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默契 · 第三十二章 烦

　　第三十一章、默契
　　
　　最后一天的活动内容包括“蒙眼认人”和“走独木桥”。
　　“‘蒙眼认人’考验的是伙伴之间的默契程度。搭档的两人先后蒙上眼，只能触摸掌心，纯靠心灵感应，直到认准你的搭档为止……”
　　“要是认错了，就要一直摸，摸对了为止，对不对？”没等老师说完，那个斜眼的粗壮男子就赶紧问。
　　胡老师点点头，又强调了一句：“只能触摸掌心，不能触摸其它部位。”
　　“要是不小心摸错地方了呢？”“斜眼”在下边小声说。
　　“我们会有帮手在旁边牵着蒙眼人的手放入一个个手掌心。”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斜眼”的话，胡老师又补充了一句。
　　“等下摸到我时，我会在你的掌心轻轻地挠上三下；轮到我摸时，你也一样。”黄衣的女孩又凑到罗文的耳边，悄声说。
　　我不要暗号，我能认得你。罗文想。微闭了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先由男学员来。男学员全部蒙上眼排成竖队，在等候区站定。女学员们站成一个横排，各自把手伸着。林华、易平帮着胡老师把一个个男学员带到女学员队伍前，挨个地摸下去，直到摸到为止。
　　排在第一个的是“斜眼”。蒙上眼，他兴致勃勃地开始摸手，他靠得很近，摸得很慢，一只手就要摸上半天，鼻孔还不停地翕动着，像在研究一个精致的艺术品。一轮结束，他摇摇头，从另一头又重新开始。他的节奏让胡老师也皱起了眉，捏了捏易平和林华的手，三个人在一边低声地商量起什么。
　　那边，“斜眼”没了别人的牵引，摸着摸着就摸错了地方，有个女学员惊叫了起来，原来，“斜眼”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尖叫声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不小心，不小心。”“斜眼”笑着说。
　　没等“斜眼”找出搭档，胡老师就叫停了他。
　　“因为时间关系，下面还有其它项目，所以每个人最多只有五分钟，时间一到，就算没有摸到，也算结束任务。”胡老师说。
　　在五分钟时间的催促下，“斜眼”只好随便摸出了一个，一扯布，发现错了，就悻悻地站到了一边。
　　轮到罗文的时候，他简单地碰碰手，几乎不做停留地从一个个女学员身前走过，非常准确地停在了黄衣的女搭档面前，当他把手搭上她的手心时，他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心舒舒痒痒的挠动，很轻很轻，像是羽毛在上面轻撩。那缕沁人的幽香悄然地渗透了他的每一寸肌肤。
　　所有人都惊诧于罗文的神准。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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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项目是“走独木桥”。其中一人的左脚和另一个人的右脚被绑在一起，要合作着走过“独木桥”，它考究的是两人的合作意识和默契程度。
　　所谓的“独木桥”就是在会议厅西侧门的一块条石，这块条石架在两个椭圆形的花圃之间，一米多长，宽不过四十公分，是易平他们昨天才临时架上去的。条石离地面不高，不过四五十公分的距离，就算从上面失足落下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事，只是两人抱在一起往下落，样子稍有些狼狈。
　　一组一组地上去，前面一组不成功，就排到队伍的最后，继续等待，下一组接着，依此类推。
　　罗文他们排得比较靠后，两人就商量起来。黄衣妹子点子多，她说：“你可以抱着我，你不会抱不动吧？”罗文一下子红了脸，为了掩饰，他不敢看她。
　　“要不，我们靠得紧一点，像这样。”她比划着，把身子贴近罗文，罗文觉得那缕缕幽香又一次悄然地渗透了他的每一寸肌肤，让他浑身有种酥酥软软的感觉。
　　“要不，你能不能退着走？”她忽然又有新想法，“这样，我们面对面，每个人都能保证让两只脚同时在条石上。”
　　事实证明，她的方法确实管用，轮到他们俩走的时候，罗文退着走，绑紧的脚使她面对面地紧贴着罗文，罗文甚至能够感受到她鼻尖呼出的气息。两人一步一步小心地挪，为了平衡，她还用手搂住了罗文的腰，弄得他心忙意乱，怪不得事后连孔茜都说他们两个看着像是一对情侣。
　　这么多人中，只有他们是一次成功，这是默契度最高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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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林华、易平吩咐食堂给大家加了菜，还拿来了一些酒，许多人拿着酒杯一桌桌地走，渲染出浓浓的告别氛围。
