婷用恳求的眼光看着罗文。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要住漂亮的大房子。”儿子高兴地拍着手。
　　女人心细，米婷特意拐到店里又帮罗文买了一套睡衣。
　　在南鸿宾馆订了一个双人间，一家三口住了进去。
　　儿子第一次坐电梯，特别地好奇，恨不得把所有的按键都按过去，罗文批评了两句，他就委屈地往米婷身上靠。
　　毕竟是孩子，蹦了一整天，也累了，进了房间，米婷帮他洗了澡，才看了一会儿电视，就趴在那儿睡着了。
　　米婷把孩子抱到另一张床上，盖上被子，摸着孩子的头看了好一会儿。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话又少了。罗文拿着遥控不停地换台，其实他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
　　“我先去洗了。”坐了一会儿，米婷说。
　　浴室里很快地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这声音让罗文无法静下心来，他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街市。
　　不一会儿，洗完澡的米婷来到了他的身边，带来了沐浴液淡淡的清香。
　　“你也去洗洗吧！”米婷说。
　　罗文转过身来，点点头，他看到了裹着浴巾的米婷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一种熟悉的体香袭来，他的心莫名地有些慌乱。
　　草草地冲洗了身子，换上新买的睡衣，罗文从浴室出来后有些犹豫，他不知道今晚自己应该睡在哪一张床上。
　　看到米婷来到儿子的床前，帮儿子掖好被角，罗文就来到了另一张床上。他在床头坐下，拿起遥控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换台。
　　他看到米婷过来拉上窗帘，然后来到了他的面前，那种熟悉的味道再度让他的心有一些忙乱。他想避开她的眼睛。
　　但米婷并没有走开，一直地望着他，他看到她的眼眶渐渐地红了，心里便也有一种伤感。
　　“可以再抱抱我吗？”米婷眼里含着泪，对他说。
　　那一瞬间，他才发觉自己其实是脆弱的，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米婷俯下身子，将身体靠在了他的身上，他觉得咸咸的流进嘴里的全是泪，他紧紧地抱住了米婷，似乎生怕再一次把她失去。
　　这是熟悉的肉体，这是熟悉的体香，这也是熟悉的缠绵，他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完全地燃烧起来，他用力地把她身上的浴巾扯开，他让米婷的身体再一次完全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找到了新婚的感觉……
　　这一夜他全力地驰骋，不知疲惫，一次次地带着米婷进入极乐的世界……
　　两具浑身湿透的身体就这样一直抱着睡到天亮。
　　米婷醒来时，罗文也醒了。
　　米婷光着身子在椅子上找来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便在那儿静静地等着罗文。罗文发觉静静等着的米婷再次让自己有种特别陌生的感觉。
　　等着罗文穿戴完毕，米婷开口了，语气非常冷静：“我们分开吧！那边有两份协议书，你可以看看。”
　　罗文站在原地没动，觉得自己像是突然间掉进了冰窖。
　　“你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们在一起真的不合适……”米婷说着，又一次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