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作品名称:鬼地 作者:蔡凡 发布时间:2019-11-11 11:22:20 字数:6504
张妮娜去了香港。张薇娜如愿进了车辆厂。人们的生活还是那般继续着。
前几个月,妮娜也常常写信过来。给她姐姐,给梁慧明,也给刘源珍。后来,信便越来越稀,渐渐地就沒了。
梁慧明几次写信询问,竟然沒有回音。再后来,梁慧明便听到一个让他想去死的消息:张妮娜被她姑父卖到妓院去了。
梁慧明追问消息来源,人家告诉说是张薇娜无意漏出的。
梁慧明回想这段时日张薇娜的反常举动。他信了。
当他向张薇娜核实这个消息时,张薇娜哭得天昏地暗。于是,他更信了。
梁慧明立刻想到去香港救妮娜。然而,那只能是空想。
为了妮娜的事,梁慧明大病了一场。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
病愈。
梁慧明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居然对从前不感兴趣的数学和英语热烈起来。如醉如痴。为此,他的美术老师花子英找上门来。花子英上门,是因为梁慧明已有三个星期没去他的画室了。
其实,花子英是梁慧明的小学老师。之所以师生二人一直未断联系,实是因花子英认定梁慧明在国画上天赋。更重要的原因,花子英在美院的导师是田光。而梁慧明却是田光的侄外孙。故而,花子英对梁慧明的培养非常下神。他的目标就是把梁慧明送进湖北美术学院。
最近,他从田光的回信中得知老师的历史问题已得纠正,不日将恢复工作回美院担任副院长。这样便坚定了他认准的目标。
然而,梁慧明似乎要让他失望了。通过交谈,花子英突然发现他的学生居然改变了理想,他,居然想当警察,要去报考警官学校。梁慧明说,以前都是在浪费时间。他立志从今往后要做实实在在的事,做个实实在在的人。
花子英劝告学生说:搞艺术也是实实在在的事,艺术家也是实实在在的人。年青人做事不能半途而废云云。
梁慧明只回了老师一句:艺术能救得出人么?
花子英不知道他要救谁?怎么劝说也没用。只好甩袖而去。
就在梁慧明一门心思猛啃书本准备迎接中考时,他与张薇娜之间又发生了不小的冲突。
冲突的起因却是母亲刘源珍的一句话。那句话不是说给梁慧明的。她说的是张薇娜。因为,因为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天,张薇娜穿着一身怪模怪样的衣服,脸上架着一只大墨镜,“嘚。嘚。嘚”从门前走过。刘源珍盯着她的阔大的裤角在地上扫来扫去。若不是张薇娜先开口叫阿姨,刘源珍还真不敢相信这个蓄着“爆炸头”的女流氓就是张薇娜。
惊讶之余,她忙跑过去把她拉到自已屋里。
刘源珍强压不满对她说:“薇娜,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一身,丑死啦!快回去换下来。”
张薇娜笑道:“阿姨您就不懂了。这呀是现今最流行的样式。瞧。下面叫着喇叭裤。多美。”
张薇娜说完,笑着转了个圈。
刘源珍心道:美个鬼。你转个圈就把这地儿都扫干净了。
于是强笑道:“丫头呀,美是美,却不是我们这种人家穿的不是?”
张薇娜咯咯笑道:“阿姨,以后不能称人着丫头,要叫小姐。比如我,应称呼张小姐。也可叫薇娜小姐。”
我的娘,大盖的工人的女儿竟成了小姐。刘源珍这么想着,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张薇娜亦觉不对,赶紧找个理由脱身。她知道再待下去,刘阿姨一定会像车间的主任那样教训自己的。
望着张薇娜匆匆离开,刘源珍心中说不出是个啥滋味。这才几天呀!
那日劝她远离的情形又跳现眼前。
夜里,刘源珍把自己的担忧告诉给梁其远。她说:得管!我答应过她奶奶。也要对得住死去的亭梅。
梁其远闻言答道:明个却要去她们车间问问?