　　只有罗文特别安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挪过位置。他的目光望向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笑意，他也笑着，有时还象征性地举起酒杯和别人致意，但他的心是落寞的。
　　饭后，大家到四层的包厢唱歌。
　　刘碧的男朋友也赶了过来，正是那天欢迎拓远大使的男主持。没想到他也是一副金嗓子，好听的歌一首接着一首。易平唱得更棒，大家都说他有歌星的范。易平唱的大多是安安静静的歌，很抒情，罗文发现，易平唱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在凝神静听，他的歌声中除了旋律，似乎还有故事……
　　包厢里有着浓重的味道，罗文并不喜欢这样的味道，他的鼻尖轻轻地翕动着，却也无法嗅出那种淡雅的兰一般的幽香。他的搭档正在和旁边的人热聊着，有时还抿一口杯里的酒，她没有看到罗文落寞的目光。其实，罗文有许多话想要问她的，但又不知道怎样问，他甚至仍然不知道她的名字，更无从确认她是否就是那晚同船的女孩。只不过，这一切重要吗？其实人生弄不懂的东西还少吗？也许，揭密本身并没有意义，只是人的一种固执而已？
　　凤也很开心，几乎一整晚都在跳舞，起先和女伴跳，后来也和易平他们跳。孔茜就更嗨了，今晚不醉是没有可能的。易平却并不怎么喝酒，这是罗文认识他以来最斯文、最节制的易平。
　　也许落寞的只有自己一个？罗文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他忽然记起已经有几天了，还没翻看过自己的传呼机。传呼机是易平饭后才给他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有好几个一样的电话信息，看着像是谢冰的——这孩子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他的心莫名地又有些不安起来。
　　
　　第三十二章、烦
　　
　　谢冰出事了。
　　培训结束的第二天中午，罗文就利用午休的时间找到了他。
　　“我打伤人了。不知道要不要坐牢。”谢冰情绪很低落。
　　“怎么回事？别紧张，你慢点说。”罗文安慰他。
　　原来，就在前一天，谢冰自己一个人骑了自行车又去找小倩。他骑的是小路，虽然不宽，还坑坑洼洼的，但近些。快到小倩店面的地方，有一个旧时生产队的晒谷场，谢冰由于尿急，就停了下来。
　　“其实就快到小倩的店了，也就差个四五百米远。”谢冰说。
　　这个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的，谢冰想随便找个地撒泡尿，没想到就看到了小倩。跟小倩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又矮又胖的，谢冰一看就猜出是谁。当时那个矮胖的男人正抱住小倩，又搂又啃，一只手已经伸进小倩的衣服在胸前乱动。谢冰看到小倩用力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我当时就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扔了过去，本来我只想吓一吓他，砸他背上的，没想到正砸在他的头上……”谢冰很懊悔地说。
　　谢冰当时就看到血从他头上顺着脸流了下来，谢冰也吓呆了。转过头来的小倩“啊”地叫了一声，眼里满是惊恐。
　　“我赶紧就跑，骑上车没命地踩。他不认识我，也肯定没看清我，但小倩看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谢冰低下头，有点哽咽。
　　“这样吧！我晚上的时候到她店里帮你看看情况。”罗文说。
　　下午上完课，罗文骑车到了小倩的店里。小倩正坐在一条椅子上发呆，对面有一个矮胖的男子，头上缠着绷带，正一脸尴尬地坐着陪她发呆。
　　看到罗文，小倩起身叫了一声：“老师。”
　　罗文笑笑，点了一份拌面、一份便肉，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那男人抬起头来和罗文打了个照面，罗文向他点了点头，男人低下头不作声地继续看自己的指甲。
　　应该没事。罗文心想。
　　两天以后，林华和易平组织大家召开了一场“骨干成员”会议。参加会议的基本上都是前两天参与“魔鬼训练”的那些人。罗文又请了半天假。
　　会议在下午两点开始。易平向大家通报了近一段时间以来团队的业绩，引来大家热烈的掌声。