次日晚上,梁其远就把探到的消息说给妻子听:薇娜的转变起因就是她申请入团的事。本来已经通过。话都谈过了。结果,有人提出异议,说是她家有海外关系,而且还牵扯到国民党。于是,入团的事就黄了。更要命的是,团总支的几个委员就着薇娜曾经申港这个事实,三天两头找她深挖思想之毒瘤。嗨,一个小女孩哪能承受这些?
刘源珍忙说:那么她是想破罐子破摔啰!
梁其远回道:这是怎么说的。现在的小孩子谁没个青春期的叛逆?
刘源珍道:叛逆?怕是要毁了这孩子。我这就去开导开导她。
梁其远笑道:她能听你说?还是让慧明去摸一摸她的底,听听她到底啥想法?
其实,不用父母说,梁慧明也常去张家。只是最近要备战中考,便没时间过去瞧张薇娜。
梁慧明敲了好一会门,沒人答应。于是便喊:“薇娜姐!薇娜姐!”
屋里有了动静。一会儿开了门。梁慧明被站在眼前这人吓了一跳。
“怎么啦?快进来!”张薇娜亲热地将梁慧明让了进去。
梁慧明借着房里昏暗的台灯亮光瞅着张薇娜说:“姐呀!真是你呀!刚才沒把我吓死。”
张薇娜弯小指一撩头发。笑问道:“好看吧?”
梁慧明哽了一下,笑道:“姐怎么弄都好看。”
张薇娜高兴的一拉梁慧明的衣袖。笑道:“来,正好姐有盒新带让你听听。”
梁慧明笑问:“邓丽君又出新歌啦?”
张薇娜笑道:“就是出了怕也弄不到。家里的两盒被他们借去也一直未还。”
梁慧明疑道:“能有谁让你这么上心?”
张薇娜笑道:“听。你便知道了。翻录到的。谁唱的都不知道。”
薇娜说完便放那歌给梁慧明听。
歌道:
晚风轻拂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
......
薇娜从床头柜上拿过一盒烟。递给慧明一支,自己点燃一支。
梁慧明惊道:“姐,你也抽烟?”
薇娜笑道:“抽着玩。认识的那些姐们都抽。这烟还是她们给的。进口的。万宝路。”
梁慧明问:“沒见你怎么出门。怎么就跟外面的人搭上啦?”
薇娜吐口烟气说:“有这样说你姐的么?啥叫搭上了。认识了她们才叫是开了眼界。我们过的这是什么破生话?人家认识的都是高干子弟,进出的是军区大院,看的都是外国电影。不看电影就在小影院跳舞。跳迪斯科跳贴面舞。什么时候也带你去瞧瞧。”
梁慧明听得一愣一愣的。若非薇娜讲,他还真不知道有伙人是这样生活的。于是,他开始担忧起薇娜姐来。终归她认识的不是正常人。至少,他认为他们是在正常人头顶上飘着过生活的。
梁慧明心里想着便劝薇娜:“姐。你还是不要跟她们在一起的好。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得像电影中的坏人似的。”
张薇娜一听便“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完便说:“小屁孩你懂什么?这叫生活!他们是怎么说的?对,只争朝夕!他们有许多人的父母也挨过整,现在都平反了。他们也看开了,一心就想把曾经失去的东西在追回来。我那姐们说呀,以后中国的天地就是他们的。女人们要嫁便要嫁像他们这样的人。”
梁慧明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日不见?沒想薇娜的思想变化得这么快。看来,妮娜的遭遇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于是,便想着法劝她。无非就是让她远离那些不靠谱的人。免得羊肉未吃到还惹身骚。
薇娜闻言却不高兴了。她说:慧明你怎么比你妈还能念?你瞅你张嘴嘚嘚的样子,就像个婆婆。烦死啦!
梁慧明道:我这么说,还不是怕你在外面吃亏。
张薇娜说:现在我烦人对我讲这些话。什么吃不吃亏。我又不是个傻子!却要你们教?你是我什么人?
梁慧明听她这么话也来了火气。他说:吔。你这人怎地不知好歹?不看你是我姐,鬼你妈的管你!
粱慧明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拉开房门走出去了。
张薇娜愣了一下,继尔,冲上去一脚将门踹上了。
梁慧明再次见到张薇娜的时候,是在他中考完之后。
那时,他的情绪很低落。中考完了,他的警察梦也破灭了。
警察梦的破灭,预示着他与张妮娜便是永隔一方,再无相见之日了。于是他觉得自己特无用。特对不起张妮娜。同时也觉得对不起张薇娜。
数年后,当梁慧明把自己的梦讲给张薇娜时,那语气就仿佛在讲一个笑话。其实,那也只能是个笑话。但那时他却是害怕见到张薇娜。
而张薇娜似乎兴致挺高。她似乎将他俩争吵的事忘干净了。她亲自上门将窝在家中的慧明捉出来,说是要请他吃饭。
梁慧明便怏不拉塌地跟她去了。
张薇娜请他喝啤酒,两瓶不够再喝两瓶。
梁慧明说这玩艺不够劲,要不就来点狠的。
张薇娜说:要喝白的?那可不行。喝坏了你,你妈不得念死我?不知道吧?可怕她了。见了面就念条。她那张嘴呀,比我们死去的老太太都讨嫌。慧明,给你讲个玩笑话,有时我真想把你带坏,让她沒心意管我。
张薇娜讲完便笑。
梁慧明也跟着笑。他说:我妈还不是为你好。这不,听说你沒上班,天天去你家敲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张薇娜闻言笑道:沒去上班,我可是正规递了条子请过假的,你妈也真是。
梁慧明说:问题不在这。关键是你这十多天都去了哪?
张薇娜笑道:赚钱去啦!这十多天比我在厂子里一年都挣得多。
梁慧明问:干什么可挣那么多?
张薇娜先就不肯说。后终扭不过梁慧明逼。便说道:谁让你是我弟。告诉你也不怕。跑烟。跑烟知道吗?这回是去了广州。那边开了口子。我们就是把从香港过来的洋烟搞到这边,一脱手便赚近两倍的钱。
梁慧明惊道:这是在走私呀!会被捉的。
张薇娜便笑:吔,小屁孩还知道走私。捉,被捉的都是那么小打小闹的。谁敢捉我们?我们是有正规牌照公司。不是那种扒火车躲乘警的小商小贩。我们用军车......算了,不跟你讲这些。
梁慧明问:姐。你个女的能在那干啥?
张薇娜笑道:能干的事多着呢。攻关小姐。知道攻关小姐吗?
梁慧明摇头。
张薇娜笑道:香港那边过来的老板就喜欢内地的攻关小姐。说这边的小姐清纯漂亮。往后呀,像什么电器,小轿车都会跟着过来。
两人正喝着说着。冷不防桌边站了一个人。梁慧明一惊。心道:他是怎样进来的?无声无息的。
来人是代婆婆孙子刘涛。
梁慧明笑着招呼道:“胖哥!怎么有时间过来。吃了没有?一起。”
刘涛瞟了一眼张薇娜笑道:“不啦,不啦。”
张薇娜黑着脸不吭声。
刘涛便小心的问她道:“薇娜,上次说的那事......”
没等他说完,张薇娜拿眼瞅着他。
刘涛忙改口道:“娜姐,娜姐。我那事......”
张薇娜不无好气地说:“沒看我在吃饭吗?你那事方便。明天就给办了。你去吧!”
刘涛喏喏的答应着便离开了。
刘涛一走,张薇娜便小声骂道:“真他妈讨厌!”