　　“我可以骄傲地告诉大家，我上个月的工资是一万六千元……”易平停了一下，等大家掌声稍停以后继续说，“当然，这离不开你们的努力。在这边我和林华对你们深表感谢。”
　　“有成绩，也有困难。相信你们这些高阶的经销商们也深有体会。因为这两天就不断有人给我打电话反映问题。你们所发现的问题，其实公司总部也已经预见到了，今天，我们找大家来，就是主要聊这些问题。”林华说。
　　“主要是受其它传销公司的冲击特别大，有些公司不择手段，专门讲我们的坏话。”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说，罗文认得她是悦儿的下线彭旦。
　　“现在外边有许多传闻，有些人说国家已经发文了，传销不能搞了，是非法的，弄得我们现在发展下线都很难。”毛爽说。
　　大家都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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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其它传销公司，我们应该表现出我们的大度和自信，毕竟我们的产品是有说服力的。尽可能不要去攻击别人，攻击别人换来的必然是受到别人的攻击。”林华说。
　　“外面的传闻有些是真的，公司已经向我们通报了相关的内容。因为一些非法传销公司的非法行为，给我们的传销市场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国家已经出台了一些措施。你们可以骄傲地告诉那些人：在最新审批注册的五十多家传销公司中，就有我们的公司……”易平的话引起了大家轻松的笑声。
　　“这些都是我们的优势。”林华又强调了一句。
　　易平说话的时候，凤也忙着帮大家一个一个地倒水。
　　孔茜打趣地说：“真有女主人的样。”
　　“这就是我们这个团队的特色，它就像一个家，每个人都是这个家的主人。”大概是怕孔茜的玩笑开得有点过，林华很快地接了一句。
　　大家都鼓起掌来，这反而弄得凤有些不好意思了。
　　易平的房间有些乱，到处堆放着成堆的产品和资料。
　　林华说：“我帮你整理一下吧，我就住在城关，方便些。”
　　“我也帮你吧。我也住在城关。”凤说。
　　大部分人住在乡下，要赶着回家，于是纷纷告别。
　　在路上，孔茜忽然对罗文说：“你瞧着，凤和易平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瞎说！”罗文接得很快，语调中有些愠怒。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他觉得这样的话是对凤的侮辱？
　　“呵，你不会也喜欢她吧？”孔茜忽然笑了起来。
　　一下子闹得罗文满脸通红。
　　谢冰的事总算是不了了之。
　　谢冰一看几天之后都没有动静，也就安下了心。安下心的谢冰又开始不停地缠着罗文了。周四的时候，他特意跑到学校来找罗文，要他说一说那几天的“魔鬼训练”都有哪些内容。
　　罗文想起易平和林华反复强调不能透露培训的内容，一时就有些为难。
　　“就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想办法激发一个人的潜能吧！不过，在几天的培训过程中确实认识了许多优秀的人才。一个人只要愿意去做，确实会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罗文说。
　　“听过卖皮鞋的故事吗？两个人分别到一个没人知道什么是皮鞋的荒岛去卖鞋。第一个认为没有机会，知难而退；第二个人却认为这是无限的机会，他制作了一个广告牌，上面画着一个穿着皮鞋的人，然后就扛着广告牌上岛了，结果他大获全胜……”
　　谢冰听得非常认真，他不是把它当作一个励志故事来听的，他完全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销售案例。
　　“我知道了。我要从我的身边做起，其实许多时候在别人眼里不是机会的也许就是机会。”谢冰很坚定地说。
　　几天以后，谢冰又来找罗文了。一见面，他就很高兴地告诉罗文：“我卖出了我的第一件产品，真的！卖了。”
　　“是我姐。我在她家磨了她半天，我让她相信了我们产品的质量优势。她决定买我的螺旋藻了。”谢冰越说越兴奋，“下一步，我要争取把我外甥发展过来，他比我还大一岁，正在读高中。”
　　不知怎么了，谢冰的高兴并没有引起罗文的共鸣，他沉默了。
　　晚上，接到了凤的电话。
　　“烦！我很烦很烦。”凤说，“为什么？为什么做人这么难？”
　　记忆中，凤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哀怨的语气了。
　　罗文没有插话，他了解凤，他知道这样的时候适合静静地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