梁慧明好奇的问:“怎么啦?姐。”
张薇娜答道:“还不是为香烟的事。不知他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你也知道,他们家不是把屋后开了,办了个小副食店。想从我这进便宜烟。我呢,不是不想帮他。街里街坊的。只是一想起他奶奶那张破嘴,心里便很不舒服。知她对人说我啥?说我下广州是去卖的。更有甚的,她还说我跟四个男人一起喝酒喝多了,结果被人轮着上啦。还有就是刘胖子他媳妇,那张臭嘴呀跟他奶奶真有得一拼。妈的,想到这家人我就......想从我这拿烟?毛!”
梁慧明听她说完。脸上露出忿怒之色。他说:“对,给他个毛!”
一会儿他又想:薇娜姐对自己说这些话,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特别是其中刘胖子他奶奶说的那些事儿。照理说,薇娜是不应该对自己提这些,也不妥。既然说了,她定是想通过他把话传给他的母亲。试想,她都能听到的,她的刘阿姨会听不到的?那么现在她敢说出来,便是表明根本没发生那些事儿。
梁慧明深深地感觉到:薇娜既害怕他母亲的关心,同时又极不想失去这种关心。
她好可怜!梁慧明觉得她真的好可怜。
那天,梁其远回到家中,一脸兴奋的样子。刘源珍想他定是遇到什么喜事,便追着他问。
梁其远先是不肯说。
刘源珍嘀咕道:“不说算啦!”
梁其远抢过她手里的围裙说:“今天我来做饭。”
刘源珍笑道:“看把你乐的。快说来听听。”
梁其远笑道:“解决了。我的事情解決了。”
刘源珍疑道:“什么事解决啦?”
梁其远答道:“我入党的事。”
刘源珍一把扯过围裙围在腰间。这才说道:“以为什么事呢?”
梁其远很失望。自已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八年。她却是这种态度。于是便问:“难道你不高兴吗?”
刘源珍答道:“高兴。要是你把慧明的事解决了,我更高兴。”
梁其远无奈道:“着什么急?又不是你一家是这样。现在的待业青年多得去啦。国家会解决的。”
刘源珍道:“高中毕业都快两年了,成天价无所事事。这会又不知跑哪去啦?”
梁其远道:“要不还是让他到厂子里做临时工吧?”
刘源珍反驳道:“那得他愿意呀!又不是沒做过。你道他说什么?他说薇娜是正式工都办停薪留职啦!才不愿去做什么临时工。”
梁其远回:“哪他想怎样?”
刘源珍说:“他想跟着源雄。”
梁其远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源雄自己都靠不住。跟他......”
刘源珍不满道:“怎么一提到源雄你就说不行。他现在不也凭本事吃饭。”
梁其远说:“那些是不长久的。”
刘源珍正待驳他。一旁桌边看书的梁玉萍插话道:“爸。你落伍啦!现在改革开放,二舅在深圳干的阳光事业。前途一派光明。”
梁其远道:“你懂啥?你什么时候见你舅干过泥工?现在却敢领一群人去盖高楼大厦?”
梁玉萍笑道:“他又不自己干。他是包工头。是经理。经理知道吗?”
梁其远道:“经理?没听人说吗,现在路面上什么人最多?就是经理。不信我给你们瞧几张名片。”
梁其远说着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名片来。他抽出其中一张晃着说道:“这是隔壁小胖的。刘氏商贸公司经理。嗬嗬嗬,他家就是卖点小副食竟成商贸公司。那天出门看见代爹爹,我便同他打招呼。老头笑着问我,咦,小梁,你怎么知道我姓刘?我便说您孙子姓刘,然道您不姓刘?我便拿出小胖的名片给他看。老头看完便笑了,他说跟着婆婆姓了一辈子了。现在终于平反了。名片这东西好呀!”
梁其远讲到这又笑。梁玉萍也笑。她说:“这个代爷爷就是个老欢喜坨。”
梁其远意犹未尽,又抽了一张名片。瞅了一眼说道:“这张是我们科室小毛的。海陆空贸易公司经理。这小子干工作也还认真。只是成天价五心不定的。这不,听人说现在建材短缺。什么盘园,水泥还有什么铝锭都很难批,只要弄到指标就能赚一大笔过手费。于是,他的心就开始痒起来。下了班也不歇着。无头苍蝇似地跟着几个自称赚了钱的人到处钻。这两天不知从哪弄来个小塑料块块别在腰间。那东西一响,小毛便中了魔症似地赶快找电话就打。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沮丧。”
梁玉萍接话说:“那是PB机。就是传呼机。”
梁其远点头说:“哦,是这么个玩艺呀!”
父女俩正说着话,梁慧明回来了。梁其远问:“这一天不见的,上哪去啦?”
梁慧明答道:“跟薇娜姐一起出去办点事。”
梁其远笑道:“薇娜回来啦!那你还不去把她叫过来?正好要开饭了。”
梁慧明说:“我们已在外面吃过了。”
刘源珍在厨房听见在提薇娜,忙出来问慧明:“她这次又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梁慧明回道:“她没说。我也不好问。”
刘源珍又问:“她人呢?”
梁慧明:“她朋友约她去了汉口。薇娜说啦,到家就来看你们。”
刘源珍喜道:“这丫头。嗳,慧明你刚才说她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梁慧明说:“我哪知道?电话声音那么小。”
刘源珍仍不罢休:“她接电话,你不就在旁边么?”
梁慧明说:“她边走边说话,那么快,谁跟得上?”
刘源珍疑道:“走着接电话?”
梁慧明笑道:“这回她们公司给她配备了移动电话。就是走到哪都能打的那种。叫什么大哥大。”
刘源珍只听得目瞪口呆。
梁其远问女儿:“你知道吗?”
梁玉萍摇头。
梁其远感叹道:“现今真是变化快呀!”
梁慧明道:“就是。咱家连座机都没进门。人家都开始移动了。”
梁玉萍也赞同。
梁其远笑道:“懂你们的意思,我也想装一门,你妈却不同意。”
刘源珍接话说:“当然不同意。得要三仟多呀!拿着这些钱能办多少事哟!”
梁慧明说:“妈!您就是想不开。装部电话,联络起来也方便不是?”
刘源珍说:“想要联络准?那东西有用的时候又不多。放在那就是个搁货。几仟块顿在那接灰,你们不心疼我心疼。这钱拿去买米可装半间屋子。”
梁慧明听她提起买米,忙道:“妈,说起这事还真要提醒您,米,可能马上就要提价了。而且还很高。”
梁其远一听就炸了。他说:“胡说!”
梁慧明就与他争辨。
争辨的结果就是梁慧明实实地挨了父亲一个大耳光。
梁其远打完就说:“不许你造共产党的谣。”
在梁慧明的记忆中,从小到大父亲可从沒动过他一根手指。今天,不知他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三个月后,粮价果如梁慧明说的一样。
那天吃晚饭时,梁慧明为了证明先前情报的准确,又提这事。结果他又挨了父亲一个耳光。
那天,梁慧明气得跑了出去。那天,他一个整晚都没回家。
后来,梁慧明对母亲诉苦发牢骚。
刘源珍却埋怨儿子道:“你也是,沒见你爸最近几天不愉快。却去惹他?”
梁慧明不以为然的说道:“他有什么不愉快的?”
刘源珍说:“现在工厂要进行改革,据说国家不再大包揽,要搞承包制,自己养活自已。知道吗?厂里那个唐书记为了这事一时转不过弯来,昨天上午在家跳了楼。你爸看过他写的遗书,说是要用死来抗议某些人走资本主义道路。
梁慧明道:“我爸恐怕也跟书记一个想法吧?”
刘源珍说:“昨天你跑出去了。他也一个晚上没睡。就扒在那写。问他写什么?他说要给中央写信。要谈一名普通党员的想法。一大早就要去寄信。被我抢过来烧了。”
梁慧明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胆子够肥的。